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绯衣千罗

38、归去来兮（三）

　　祭风高台建好，各路小童站好，还有依照孔明的吩咐挂上的各种条幅和咒符，整个气弄围的非常的阴森。孔明递过黑色道袍给庞统，做了个请的动作“麻烦你了士元，等会你就随便跳点什么，七天转眼就过。” 庞统气嘟嘟的回瞪他一眼，“哦，这损招是你想的，现在让我顶着冷风去跳大神，你就自己一个人和公瑾缠绵，太阴了你。”

　　孔明爽朗笑道：“我说交换，你又干不来，你说这能怪我么？再说子龙会站在你身后，祭风台这么高，你不管怎么跳，小童又不认识谁和谁，不管你怎么跳，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我在跳，史书上写臭的也是我，不会有损你凤雏大人的形象的~~~”

　　庞统唧唧歪歪的披上那件搞笑的袍子，朝孔明翻了个白眼：“当我白痴啊，东风明明七日之后就到，到时候史书上还不把你吹成神仙？结果我凤雏出了这么多力，倒成了无名之辈了,哼！”

　　“但是士元不会介意这些的，对不对？”孔明对着庞统挤挤眼睛，摇了摇羽扇示意赵云送庞统上台。

　　庞统习惯性的抓了扶手就要往上爬，被赵云拦腰抱到阶梯上，庞统仰头惧怕的看了赵云一眼，接着朝着孔明的背影喊道：“你小子记好了！救他帮他，永不放弃！”

　　孔明微笑，握紧了羽扇柄手，竭尽全力的向周瑜寝帐走去。

　　周瑜的寝帐外也被里三层外三层贴了许多咒符，周围五里外都有士兵把手，其余的士兵都恢复了秩序，吕蒙他们也去正常的操练，听着熟悉又陌生的水军号子，孔明感概万千，回想着自己刚才站在那么多东吴士兵面前大放厥词，其实只要说错一个字，就有可能有掉脑袋的危险。

　　“全军听好，谁再敢散播公瑾病危的消息杀无赦！在我祭风期间，你们各位将军照常训练，不得进入公瑾帐内！公瑾一直以来为江东呕心沥血，他现在只是迎合天意稍作休息，等我和老天爷神意想通，传达公瑾的意愿，当东风来临之际，公瑾定不药而愈！”

　　牛皮是吹出去了，但是自己到底能不能治好公瑾，孔明怀着十足的勇气，却没有必胜的信心。

　　偷偷的被老医领着进帐，孔明远远的看到周瑜消瘦却错落的优美无比的侧脸 ，就浑身瘫软，跪倒在地。

　　“孔明先生，你可算来了，你知不知道大人这几天都是怎么熬过来的……”老医喋喋在孔明耳边发着牢骚。

　　“我知道……我都知道……”孔明盯着周瑜死死不放，和他一路走来，此刻就像小溪九曲十八弯终于汇进了海洋。

　　“孔明先生你看，大人几乎每天都要吃这种药才能维持走出去的体力……他……实在是用尽了最后一分心力，老医说着偷偷转过身擦拭眼泪。

　　孔明还有些神游的不能从虚空中抽离，木然的接过老医递过空荡荡的袋子，里面还剩下两三颗墨色药丸，孔明只觉的胸中被什么堵上了，一阵窒息。

　　曾经自己发过的誓言，全都没有兑现。

　　到头来，还是让他吃了这些自伤的麻药，硬撑到最后不支倒地。

　　双膝在地上跪着前进，孔明伸手抓住了塌沿，认真端详周瑜宛如沉睡的脸庞，黑发如瀑布般散下，如画的眉眼收了平日里的戾气。在烛火的衬映下显得楚楚动人，惹人疼惜。

　　“孔明先生，你的双腿……要不要先给你看看伤？”老医见孔明自身尚且难保，不由的深深忧虑起来。

　　“我不用看。公瑾这是服麻药过多的副作用。所以麻烦老先生照我说的给他配药。”孔明俯下身来抱紧了周瑜的身体，轻轻将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处。
　　感受着对方传来的细微到没有的一起一伏。

　　“难道孔明先生对药理也有研究？”老医惊奇的发现孔明说的头头是道，好像是个比他还高明的神医。

　　幸好我早有准备，提前向华小大夫问了医治心脏麻痹的方法 ，孔明抬起脸来，手还覆在周瑜心口处，朝着老医笑道：“我不是大夫，我也没有灵丹妙药，但是我相信这世上只有我能治他的病。”

　　老医按照孔明给的方子，配了药煎热了端到塌前，正想上前扶起周瑜喂给他喝，被孔明出手拦下：“公瑾现在呼吸不畅，切勿移动，还是我来吧。”

　　说着就咬着牙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孔明的肌肤光滑白嫩，却带着条条鞭痕各种青紫淤伤，老医大为震惊：“孔明先生，你想做什么？”

　　肌肉的拉伤和骨头错位让孔明痛的兹兹的抽气，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孔明眉眼弯弯像老医解释道：“我想用自己的身子帮公瑾取暖，他手脚冰凉，血流不通，这样很危险”

　　“可是……”老医不自觉用袖子挡住脸，指指周瑜，又指指孔明，“你们……”

　　“哦，是这样，我和公瑾是恋人，我们彼此深爱，也有过肌肤之亲。”孔明见老先生似乎有点尴尬和接受不能，索性把话说开了，用的是极为平静和理所当然的语气，没有一点羞涩和不自然。

　　“那公瑾交给我就行了，还请老先生再去赤壁镇上抓几服药。”见那老医已然石化，孔明立刻光着身子将人推到外面。还很恭敬的鞠了一躬。

　　直到帐里只剩孔明和周瑜两个人，孔明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周瑜的塌，小心翼翼的给周瑜宽衣，周瑜虽说发着高烧，身体却因为心疾血脉运行不畅，冰冷无比，孔明踌躇了一会，有点哆嗦的爬到周瑜的上方，侧过头不敢看周瑜的面容，闭着眼自己含了一口药汤，唇间厮磨，舌尖相抵，将汤汁缓缓的渡入对方口中，仔细的擦掉周瑜唇边的残渍，孔明生怕压着周瑜哪里让他病情加重，遂就着周瑜的体势，自己侧卧一边，整个人紧紧贴着周瑜冰凉肌肤，希望把自己的热量和能量全部没有保留的传给怀里的人。

　　腾出一只手，轻轻抚平着周瑜紧锁的双眉，孔明在周瑜耳边慢声细语：“公瑾啊，给你说句特可笑的话，你可不准笑我，没有了你，我突然觉得我的那个兴复汉室的理想变的一文不值。我是变了，那个一心只想着为他主公谋天下的诸葛亮遇见了周公瑾就不存在了。我喜欢这种变化，我也从来没有后悔爱上你，……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了……但请你再信我一次，这次我绝对不会骗你，我已经放下了一切，此生所愿，只想陪在公瑾身边……”

　　孔明还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事，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说起，周瑜最初见他时的颐指气使不屑一顾，到后来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切温柔，他们同仇敌忾，他们患难与共，曹营的枯井里，他们的身体和心灵完全融合在了一起，纵使严刑，疾病，分离，再也不能分开；可是他太自以为是，总以为每件事都会按他想象的情况发展，孔明是孔明，公瑾是公瑾，他们终归是不同的两种人，所以才让这满满的爱变成了伤害……

　　“所以，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活的纯粹一点，总是要求公瑾为我忍耐，确实，我很自私，我以为只要哄着你开心，哄着你身体好了，我就可以心安，纵使离开你我也不会有愧疚感，纵使和你交战我也觉得理所应该。是我把你逼成这样的，请让我有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孔明只觉的自己说的口干舌燥，抱着周瑜的胳膊也彻底麻木的动不了，可是周瑜还是双眼紧闭，仿佛是拒绝他的道歉。

　　“公瑾你知道你现在死了怎么样？我不是说笑的，跟着你死的人会成千上万，有可能还上百万，呐呐我算给你听啊：士元和我首先得伤心死，你别说我还能活的下去，你告诉你死了我马上就去跳长江；我死了，那子龙就活不了，连着主公那里一堆人都活不了，然后曹操赢了之后，江东兵快十万他们都得死，子敬子明不是被抓就是被杀，还有赤壁镇的百姓，记得那个称赞你的老板娘么？他们一个个的都得死，然后曹操的铁骑踏过长江，一路向南，攻占柴桑，健康，吴候和无数的江东百姓就……”

　　孔明自顾自的继续对着周瑜的耳朵说着起劲，脖子累了抬头想晃一下脑袋，这就看见周瑜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