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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1义重情深 ...

  •   秀满疾驰回稻叶山城,径奔道三府邸。秀满站在道三灵堂中,默然半晌,最后只说了句:“想不到这竟是真的……”然后,他一语不发,脸色凝重,缓缓走出灵堂。灵堂外的守卫提醒秀满:“公子,家主前夜遇刺,昨日毒发身亡,便在正堂中设了灵堂供奉。”秀满喟然长叹:“天意难测,造化弄人。家主过世,我等将何以自处?”两名守卫闻听此言,都神色萧索,黯然神伤。
      厅堂外天朗气清,微风徐徐,却吹不散秀满的愁绪。道三府邸中花草繁茂,正吐露出勃勃生机,而花草的主人却撒手而去,即将化为尘土。秀满心怀郁郁,仰头望着苍天,只觉那轮太阳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昏黑不堪。
      天下分崩,群豪并起,强者称王,弱者受辱。道三之死必将使美浓国中陷入恐慌,接下来该由谁来继承道三的遗志,统领家臣,于强敌窥伺之下固守美浓呢?道三膝下无子,只有二女,长女义龙不堪重任,次女归蝶年纪尚幼,更难以担当美浓国主。秀满不禁心生惶惑,他知道,以目前的形势,只有让光秀等人群策群力,才能勉力支撑摇摇欲坠的美浓河山。
      可是,光秀能维持一时,却难图长久之安。在美浓国其他豪族看来,明智光秀只不过是投靠道三取巧逢迎之徒,不足称道。当年土岐赖艺虽然年老昏聩,却与国中许多豪族交好。土岐赖艺失势被逐,那些受到他恩惠的豪族心中不平,因摄于道三威势,敢怒不敢言,道三被杀,那些隐忍多年的豪族无不心中窃喜,以为复国时机已然来临。而能将反抗斋藤氏势力的大小豪族聚集在一处的也许就是斋藤义龙。对于斋藤义龙的身世,美浓国中早就疑云四起,谣言纷纷。义龙若果真是土岐赖艺的血脉,则最有资格成为美浓的新国主。
      卫兵告诉秀满光秀等人正在天守阁议事厅中商议国事,秀满忧心忡忡,快步走向天守阁。光秀接到士兵的禀报,得知秀满已经从清洲城返回,在天守阁外等候他。秀满一见到光秀,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之情,询问:“可查出凶手是谁了?”光秀摇了摇头,说:“事发突然,至今仍无端倪。”
      光秀与秀满走进天守阁。道三素日倚重的“美浓三人众”稻叶良通、安藤守就、氏家直元此时都在天守阁议事厅中。光秀关上门,示意秀满坐下,之后低声说:“前一段时间,家主收到一封密函,密函提示家主信秀对美浓虎视眈眈,并可能派遣刺客前来行刺。家主被人谋害,得益最大者当属信秀,只怕再过不久,信秀将兴兵入侵美浓,我方应做好应战准备。”
      稻叶良通性情耿直,素来言语无忌,他说:“家主被害身亡,美浓群龙无首,将士该听谁的号令?即便我们有心备战,万一有人不肯听从调遣,又该如何?”光秀还未表态,安藤守就说:“家主平时最为倚重之人就是光秀大人与我们三人众,还有驻守岩村城的远山景任,景任扼守甲斐通往美浓的要道,无暇至此,因而能决断者无非在座诸位。在这非常时期,他人若不从号令,我等有权以军法处置!”氏家直元附和安藤守就:“守就说得很对,家主既死,为防止美浓分裂,我等须齐心协力。”
      光秀这才缓缓说:“三位大人忧心国事,光秀甚为感激,你们既有心守护美浓河山,我光秀自然也要竭尽全力,与你们患难与共,同进同退。”

      秀满说:“诸位既决意守护美浓,当速速准备。信秀既然已经遣刺客前来将家主谋害,必会趁美浓人心惶惶之际不日发兵。”光秀将手中折扇合起,重重敲在桌案上,说:“信秀觊觎美浓日久,我等岂可遂了他的心愿?即便家主不在,我等也应同仇敌忾,将织田氏的嚣张气焰压下去!”
      稻叶良通不屑地说:“尾张区区小国能奈我何?我们可将美浓国中兵马调集一处,与信秀一决雌雄!”安藤守就说:“我与良通、直元三人镇守美浓北方,三人领地内兵马总数约有四千五百,可分一千五百兵留守,调集三千兵马出战。”氏家直元说:“我们三人众每人统领一千兵,助阵光秀大人。”
      光秀脸有喜色,说:“如此甚好!稻叶山城中有数千兵马,我可统兵三千,与三位大人兵合一处,以六千兵马来迎战信秀的大军。”稻叶良通略显担忧之色,问:“光秀大人,城中可有兵马驻守?”光秀淡淡的说:“自然有充足兵马,且俱为精兵,凭险而守,可以一当十。”
      稻叶良通点头说:“如此我就放心了,城中必须分兵留守,免得有人趁机作乱。”光秀说得斩钉截铁,信心十足:“家主虽不在,斋藤氏威势仍存,那些毛贼定不能成事!”秀满说:“在下潜入清洲城天守阁中盗取出几份织田氏的机密,从尾张国中各处军事布防图来看,尾张国总兵力尚不足一万。这次信秀倘若孤注一掷,调集兵马之数至少应在五千以上。我方与之相比,兵力上恐怕难以占到优势。”
      光秀说:“美浓与尾张两国交战多次,各有损伤。这次如果信秀果真出兵美浓,我方须出奇制胜,否则恐怕仍是两败俱伤之局面。”稻叶良通粗声粗气的说:“大不了与信秀拼个你死我活,难道我美浓武士竟怕了信秀不成?”安藤守就出言制止:“良通大人,万万不可鲁莽!众人皆知你骁勇善战,然而有时智取则胜过力敌,我们该听一下光秀大人的计策。”稻叶良通瞪了安藤守就一眼,说:“就依你说的,且看光秀大人有何良策。”
      光秀沉吟片刻,缓缓说:“我方需一支奇兵突入信秀阵中,扰乱其军心,必要时甚至可遣刺客潜入信秀阵中,将其毙杀。”秀满听光秀如此计策,不以为然。稻叶良通说:“身为武士,自当堂堂正正决一死战,遣刺客行凶,跟那些宵小之徒有什么分别?”光秀脸色凝重,语重心长的说:“兵不厌诈,更何况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口!若能退敌即是上上之策!”氏家直元说:“我赞同光秀大人的决定。信秀已不仁,我方可不义。”
      安藤守就问:“该如何组建奇兵?”光秀说:“家主的近侍上户彩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稻叶良通说:“一介女流可冲锋陷阵吗?”光秀笑了笑,说:“良通大人不可小觑了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有上户彩参战,我军将如虎添翼。”稻叶良通说:“但愿光秀大人所言不虚。”光秀说:“上户彩乃女中豪杰,有她助战,必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阳光透过门窗,斜斜映进天守阁中时,已近午时。
      商议已定,美浓三人众就辞别光秀,离开道三府宅,带着侍卫骑马返回各自的领地准备去了。秀满见光秀脸上并无悲戚之色,大惑不解,问:“家主被杀,你为何却无哀伤?”光秀低声回答:“家主并未亡故,我何必悲伤?”秀满讶异,怔了许久,才问:“此话当真?”光秀说:“千真万确。”
      秀满终于笑了,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光秀说:“这次家主遭身份不明者行刺,趁机诈死,将潜在矛盾诱发出来,然后再设法逐一化解。”秀满心下释然,说:“我在清洲城初闻家主死讯,六神无主,着实为斋藤一脉与明智一族的命运担忧,想不到家主诈死以掩人耳目,另有图谋,如此行事果然高明。”
      光秀说:“家主迫于无奈才施此计。既是诈死就不能让闲杂人等觉出破绽,因而家主决定悄悄前往驭虎山明光寺,在寺中静养一段时日。在家主静养的这段时间,需要有人寸步不离守护家主。”秀满说:“可由我来守护家主。我在清洲城探查军机时,体内戾气偶或发作,且产生过幻觉。我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正打算去明光寺拜访师父,向他老人家请教呢。”
      “那好,家主的安危就靠你了。”光秀将手中折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掌,思忖片刻,说:“我们对外宣称家主已毒发身亡,实则棺木中的那个死者是秘密处决的死囚。我们将他面容毁掉,使外人无法分辨。明日之后,这具尸体将被掩埋在内城附近的稻叶山下,且派遣数十人看护坟墓,阻止外人探看。这样做,就会让外人更加确信家主已死。信秀肯定会派遣探子前来刺探,他确信家主死掉后就会麻痹大意,极有可能会仓促进军。本家便可见机行事,将织田大军击溃!”
      秀满正要询问光秀该如何部署兵力,义龙气势汹汹闯入天守阁。她刚刚走进天守阁议事厅,就发泄自己的不满:“哼,本小姐身为家主长女,家主过世,族中主事人当是本小姐,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却处处回避我,到底是何居心?”
      光秀无意与义龙争执,说:“表妹,国中诸事尽可交予我与几位大人,无需你费心。”义龙凝视光秀,怔怔出神,许久才说:“表哥,你何苦瞒我?难道我不是斋藤一族门人?我是斋藤义龙,我的父亲是美浓国主斋藤道三,父亲死去,我理所当然继承家主之位,你们议事时却避开我,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
      光秀走到义龙面前,轻声说:“表妹,此事不可再声张。我与几位大人必将竭尽全力守护美浓,你与归蝶都不会有事的。”义龙恼怒:“不要把我与归蝶相提并论!”光秀对此了然,微微叹了口气,说:“本是同根生,何必呢?”义龙脸色飞红,气咻咻的说:“何必?哼,你说得倒轻巧,可我心中感受你能体会几分?你若能怜我一分苦楚,我义龙断不会如此!”
      秀满见气氛尴尬,默默走出天守阁。天守阁议事厅中只有光秀与义龙两人。义龙忽然抱住光秀,恨恨地说:“表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你明明知道却始终躲着我,为什么?你告诉我,我与归蝶相比,那里不如她?”光秀神色戚哀,说:“这个世上,有所爱,有所恨,又有无爱无恨者。义龙,不是你不如归蝶,而是我——”
      义龙闭起双眼,伏在光秀肩头,深情地说:“我与归蝶一样,也是女子,我同样渴望得到他人的爱与信任,我知道我脾气暴躁,对你们言辞不逊,你们因此疏远我。其实内心深处对你们毫无恨意,我只是不想被你们忽略,你懂不懂呀?如今父亲被害,我孤苦伶仃,心中悲苦万分,你却跟他们一样,视我如无物,难道我不配得到你的关爱?”光秀听到义龙如此情深意切的说辞,顿时心绪烦乱,不知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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