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言》芊芊1215

11、往事如尘（九）

　　聚会如期举行。
　　8月底。
　　在其他人来之前，许奕宁就给我理清了她家的关系。陆市长早年丧子，只有一个孙女和她母亲移民了加拿大；大女儿陆兰君，也就是陆文渊的妈妈，同时亦是许奕宁的大姨；小女儿陆兰芝就是奕宁的妈，当然，当时的我心里想着，也许她亦会成为我的岳母。
　　一大早，就见到一个打扮时髦的女郎，原谅我这么形容，她确实潮爆了。她费力地拖着个箱子，一走进许家就拉开了嗓子般地喊道：“小姨！奕宁！——”
　　许奕宁忙下楼去瞧，此时的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里播报新闻，疑惑不解地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她也瞧着我，眼里带着点我看不懂的神色。
　　“姐姐！”奕宁兴奋地向她唤道。
　　这时我才想到，想必这就是奕宁远在加拿大的表姐了吧。
　　“奕宁——唷，让姐姐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奕宁笑笑，也没说什么，忙着帮她搬行李，其实这段时间奕宁为了我的事情真的憔悴了好多，我心里听着，也是过意不去。
　　“姐姐，舅妈没回来吗？”
　　“我妈在加拿大还有些事情没忙完，今年就不回来了。”
　　“噢——那你可要多住些时间，我们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是啊，文渊那小子，我也好久没见到了。你们倒好，都成双入对的，唉，可怜你姐姐我……”
　　“行啦行啦，我听舅妈讲你在加拿大可多人追了。”
　　“哈哈哈，她会和你讲这个？”
　　奕宁和她表姐边笑边聊的走进来，我也不好意思干坐着，站起来想帮她们搬行礼。奕宁迎过来，拉着我的手，热情地向我介绍：“林睿，这是我表姐，陆锦。”
　　我客气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林睿。”
　　“你好，林睿，我叫陆锦，‘锦绣’的‘锦’。”对方很热情地和我握了握手。
　　令我没有想到的事，在后来人生最失落的日子里，陪我走过的竟然是眼前这个叫做陆锦的女人，当然，这还是后话了。
　　奕宁的妈妈请了荣城几个有名的厨子在家里做菜，奕宁也是忙着招呼先后到的表姐、大姨、姨夫等人。将近十一点，楼外突然闪现了一辆跑车，闪的我眼晃，车门打开，一身贵公子打扮的陆文渊招摇地从车里走出来，几年没见，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小打小闹的男孩子了，如今的他，可谓是玉树临风的倜傥少爷。副驾驶座上的门也开了，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燕辰……
　　她带着墨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似乎瘦了，身材显得很高挑，穿着时髦，却又很得体。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茫然无措。
　　“姐姐！——奕宁！——”陆文渊和陆锦不愧是一家人，进门便毫无顾忌地大喊起来。
　　“哟，文渊大少爷回来了！”陆锦从楼上走下来，难掩兴奋之色，看得出这他们感情很好。
　　“姐姐！哎呀——真是多久没见了！”说着忙冲上去给了陆锦一个大大的拥抱。奕宁也从楼上下来，看见陆文渊和燕辰，再看看坐在一旁的我，这样的局面很尴尬。
　　燕辰没有看见我，此刻的她想必连奕宁的男朋友是谁都不知道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看见奕宁出现，心里突然放松了下来，由她来介绍比较合适吧。我在心里自嘲起来，昔日的恋人，如今却将要成为我的表嫂，除了天意弄人，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林睿！我的未来妹夫啊——”陆文渊突然看见坐在客厅沙发的我，我知道这一句，他是故意叫给我和燕辰听的。
　　“哥哥——说哪儿的话呢，我们都没有订婚呢。”奕宁这一句，真不知道是真的辩解，还是为了越描越黑。
　　燕辰的脸上分明写着惊诧与质疑，她也绝对料不到，如今我们再重逢，我却以未来表妹夫的身份来相见。
　　“文渊，又见面了。”我只能故作客气向文渊打了个招呼。
　　“林睿啊——怎么还这么吝啬呢，连句哥哥也不叫我啊？”文渊故意激我。
　　“哥哥！”奕宁似乎有些气他，忙走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以前都是同学，叫名字就可以了，再说哥哥你比林睿还小上些呢！怎么好意思他叫你哥哥！”
　　“哟——这小丫头啊，有个老公不要哥哥了啊！”
　　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就连身处事外的陆锦也觉得奕宁的话充满的火药味。“文渊也是开开玩笑，奕宁你不是不知道他这个性子，怎么今天特别说不起呢？”
　　“她抢着帮老公呢，胳膊肘往外拐，等会我告诉小姨小姨夫去，说他们养了个白眼狼，只会帮老公欺负哥哥。”陆文渊更是火上浇油，我则一言不发。
　　奕宁脸很红，似乎真的生气了，刚想发作，却被我一把拉住。“好了，奕宁只是心疼我，在哥和未来大嫂面前丢脸了。”我说的云淡风轻，却只见到燕辰的神色突然暗淡下来了。

　　许奕宁眼神里充满了惊讶的神色，我看看她，宠溺的眼神丝毫不比文渊对燕辰的差。
　　“妈妈今天请人做了好多菜等你们回来呢，别杵在这了……”奕宁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是啊，文渊燕辰你们难得回来……”我接口道。
　　“不要说了！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燕辰突然打断了我。
　　“不许走！”陆文渊一把抓住想要离开的燕辰，燕辰吃痛，眉头忽的一皱，我霎时心疼的不能自已。
　　“哥哥！……”奕宁试图劝开文渊，却没想到被文渊一手给打开了，文渊的脸色很差劲。
　　“陆文渊你放手！”
　　“怎么？看到老情人不舍得了？！”文渊故意说道，谁都听得出话里的刺。
　　“我说了我身体不舒服！”
　　“不舒服？刚来的时候怎么好好的？！他妈今天你就给我说清楚，我陆文渊怎么待你，你心里不是不明白，这三年来你给过我好脸色看过没？！你要去首尔学美术我陪你去！你说你忘不掉林睿我就等了这么多年！他妈的是块冰我想都已经能被我捂化了！你怎么还是无动于衷？”陆文渊也似乎在这段感情里面精疲力竭了。
　　“好了哥哥，今天我们难得聚一聚，不要这么说了好么，这些事情还是放下吧。”奕宁赶忙上去劝开。
　　“你小丫头能不能长点脑子长点志气？！你管管好你男朋友吧！”陆文渊并不领情，推开奕宁，又朝我投来不屑的眼神。
　　“吃饭吧。”我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地朝饭厅走去。
　　奕宁的妈妈这个时候也从厨房里出来，看着我们一个个都站着不免疑惑，“怎么了？难得回来，怎么看上去一个个气呼呼的？”
　　“妈妈，没有的事！”许奕宁赶忙辩解道，转过身又对陆文渊说道：“哥哥，打电话催催大姨和姨夫吧，这个点了怎么还不到。”
　　“哦，知道了。”陆文渊看在小姨和奕宁的面子上还是没有发作，燕辰也没有再说不舒服，而是和我们一起坐到了饭桌边。
　　没过多久，陆市长一家人就到了，陆市长早年丧子，便将外孙的姓改成了自己的姓，当作亲孙子一般对待，格外地疼爱。
　　饭局的气氛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我一直低着头，顺下来的刘海帮我挡住我的表情。我亦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
　　下午，长辈们忙着联系牌友，开局麻将。陆锦提议我们几个小的去KTV，奕宁问我的意思，我推托着说不想去。
　　“林睿啊，老同学一场，难得见个面，都快成一家人了，这还不肯赏脸啊？”陆文渊又在一旁顺势旁敲侧击，我实在很看不惯他这样子的做法，无奈燕辰在旁，我也不好说什么。
　　“去就去吧，奕宁高兴就好。”我答应下来。
　　我们五个人一起坐上了陆文渊的跑车，来到了荣城最大的娱乐广场——广宝不夜城。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广宝不夜城大都都是荣城有钱人玩的地方，好几次奕宁想去，都被我拒绝了，现在想来，许奕宁以前应该经常去玩的吧。
　　一进去就有很多服务生恭敬地鞠躬，“陆先生，燕小姐，许小姐。”他们很轻易地就认出了陆文渊、许奕宁，陆锦常年在加拿大，他们并不曾见过，只把她当成了他们的朋友，我更是第一次来，他们不知道我也寻常不过。
　　“这是我表姐陆锦、我妹夫林睿。”陆文渊不慌不忙，拿出一根烟，边点上边给那几个服务生介绍。
　　“陆小姐好，林先生好。”整齐而干脆。
　　我刚想表示什么，就被奕宁拽着往里面走了，我冷笑了一下，奕宁并没有察觉，我看着眼前灯红酒绿糜烂一片，突然觉得人生像是走进了一个虚妄的年代。
　　包厢很大，桌前放满了水果拼盘和各色小吃，点歌机旁边还有一箱啤酒和半打汽水，比起以前学生时代去过的ktv，这里无疑是服务设施一流的。
　　我们几个坐下来，陆文渊和陆锦首先去点歌了，我和奕宁干坐着，燕辰在一旁玩手机，手机微弱的灯光打亮了她白皙的脸庞，我偷偷看了一眼，又马上收回了眼光。
　　陆文渊点的是王菲的《流年》，刚开始唱了两句，就见燕辰也一起拿起话筒唱了起来，两个人的声音合在一起很好听。
　　其他大部分的歌都是陆锦一个人唱，大都都是英文歌，偶尔来两首法文歌。我和奕宁静静地坐着。陆文渊有时候出去接电话，燕辰也就静静地坐在陆锦旁边，听她唱歌，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倒也不失安谧。
　　奕宁帮我点了首歌，是刘力扬的《tiamo》，男女对唱的版本，大学的时候流行过，奕宁很喜欢，学生时代常常和我唱这首歌。此刻旋律一时响起，奕宁就把话筒递给我了。
　　“我不想唱。”
　　“就唱一首。”奕宁倔着，我心情已经很糟糕了，不顾陆锦和燕辰在场，很没风度地甩开了奕宁手里的话筒。
　　MV里已经开始唱了，奕宁拿着话筒走到前面对着大屏幕一个人唱了起来。

　　Sa la he And I Love You
　　我每天都要爱上你
　　少一天就会遗憾
　　陪着你的光阴
　　怎样都不算蹉跎

　　我无奈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奕宁唱，她的声音很沙哑，背对着我，背影依旧那么地倔强。那个女孩，用力地爱着我三年，陪我度过人生晦暗的低潮，忍受我暴躁的脾气，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却那么柔弱。
　　燕辰拿起话筒递给我，“和她一起唱吧。”
　　“我和她唱完这首，你陪我唱一首。”此刻的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好。”燕辰回答的有点低，唱着歌的奕宁和一旁休息玩手机的陆锦并没有听到。
　　我接起话筒，和奕宁一起唱起来，奕宁有些差异的转过身看我，我只笑笑没有理会她，继续和她唱下去。
　　一曲完毕。
　　我走到点歌台边，打开歌曲菜单，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首，徐熙媛和周渝民的《让我爱你》，记忆似乎又一下子拉扯到高中时代，那个时候台湾偶像剧《战神》风靡了整个中学校园，燕辰翘了历史考试带我去ktv，那是我第一次听她唱歌，唱的极好听，可是以后每每我听到这首歌的前奏时，总是不忍再停下去，它充斥了太多得不到爱不得的遗憾。
　　后来在娱乐新闻里得知徐熙媛和周渝民分手的消息，背景音乐正是配的这首，这是他们俩唯一合唱过的歌曲，而，同时也是我最深的回忆。

　　就让我爱你证明有奇迹
　　再狂野的心灵魂的深处有你
　　我愿意放弃世界微笑而去
　　幸福和缘却在一起
　　就让我爱你没有了自己
　　残破的光影黑暗中深深吸引
　　绝对地就算生命所剩无几
　　只要拥抱瞬间的默契
　　就让我爱你证明有奇迹
　　再狂野的心灵魂的深处有你
　　我愿意放弃世界微笑而去

　　“够了！”门突然被踹开，是陆文渊，他怒气冲冲地走到燕辰面前，一把拉起她，“太晚了，走了！”
　　燕辰用力地甩掉陆文渊的手，声音却异常平静，“我还没有唱完。”
　　“不许唱了！”
　　“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你把我当谁了吗？”
　　“莫名其妙！”
　　燕辰的冷漠彻底激怒了陆文渊，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掌掴她，许奕宁赶忙上前劝住，“好了！哥哥，你先回去吧！我等会送燕辰再回来……我，我有些话要对她说。”
　　陆文渊在气头上，也知道自己失了态，只好收回脾气，“那我先走了。”
　　“林睿，麻烦帮我送下姐姐。”奕宁转过身又对我说道。
　　“好。”我拿起丢在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看陆锦，示意她和我走。
　　就在许奕宁的安排下，我们几个变成了此刻奇怪的组合，她和燕辰留在包厢里，陆文渊先自己开车走了，而我则负责送陆锦回家。
　　陆锦喝了点酒，头很晕，走出□□，远离那片灯红酒绿，她似乎也逐渐清醒了。
　　“我没开车，我们打的吧。”我说道。
　　“先让我休息会，我有些难受。”陆锦站在下风口，风吹拂起她的长发。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站在一旁陪着。
　　“林睿，我有些看不懂，你、奕宁、文渊、燕辰，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她突然问。

　　“陆锦，哦不，我应该叫你声姐姐，你知道吗？我和燕辰，才是一对！”
　　陆锦听闻，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要问你的弟弟——陆大公子了，是他拆散了我们！”
　　“林睿，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了解我弟弟，虽然他是被我们宠坏的小少爷，但是夺人所爱这种事情，他不会做的！”
　　“可事实就是！他仗着市长外孙的身份，让他外公——也就是你爷爷来压我父亲！所有家人都让我和燕辰分手……”
　　“可……可是。”
　　“你不用为你弟弟辩解了……你知道吗？他□□了燕辰，还拍了裸照威胁她！他甚至开车想要撞死我和燕辰！这就是你了解的弟弟吗？！”
　　陆锦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我继续说道，“我也有错，我不该不信任燕辰……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燕辰是保护我不受到伤害才会和陆文渊在一起的，我一直误会她了，以为她真的背叛了我们的感情。”
　　□□外寂静的天空，衬托的我更加的狼狈，在这场感情的世界里，我到底是不是输的一无所有。

　　另一端，还在包厢里的燕辰与许奕宁。
　　“有什么话直说吧。”燕辰拿起一罐啤酒，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燕辰，对不起。”
　　“这些话我不想听。”
　　“燕辰，我知道我和哥哥……”
　　“我说了！我不想听！！”
　　“我现在只想求你一件事。离开林睿好不好，只有你的离开，林睿才会回到我身边。”
　　“你们家里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自私？”
　　“你要骂就骂我吧，哥哥爱你，他没有错。”
　　“他没有错？哼，你知不知道你哥哥的手段有多么卑劣不堪？……”
　　“燕辰，你心里很明白，你现在是不可能离开我哥哥的，他对林睿会怎么样你也是清楚的，既然这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就没有办法挽回了。你和林睿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你是他表嫂，他是你表妹夫，这一切不可能再更改了！我只想求你……”
　　“求我什么？许奕宁，你其实也明白的很！我要是想和林睿在一起不是不可能！中国还是个法治社会！他陆文渊不可能只手遮天！我和林睿这辈子都不回荣城，大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我知道他放不下他的家人，他不可能看着他父亲丢掉仕途丢掉大好前程！所以我才放弃了这个念头，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我还是这样，你放心，林睿我不会再和他在一起的。奕宁，你是个好女孩，不要让我讨厌你，爱情里面，我奉劝你，找回你的自尊，你和你哥哥不一样，他是强取豪夺，你却是真的爱着。”
　　“谢谢你，燕辰。”
　　“不用谢我，奕宁，替我好好爱林睿。”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