91、爱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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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虽苦，却没有预期中带来的身体不适。我尽可能平静的生活着，尽可能不去想该想的或不该想的事情。
“宣皇上的口谕，将三阿哥玄烨接回宫中”一旨口谕还是打破了这刻意营造的平静。口谕中没有提我，所以意思很明显。玄烨要回宫，而我随意。
“额娘，烨儿不想离开您，烨儿不想回宫”胖胖的小手抓着我的围领不放。
“烨儿最听话了，你听额娘说。这是皇阿玛的意思，你要乖乖听话，不然皇阿玛就不喜欢你了，知道吗？”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皇阿玛本来就不喜欢烨儿。烨儿只要额娘喜欢就行”他嘟着嘴不依不饶。
“怎么能这么任性呢。额娘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皇阿玛是很疼你的。这次烨儿回宫，就可以看到亲额娘了，多好啊”慢慢的领悟着：不属于你的就不要强求。
“您就是烨儿的额娘，烨儿就一个额娘。烨儿要永远陪着额娘，保护额娘。烨儿永远都最喜欢额娘”烨儿很坚强，流着眼泪还是坚定的说完这些话。
抚着他的头，怀里的烨儿虚岁已经三岁了，掐指算来，我们娘俩已经在一起度过了近一年的时间。我陪着他度过了他最凶险最艰难的时候，他陪着我度过了最寂寞最茫然的日子。这份感情是割不断的，这份牵挂已嵌入骨血。可是，他终究不是我的孩子，他终究是要回到自己额娘的身边。我可以陪着他伴着他，疼他爱她，但面对血缘至亲，我永远都是无能为力的。
“烨儿听话，你先回宫。额娘过些日子没准儿也就回去了。在宫里咱们又能在一起了，对不对？”
“恩…….”他低着头思考着我的话，忽然扬起头来看着我“不行，万一额娘不回宫怎么办？”
被他问的一时语塞，他说的不错，我是无意回宫，无意面对福临和凝馨。
“额娘，明儿烨儿去求皇阿玛，求他让烨儿陪着您，好不好？”闪着泪光的大眼睛看着我，等待我的答复。烨儿呀，额娘也舍不得你。可是…….
“好！那烨儿今晚先乖乖睡觉去”
“烨儿要额娘搂着睡”
“好”
“烨儿想听额娘唱歌谣”
“好”
“烨儿…….”屋里只剩下烨儿均匀的呼吸声。看着他的睡脸，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前一刻的我还在拼命的坚强微笑，可这一刻我真的无法再控制感情。我的烨儿，原谅额娘，额娘爱你，额娘是为了你好。
“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呢？”一件大氅披在我的身上，顿时瑟瑟发抖的身子有了一丝暖意。
我转过头，对着小七笑笑。然后又转过来，漫无目标的看着皇宫的方向。现在，烨儿应该已经回到景仁宫他额娘那里了吧？烨儿也会甜甜的叫那个女孩儿额娘吗？烨儿会不会认生所以大哭大闹呢？最重要的是，烨儿会不会记恨我骗了他呢？
早上的时候，宫里派人来接烨儿。烨儿还在睡，睡得很香甜，嘴角还挂着笑。千般不舍地还是将他交给奶妈，送上马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屋。我最受不了分离，这份蚀骨的痛我忍受不了。
依稀听到了烨儿的哭声，混杂着马车渐行渐远的声音。那一声声模糊又清晰的呼唤和哭喊震得我痛彻心扉。烨儿，原谅额娘，原谅额娘骗了你，原谅额娘没有和你告别。
自烨儿走后，这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昨天的这个时候，烨儿还和奶妈在院子里玩球，烨儿还拉着我额娘额娘的叫着。而现在，那个我送给烨儿的球忘记带走，还滚落在院子的一角。看着它发呆，一坐就是一个上午，一动不动。耳边还回荡着烨儿清脆的笑声和甜甜的呼唤。
“主子，进来用膳吧”小七低声唤着我。
“我不饿，你们先吃吧”我摆了摆手，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
门口响起敲门声，小七去开门。进来的是陈恒。
“你怎么来了？”我强咧出一抹笑，迎上去。
“这又是怎么了？”待我一步步走进，和煦的笑容凝结在他脸上。
“没什么，我能怎么样，还是那样呗”我笑着叉开话题。
“主子早膳就没用，坐在院子里吹了一上午的风了。这会子，连中膳也不想吃了”小七嘴快，我拉住她不让她说的更多。
“又作践自己身体干什么。烨儿回宫了，也不能不吃不喝呀”陈恒的语气中有清清楚楚的责备。
“不关烨儿回宫的事儿，只是不饿所以不想吃。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赶紧擦擦吧”他递过来一条深蓝色的帕子，我才意识到或许脸上还挂着泪痕。没接过来，只是用手背擦了擦。
“吃过中饭了吗？”
“还没有，正好到你这蹭饭，你就当是陪着我用些吧”他的关心总是这样，并不强求。
他已经开了口，我又怎好回绝，陪着他吃了一些。
“有什么话说出来会舒服些”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我就是无法讲出我心里的感受。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太敬畏他，把他当成师长，所以就少了一份亲近和知心吧。
“真的没什么吗？”他还是想努力着想让我打开心门。可是，这道门从博果尔死后，就重重地关上了，连我自己也无法开启。
“你呀……”我的微笑最终还是让他放弃了努力。
“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我微笑着，坚强的微笑着。
他看着我，深不见底的一双眸子里尽是无奈。他对我也无奈了吧…….
玄烨离开的第五十三天，我依旧每天上午会坐在院子里发呆。
“呕……”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胃里一阵翻滚汹涌袭来。记不得这已经是几天来的第几次了。
“主子，奴婢还是去请陈大人给您看看吧”小七递过来一盏茶，好让我漱漱口。
我还是没办法抑制住反胃的感觉，弓着身子朝她摆摆手。漱了口用帕子擦净嘴角的茶水，我方直起身子说话“不打紧的，可能是早上的栗子糕吃多了，积在胃里所以不舒服。不要兴师动众的”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我看还是请陈大人来看看吧”
“叫他干什么，又是请脉开药。他开的那些个药苦死了，我再也不要吃了”
又是一阵眩晕加干呕，我干脆躺到床上去，背后垫了个软垫，靠着看看书。不知怎的，竟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傍晚，一睡就睡了一个下午，我越发感叹自己的睡眠能力。说来也是奇怪，烨儿刚走的那些天，吃不下睡不着的。这几天倒是能吃能喝能睡的。
“小七，我饿了，什么时候用晚膳呀？”我冲着外屋大叫一声，起来穿鞋。
忽然又是一阵强烈的目眩，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主子，主子醒了”醒来后，我最先听到的是小七的声音，一惊一乍的丫头。不过是晕了一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围了三个人。小七，陈恒，还有他。看到他，是我不愿的，所以别过脸去面朝墙躺着。
“皇上，以微臣看，娘娘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我听到身后陈恒柔和的声音。
“好。有什么想吃的，让他们备去”声音中带着关切，不过我已不在乎。
我依旧不出声，只是躺着，期待着他们快点离开。
“朕知道你在生气，可是朕也是……”
“皇上的好意臣妾心领了，请皇上快些回宫吧”我冷冷的打断他的话。猜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可是那些话有意义吗？只会让人更伤心而已。
“朕……”
“回万岁爷，承乾宫那边来人说……”是吴公公的声音，低低的若隐若现。
“什么？凝馨到底怎么了？”我听到他急切的问着。
“……说是皇贵妃下午到御花园……”皇贵妃，短短几个月她已经晋升为皇贵妃了？意料之中啊!“……晕倒了……”
“晕倒了？传了太医没有？”他的声音大了起来。“还不快去，朕等下就回去”
我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估计着吴公公已经走了。看来，凝馨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朕……”“皇贵妃身体有恙，皇上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我打断他的话。
“那朕就先走了，你好好将养”他的声音中有一丝尴尬和无奈。然后，我听到了帘子掀起又放下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帕子已经被我绞的不成样子。无论任何时候，最终选择的那个人都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不是吗？木其其格是巴图哥哥的选择，萨仁是布日固德的选择，凝馨是福临和博果尔的选择，那么我又是谁心里最重要的人呢？
“说吧，我这次是什么病？”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满腹疑惑需要他的一句话来解开。
“你怕是有孕了，大约两个月了”他淡淡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
“我知道了”我是比他更甚的平静。皇上钦赐的药，多精细的配方，多细致的熬煮，再加上皇上贴身太监的监督，最终还是没能达成所愿。他知道了一定很生气吧？或者是大怒。这一刻，很想大笑。终没能让你们如愿，这孩子还真的是福大命大。
陈恒和小七都退下了，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将手轻轻的移到小腹处，这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多么奇妙呀，只是一个晚上，我就将成为额娘。每个孩子都是上帝牵着手送到人间的，我相信了。即使是喝了那碗药，他还是那么坚强的活了下来。可是，我该让他存在吗？一个不是因为爱而诞生的生命，他的一生都将得不到爸爸妈妈两个人的爱。他会幸福吗？
很挣扎，很纠结，我要好好的想想，好好的想……
“小七，去趟药铺”挣扎着，我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主子，不能呀！我不去！”她拖着我的手，死活不去。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快去！”
“不行呀，主子。这…..皇上要是知道了……”
“一切责任我担”
“主子，陈大人不在。您自己吃了药，是会伤身体的”
“不会有事的，你快去！听到没有！”我已经好久没有发火了。可是这一次，我一定要坚持，不给自己退路，不然……
她拗不过我，还是含着泪跑出去了。
等待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尤其是等待一个已知的结果。那样一个等待的过程会慢慢耗掉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勇气。
“主子”约莫半个时辰，她总算是回来了。
“去熬药吧”
“主子……”
“我说去熬药！没听到吗？”
“是……”她红着眼圈还是乖乖的去厨房熬药了。
我用手抚着小腹，一圈一圈地轻轻抚摸。“宝宝，妈妈要和你说再见了。不要埋怨妈妈，因为妈妈不想你出生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中。”做最后一次告别，我平静的坐在屋里等着药煎好。
药煎了很长时间，等了很久也没见小七端来。在我的一再催促下，小七终于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汤放到桌上。
“主子，奴婢求您再想想吧。您怎么忍心呢，主子”她含着泪，有些哽咽的说。
小七尚且这样心疼，我又怎会狠心到如此地步。福临不要他，一开始就不想要他，所以才会送了那碗汤药，才会命人看着我喝下去确保没有万一。可是，他就在我的肚子里呀。俗话说儿是娘的贴心肉，我舍了他就是等于剜下心口的一块肉呀，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从容的端起碗，吹了吹让它凉些，很烫但我已没有知觉，只想一饮而尽。这汤药入口很苦，依旧很苦。只是吞下第一口，碗就一碗被人打落在地。
“你这是干什么！”有人在大喝，我转过头对上一双怒火中烧的漆黑眸子。
我没有说话，我发现我竟然在笑，在灿烂的微笑。
“你这是……”面前的人被我的笑镇住，愣在那里。
“这不正是皇上希望的吗？我帮你达成”我笑得决然，转身对小七说“再去熬”
“不准去！”“快去！”“你敢抗旨吗？”
“臣妾几时抗过旨，从进宫大婚被废到喝下皇上赐的药，臣妾几时抗过旨？”一滴泪划过上扬的嘴角，我倔强的仰着头直视他。
“你……”接下来的话化为一阵热气冲出我的口中。带着浓浓的惩罚意味，他用唇舌宣告他的怒气。我扭着头闪躲，却怎么也躲不过他霸道的吻。他从未这样，近乎疯狂的吻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从始至终生气的那个人不都该是我吗？
忽然身子一轻，我被他拦腰抱起，猛然意识到危险，我猜出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拼尽一切的挣扎，但以我的力气还是拗不过他。他大力一扯，身上的盘扣应声落地。噼噼啪啪的，珊瑚手串散了一地。他已顾不得这么多，我只看到他满眼的怒气，像是一把熊熊的大火。他要烧了我，烧了这一切。
粗暴的吻已至胸口，身上唯一的一件抹胸已被他扯掉。我大叫着让他放开，他却丝毫不松一点劲儿，牢牢的把我困在他怀中。当感受到他灼热的欲望时，我怕了，从心底生起的恐惧。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嘶哑的嗓子只发出支离破碎的喊声。
“不要让我恨你，福临！”我不再挣扎，刀俎之肉，只能任人宰割。
“那你爱我吗？”他也停住，撑在我的上方，低头看我。眼中有一丝期待。
“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我大声的吼出来。
他突然笑了，笑的让人毛骨悚然。“那么，就恨我吧！一辈子都恨我！”
“不！”我听到了我凄厉的喊声。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爱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