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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穆大小姐逼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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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紫芫站在穆大小姐穆淑娇身后,手里端着玉制的果盘。她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怎么成了个丫鬟,此刻正一脸茫然地思索,“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到了这里?”
穆淑娇腾地站起身,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倒竖着两条柳眉恨恨地道:“李二公子竟然敢驳本小姐的面子,本小姐岂能让他好过?”
紫芫一惊,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穆淑娇,穆淑娇早已快步走到门边,这时回过头厉声喝道:“紫芫,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跟跟来。”
穆淑娇高挑白皙,算是个美人,可惜面带煞气,若是胆小一些的人见了她肯定是要受惊的。
穆淑娇坐上轿子,领着十几名家丁,两名丫鬟——紫芫和另一个叫梅果的,横冲直撞地闯到街上,路旁百姓纷纷避让,一时之间众人鸦雀无声,只听见穆府家丁连声吆喝着。轿子冲到李府,李府看门的见来者不善,慌忙溜进去报信,等轿子进了院,院里已挤满了人,为首是老态龙钟的老者,旁边站着一个体型微胖的老太太,后面一个年轻人,他身边跟着六七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再后面就是丫鬟家丁及杂役数人,一个个战战兢兢,两腿打颤。
穆淑娇下了桥,冷笑着盯着那年轻人,年轻人目光躲闪,悄悄低下头去,垂下的袍袖簌簌发抖,显然慌得厉害。
梅果心中奇怪,“他们为何如此惧怕这个穆淑娇?”
老者上前一步,面带讨好的神气,“穆大小姐屈尊光临寒舍,老朽荣幸之至,特率全家恭迎……”
“别废话了。”穆淑娇不耐烦地打断李员外的话,春葱般的玉指指向那年轻人,“李二,你竟敢不娶我?”
李二公子抖得更厉害了,“穆大小姐哪……哪里话。”
李二公子上面原有个哥哥,可惜九岁时夭折了,是以李家只剩下李二公子一个独苗儿。李员外惟恐这个女霸王伤了自己的心肝宝贝,拼着一把老骨头拦住了穆淑娇,“大小姐息怒,大小姐息怒啊,犬子自幼体弱多病,圣贤书不曾读过几本,经营家业更是一窍不通,实在是配不上大小姐啊,还请大小姐另寻佳婿……”
穆淑娇气得两眼发红,啪地给了李员外一记耳光,李员外被打得一个趔趄,口嘴流血,看起来甚是可怜,一旁的李夫人慌忙扶住丈夫,却也不敢吭声。
紫芫目光转向李二公子,只见他对老爹挨那一巴掌置若罔闻,头垂得更低,几乎快要吓晕过去。
紫芫微微皱起双眉,暗想,“老爹挨了打他竟然装看不见?”
梅果上前一步,细声细气地道:“请小姐看到李老爷年迈的份上……”
穆淑娇转头看着梅果。连连冷笑,“怎么?你心疼了?哪不成你要给李老头做妾?”
梅果闻言脸色大变,退后一步不再做声。
穆淑娇推开老者,踱到李二公子面前,“别人我不管,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到底娶不娶我?”伸手捏住李二公子的下巴,硬生生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李二公子已是面无人色,两颗水汪汪的桃花眼无助地四处躲闪,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早已娶妻,怕……怕委屈了你。”
“那有何难?”
看到心上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穆淑娇有些心软了,声音也随之温柔许多,“把她卖了不就成了。”
一名美貌女子顿时花容失色,小声啼哭起来。
“大小姐手下留情,”李员外倒身下跪苦苦哀求,“崔氏是老朽故交之女,若此女遭遇不幸,老朽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穆淑娇两眼还是紧盯着李二公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过来,把李二公子的妻妾都拖出去卖了。”
得到命令的家丁一拥而上,不顾几名女子的哭喊挣扎将她们硬拖了出去。
紫芫心中恻然,她偏过头去,只见梅果大睁双眼,目光中一片荒凉凄楚。
与老爹挨了一记耳光时一样,妻妾杜鹃啼血般惨不忍听的“相公救我”对于李二公子没有发生任何作用,或许他也不愿意枕边人落得如此下场,但他被穆淑娇吓破了胆,只能听凭她胡作非为。
被穆淑娇这一闹,李员外旧疾复发,当场晕了过去。
穆淑娇哪里顾得上那老头儿的死活,仍在逼问李二公子,捏着他下巴的手劲越来越大,“快说,你到底娶不娶我。”
李二公子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生得异常俊秀的脸颊一片惨白,当下哽咽着道:“我娶……我娶你。”
穆淑娇得了这个答复,心情立即多云转晴,松开手,她看看地上的老头儿漫不经心地道:“好好给他治治,他要死也等咱们成亲后再死。”
夜色深沉,淡淡的月光从厢房的窗格透进来,化成一片薄晕。地上铺满了被褥,十几名丫鬟躺在上面熟睡,有几人在睡梦中不断发出疼痛的呻吟声,那是在日间挨了打。
紫芫推开门走了出去,坐在台阶上,风有些凉,她打了个哆嗦,抬头看着天边的昏然的半片月亮。过了一会儿,门后闪出一个苗条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坐到了紫芫旁边,轻声问,“你怎么不睡?”紫芫问,“你怎么也不睡?”梅果轻轻叹了口气,“我睡不着。”隔了片刻说,“紫芫,你说李二公子……会娶大小姐么?”紫芫想起李二公子那副样子,十分不以为然,“怎么不会?”梅果颦起双眉,眼中泛起一层水光。紫芫一瞥之下看清她的神色,不由怔住,“你哭什么?”梅果背过脸去,取出手帕擦了擦眼睛,“我只是觉得……咱们的命太苦了。”紫芫心中暗想,“难道她有了意中人,却不能嫁给他?”这样一想,倒不知道该劝她什么。
梅果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今年闹灾,又要死很多人啦。”
紫芫心猛地一跳,“怎么说呢?”
梅果转过头看着她,梨花般洁白的脸上满带忧虑,“主人家必定又要抬高粮价,到时穷人买不起粮,不是要活活饿死么?”
梅果的一番话弄得紫芫心惊不已,过了不久,这话果然应验了。
这天紫芫再次得到出府的机会,所见景况与前段时间已大不相同。
小粮店的粮食都已被穆家软硬兼施地买去,只得关门上锁,唯有穆家粮店开着,却只在大门上开扇小窗,买米的排成一溜,轮到自己便上前递过银子,伙计接过银子,不忙别的,先验一验银子的真伪,验好了再称米,缺斤少两是必然的,称好了就由窗户递出去。由于米价贵得出奇,就算平日家里还过得过去的人家也很少有一次称几十斤的,多数是几斤几斤地称,等米缸见底了,再将家里还能当些钱的东西拿到店铺,有的人早将冬天的棉衣棉被当了出去,如今连身上的汗衫都当出去了,可灾情不减,米价不降,谁也不知道照此下去还能支持多久。
街市上游走着赤贫的饥民,佝偻消瘦,衣衫褴褛,若是有人手中拿着粮食经过,数双饥饿的眼睛便默默地盯着那些粮食,更有人前后左右徘徊跟随,似乎要将干粮和拿粮食的人一起吞掉,这种情况下,拿粮食的人必得加快脚步,直到仓皇地跑回家中,紧紧抵上大门方才松上一口气。
一个灾年使无数平民家庭破产,无数赤贫的百姓横尸街头,却令地方豪强和官员捞了个盆满钵满,如此上贪朝廷赈灾钱款,下占百姓毕生积蓄,可谓空手套白狼。对于这些人来说,真恨不得年年闹灾荒,天天有旱情。
紫芫看到满街的凄凉景象,心情十分压抑,回到穆府再看那些雕梁画栋、金器玉皿,只觉上面沾满血腥之气,当下再无观赏的兴致。
紫芫穿着游廊,才要走到东厢房,忽然听见有人叫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穆深。
穆家大公子穆深身量不高,脸上涂了一层粉似的白,双眉仿佛飞鹰张开的两翅,两眼微微凹陷下去,容貌十分古怪。
他笑嘻嘻地看着紫芫,伸手拦过她的去路,“美人儿,你这是上哪儿啊?”
紫芫向后退了一步,“大公子,大夫人正找你呢。”
“那婆娘找我干什么?难道还想讨打?”他赖皮赖脸地拽住紫芫,“咱们到屋里玩儿玩儿,老子记着你呢,好象还不到十七?正好,超过十八的就老了,老黄瓜有什么可吃,不合老子的胃口。”
紫芫大怒,但硬拼不是他的对手,正想着怎么脱身,大夫人从游廊里走了过来。大夫人见到丈夫与下人纠缠的这副情景,一股火轰地窜到头顶,当即坐到地上,披散着头发拍着两腿骂道:“你这个狐狸精,小贱人,不要脸的烂蹄子……”
穆深被大夫人吵得不耐烦,大步走过去冲着她的胸口就是一记窝心脚,穆深是练过武的人,这一脚至少用了七分力气,大夫人“啊”的一声,两眼翻白,直挺挺倒在地上。身后跟着的小丫鬟顿时慌了手脚,扯着嗓子叫道:“大少爷,夫人晕过去啦!”穆深理也不理,哼了一声抬脚走人。
紫芫急忙跑到大夫人身前,才要伸手,却被那小丫鬟挡了回去。
小丫鬟带着哭腔骂道:“你这个烂蹄子,谁要你假好心?”
紫芫冷冷地道:“省省你的力气,去后院找人帮忙。”她掐着大夫人的人中,片刻后抬起头来,见那小丫鬟还呆在原地,一时又气又急,“你还要不要你们夫人的命?要就快去!”
小丫鬟心中一抖,起身奔向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