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绯衣千罗

37、归去来兮（二）

　　“军师……我们来迟了。”赵云听到这消息，大喜大悲两种感情同时纠结在一起，喜的是孔明今后再也不用在两难中抉择，可以得到彻底的解脱，悲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能走进孔明的心了。

　　“嗯。”孔明轻轻喃呢了一声，接着认真的环顾四周，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现在已经不是我个人感情的事了，子龙你看看这东吴军心涣散成什么样子，这仗要怎么打？不过幸好子龙你告诉我了实情，要不然公瑾这时候死了，就等于把赤壁的胜果拱手让给曹操！”

　　“但是…军师你没听到么…周瑜他已经……”赵云听着莫名其妙，人都死了还用什么要不然这样那样的句式啊。

　　“他不会死的，他绝对不会把他的兵他的赤壁丢给曹操！”孔明抓着赵云胸口的衣襟，催促他赶紧向前，虽然嘴上强硬，全身紧张的肌肉和那双失神绝望的眼睛已经彻底出卖了他的脆弱。谈笑自若，神机妙算的卧龙其实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了！赵云大步流星，将孔明往怀里抱的更紧一点，手臂护着孔明的耳朵，让各种流言蜚语再不得入侵。

　　越接近周瑜的寝帐，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吵杂，那小小的营帐被的人墙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只能透过缝隙看到鲁肃不停的原地徘徊，焦急的等待。吕蒙在拿着鞭子抽一些准备逃跑的士兵，还有骂声传出来，“大都督只不过是小小病痛，他活的好好的，一会就能醒了，你们几个敢咒都督死，那你们就先去死！”……

　　更多的是哭声，低低沉沉的在士兵群里蔓延，不管将军们怎么要求他们离开就是不走，他们也想知道他们所敬仰的大都督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能平安的度过这个劫数。

　　“军师别急，周瑜好像还没死，你抓牢我，我这就带你去见他。”赵云见孔明的脸色难看的要命，一个箭步就要纵起，不料被人扯住了自己的裤脚。孔明和赵云回头一看，是个肿的看不到眼睛鼻子的小矮人，拿个酒葫芦，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讲些什么。

　　“你是士元……？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公瑾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和他一起骗我啊？”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孔明一把扑上想抢下庞统的酒葫芦，赵云已经眼疾手快的帮他这么做了，另外还猛烈的拍了拍庞统的后背，让他可以稍微醒醒酒。

　　庞统打了几个酒嗝，揉揉眼睛，气呼呼的尖叫：“怎么是你们两个！ 你们回来干什么？！你问周瑜他怎么了？他在被你折磨，你没看到么？他性子那么强，被你气的病发他也不愿意拖累你，他根本不要你施舍的感情！”

　　“住口！”赵云气愤的把剑出鞘，一下横在庞统脖颈上，厉声喝道：“周瑜他生病他生气都是他自找的，与我们军师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军师，周瑜早就是一堆白骨了！”

　　“子龙你住口。”孔明艰难的从赵云怀里翻出来，爬着扶上庞统的双肩，柔声哄道：“士元，我明白你很辛苦，公瑾的魅力谁也挡不了是吧？呵呵……”

　　庞统被孔明说中心事，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如实招供道：“他……他对着我笑，他……摸着我的头，他……他说会和我隐居……我……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听你说的我都有点妒忌你了，士元。”孔明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这个时刻，所有人都疯了，必须有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士元你给我说说整个经过。我们一起想个办法帮帮公瑾，帮公瑾打赢这场战役。”

　　“还有办法么？军心已散，什么火计啊，诈降啊，都没用了，曹操赢定了，我要带他走，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你们爱谁赢谁赢去，你要在乎他，就也和我一起走……放心不跟你抢他，我就看着他就行了……他死了我就陪他死……”

　　庞统自顾自抱个酒葫芦说酒话，孔明没听到，他抬着头，盯着随风招展的周字战旗，全神贯注的在思考。

　　“至少，得先拖点时间，将军心稳住啊。”

　　我们说不定可以这么办，士元子龙你们听我说…………”孔明持续盯着随着西北风飘扬的周字旗，一会功夫后，突然微笑，做个手势庞统赵云拢到一起来。

　　随手摸了几个石块，一边敲着庞统的脑袋让他的思维转上正轨，一边生怕赵云听不懂手把手的拿石头代表人物在地上摆弄来摆弄去。

　　“……所以想法就是这样，士元你看行不行？”孔明说完立刻去征求庞统的意见。只见庞统伸个懒腰，打个酒嗝，嫌弃的呸了一声“又是装神弄鬼啊？这么假谁会相信啊？还有竟然要我做那种有损形象的事？不干不干，坚决不干。”

　　“那我们互换，换你来照顾公瑾，务必七天以内让他身体好转，你能做的到么？”孔明音量提高，“士元，你该明白公瑾为什么强忍强挺到现在，我们之前合力想了那么多计策，只差一步就能实现，我不想放弃。”

　　庞统耷拉着脑袋有点抓狂道：“是是是，你厉害，我承认我照顾不好他。可我想问问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的理……”

　　“是为了我的理想。”孔明定定的打断，庞统生气的刚要跳起来，就听孔明接着坚定的说道：“公瑾现在就是我的理想。等赤壁之战结束，不用你说我也会带他走，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要不然输了这场战争那就是公瑾永远的遗憾了。”

　　见庞统还在犹豫不决，赵云帮着出口劝说：“庞先生，其实就算周瑜没有倒下，军师也是决定回来了，他也为了周瑜舍弃了一直以来让他活下去的理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两个要怎么选择，我们再也无法干涉。”

　　庞统咋咋嘴，回味了一下口腔里残留的酒渣，从上到下将赵云打量了个遍，不由的啧啧称赞：“想不到呆木头居然也能讲出这样的话，真让我刮目相看啊，那好吧，我们一起加油。就让这出无聊的戏码演的逼真点，耍一耍那些有眼无珠整天欺负我的东吴将领，也耍一耍未来那些读历史的后人。”

　　周瑜的营帐前，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看着刚从里面出来的老医，见他的脸色不好，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跌进了低谷。

　　“那个……老先生，公瑾他……”鲁肃舔了舔干燥的舌尖，小心的发问。

　　“是啊，老先生你就说吧，大都督之前身体一直很好，每晚还和我们一起巡营练兵，不可能有什么大病的，对不对？”吕蒙搓着拳头，神经已经绷成了一条细线，随时都有扯断的可能性。

　　老医环顾四周，一道道期待的目光射来，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照实说吧，怕伤了这些兵汉子的心，但再次说谎吧，周瑜至今高热不退，昏迷不醒。也是再也瞒不过去了。

　　“各位大人们莫急，都督这病是……”老医边说边想，终于卡壳了，于是无数追问声传来，让他毫无后路。

　　“都督怎么了？“

　　“到底是什么病？”

　　“能治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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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医无奈的摇头叹口气，准备实话实说，“都督他得的是心病，这是……”

　　“不错，公瑾得的就是心病，心病就得心药医，恰巧在下会治这种病。”另一个声音接了老医的话，接着孔明就在众目奎奎之下，慢条斯理的摇着羽扇走到人群之外。

　　看着众将一个个瞠目结舌的表情，孔明回头朝老医挤挤眼睛，接着义正词严的继续：“公瑾这是急火攻心，郁结于胸，天降此灾，以致得病。”

　　“啊……对对，诸葛先生说的对，这是天意啊，天意。”老医正好顺水推舟，就着孔明的话瞎糊弄一通。

　　底下立刻炸开了锅，只听凌统叫嚷着：妖人，又在胡说，拿着剑就要刺过来，被吕蒙拦住。

　　“诸葛亮既然能借得十万支箭，说明他还有些本事，我们暂听他说下去。”吕蒙闻着从周瑜帐里飘出来的药味，自己走到诸葛亮面前，出言威吓道：“要是你的方法救不了都督，我就要了你的命！”

　　鲁肃向来对孔明的能力深信不疑，立刻恭敬的弯下腰，标准的做了个揖，恳求道：“还望孔明先生秉着孙刘联合的大义，救治公瑾。”

　　孔明吸了吸鼻子，气定神闲的一笑，露出好看的八颗白牙，忽然大手一挥，羽扇直指随风而动的东吴战旗。

　　“公瑾所得病因乃是这西北风向，因为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现在寒冬腊月，鲜有东风，碰巧鄙人学过一些手段，可以向老天借些东风。”

　　“哎哎哎，呆木头你发现了没有，孔明最合适干的不是军师，”庞统站在人堆里，用手肘捅捅赵云：“我看啊，他蒙个眼罩，就可以到路边摆个摊当算命瞎子了。”说完就习惯性的抱头蹲下头准备迎接赵云的报复殴打。

　　不过这次，赵云并没有生气，看着孔明神色飞扬的胡扯，抱着手跟着笑，还调侃了一句：“军师就是去当个算命瞎子，也是最帅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