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魂成凰》乌龟太太

8、第六章：似是故人

　　“三年多以前，我朝收服素蜡沽，蚩离皇子为质，大尚国君暴毙情势动荡，本是一统江山最好时机，无奈途锦将军突然失踪，致使国策生变，大尚才得以喘息。”
　　风任天递了杯水给脸色发青的洛凰，絮絮说到，脸上神色正经得很。
　　洛凰忍住翻翻搅搅想要一吐为快的不适，冲他感激一瞥。
　　按照风任天的交代，洛凰只带了若离，二人扮做男装，掩去崇德公主的身份，与风任天在和泰城外八角亭碰面。洛凰与风任天共乘一辆四轮轻车，若离则与风任天随从在蓬外驾车。一路延官道低调前行大约五里，便有永乐王府十名亲卫带着两辆载货马车组成的马队加入，这时所有人马才算到齐，马车也加快了速度。风任天与洛凰的队伍化妆为商队，比工部一行人提前了三日出发，意在利用这段时间差办点旁的事情，是以风任天化名风四爷，洛凰则被唤作黄落。
　　风任天应该经常出京办事，自从上路后他便没了王爷架子，穿着普通衣衫，简陋的马车也乘得很是自得。但洛凰就不太好，或者说是太不好。刚出发的时候车行较慢，勉强撑得住，开始提速后，从来没坐过马车的洛凰便头晕心悸干呕不止，直接没了力气栽倒在一旁。
　　间中若离倒是问过要不要进来照顾，风任天摆手不允，洛凰知道他有正事要说，只得拒绝。好在已经如此赶了三日，只剩一天的路程便能到达莱城，而这车内虽然简单却也什么都不缺，风任天亲力亲为端茶倒水，还“变”出些酸梅杏脯，洛凰心里才舒服点。
　　“呕……”实在难以忍受，洛凰捂着嘴又是一阵干呕，眼睛直眨巴，睫毛都挂上了些眼泪。
　　“唉！你这身子还受得住么？要不停下歇歇？”风任天又递了张巾子给洛凰，看着她痛苦得直锤胸口，提议道。
　　“不是还赶时间么？明天必须得到莱城，这可是爷说的。”洛凰接过巾子擦擦嘴角，眉眼皱成一团。
　　“休息一会儿的时间总是有的。”风任天撩起窗帘，透了点风进来，让洛凰好过点。
　　洛凰摆摆手，凑到窗边一副贪婪表情深呼吸几口，又将窗帘放下：“算了，得了一会儿安逸，等下就得再加紧赶路，更难受。”
　　风任天叹息一声，他知道一路上洛凰都在强撑，现在也不好再提，只问到：“还有精神不？”
　　洛凰点点头，靠回去说：“爷继续说吧，阿落耳朵还好。”
　　风任天皱眉看了她半晌，摇头苦笑：“那接下来你可得听仔细了。”
　　“上个月，蚩离皇子慕容齐被人从宫中救走，逃了回去。我朝隐士众多，却查不出救人者来路，这让三哥很是头疼。蚩离国主已经与大尚缔结盟约，今后我大玺与大尚、蚩离两国的情况必将恶化。”
　　“三爷怀疑是大尚派人协助蚩离么？”洛凰插口道，声音虚弱得跟蚊子差不多。
　　风任天摇摇头：“不好说。大尚与我朝虽然对立，但毕竟国力相当，没必要突然撕破脸皮去帮助蚩离，就算大尚得到蚩离支持也不过是将主战场逼近到我朝边界，蚩离的战斗力根本上不了台面，所以堪堪三年，大尚对质子之事也只作壁上观。”
　　洛凰歪着脑袋想了想，心底不太赞成风任天的说法，但她也不了解蚩离，只得默不作声，听他继续说下去。
　　“三哥在意的是那帮进宫救人的人。我们这趟除了去岭沧江，顺路还得去莱城烛影山拜访江湖第一大帮派烈火门。烈火门木部触角极广，很多明面上得不来的消息他们都能打探到。”
　　“哦？”洛凰挑挑眉毛：“干嘛要带上阿落？”
　　风任天讪笑道：“嗯……烈火门门主和管事都与爷有些……过往。”
　　过往？过节还差不多！洛凰扯了扯嘴角，吐出两个字：“情债？”
　　风任天愣了一下，哈哈笑道：“门主和管事都是爷们儿，你瞎想什么！”
　　洛凰哦了一声，脑补半句：“爷们儿间的三角恋不是更有意思。”不过她可不敢说出来。
　　“我的任务是将烈火门引出，而你则是负责劝说他们帮忙。”风任天用扇子指了洛凰一下。
　　“不会是美人计吧？”洛凰顺着他的动作，抬手指着自己，一脸茫然。
　　风任天点点头，见洛凰白眼一翻软倒下去，他有些恶作剧地笑着想了想，闭口不言。
　　这边洛凰听完风任天的话，欲哭无泪。自己连恋爱都没正经谈过，可怎么去勾引男人？而且还一次两个，买一送一？
　　如此这般，风任天与洛凰各揣心事，分别占着马车两角，闭目假寐去了。

　　风任天与那烈火门估计梁子是结大了，是以车队刚行到莱城，还没下官道便被一群赤色劲装打扮的男人给围住了。
　　“人家有小二十个呢，咱的人手够么？”洛凰掀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去，默默数着敌人数量。
　　风任天好整以暇地摇着扇子，根本不看外边情况，半眯着眼睛直乐。
　　“爷？”洛凰的问题没有回应，便也觉得无趣，干脆放了帘子，闲闲坐在一边吃茶。
　　外边已经开打，洛凰竖着耳朵听着。突然感觉到一个相对那些红衣人和风任天亲卫更深沉的呼吸声在那片打斗声中插了进来，头顶上轻微一声响动，她挑了下眉毛，不意外地听到风任天轻笑一声：“来了。”
　　洛凰整了整脸上表情，刚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就感到眼前大亮，风从脑袋上灌来——哦，人家把咱的顶棚给掀了。
　　一道蒙着脸的牙白色人影翻身落在车里，进来就与风任天过起了招。
　　洛凰看着二人衣袖翻飞的模样暗暗点头，嗯，比3D电影精彩些。不过按照剧本，这人应该是来捉风任天的，而自己的角色则是个忠心护主的奴才，要想办法代替风任天给活捉当人质。洛凰在一边看了半天，准备见机行事，便逮了个空档扑到两人中间，面朝蒙面人，张开双臂，挺了挺裹得扁平的胸部：“勿伤我家主子！”
　　那人一阵掌风过来，吓得洛凰一哆嗦，眼睛闭得死紧，这空档逮得太烂，搞不好今天得交代在这儿。可臆想的疼痛并没出现，反而手臂一紧。
　　“你怎么在这里？”蒙面人咬牙切齿咕哝一句，洛凰听得莫名其妙，却挣不开那人钳着自己的手，只能哇啦大叫：“哎呀救命啊！”
　　蒙面人皱了皱眉头，松开洛凰手臂，却抓了她腰带，一把扯向自己。洛凰一声“非礼”还没喊出来，就一头栽在那人怀里。
　　风任天假意相救，看上去是顾忌洛凰有所保留，实际上却是虚与委蛇放蒙面人带洛凰离开。
　　洛凰挣扎了几下也懒得动弹，想了想这蒙面人的反应，抽空回头狠瞪了风任天一眼，唇语道：“被你摆了一道！”
　　风任天三两下将蒙面人连带洛凰逼下马车，便收了攻势停在车上，挑了挑眉毛。嗯，洛凰回来估计得跟自己算账。
　　蒙面人没注意到两人眉来眼去，落在地上后扶了洛凰站稳，还挺怜香惜玉。他清啸一声，便率先扛着洛凰撤出了战圈，与他同来的红衣人得令，也纷纷遁离并不恋战。
　　洛凰被蒙面人箍着腰，脑子飞快转着，只得出一个结论——跟烈火门结梁子的不仅仅是他风任天，还有这崇德公主，柳还烟没来得及说，而风任天是故意没说。
　　一路安安静静地被捉上了山，洛凰给带到一间石屋里。
　　“公主莫怕，是我！”蒙面人将洛凰放在石凳上，站起身来，一手扯去蒙脸的巾子，向她施了一礼。
　　洛凰呆愣地看着面前这人，丰神如玉，英姿秀挺，眉目如春，凤眼带笑，薄唇微勾，若出尘白莲宁静温和，被他拿如暮如露的眼神一瞅，她这看了小半辈子明星帅哥的人也觉得眼前一亮。
　　“公主？你……”那人注意到洛凰脸上怔愣的表情，笑脸一垮，有些迟疑地问：“你不记得我了？”
　　洛凰回了魂，暗暗吐槽，自己上哪儿记得去？脸上做出一副纠结害怕的表情，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哆哆嗦嗦道：“呃……我大病了一场，这里有些损伤还没好利索。你谁啊？抓我来干嘛？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我是铁玄彬啊！”他神色黯了黯，似乎想起什么，长长叹息一声，眼睛却又亮堂起来，先前的笑容也回来了，直盯得洛凰脑顶炸毛。
　　“你把我关在哪里啊？”洛凰扭头避开铁玄彬的目光，借着四处打量岔开话题。
　　“烛影山后山。”铁玄彬站在原地没动，一双眼睛锁在洛凰身上。
　　洛凰眉头动了动，点头哦了一声。
　　“公主为何会与永乐王爷在一起？”
　　洛凰颤颤巍巍地回答：“王爷奉命到岭沧江勘察河道，我在府里憋久了，就求了皇帝哥哥，跟去玩玩，散散心。”
　　“那为何做此打扮？”
　　“既然是去散心，恐被身份所累，所以才扮作小厮，低调，低调！”洛凰转身侧对着铁玄彬，手肘趴在桌上，耸着肩膀筛糠，手指曲起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
　　“原来如此。”铁玄彬低吟一声，依旧笑得云淡风轻。
　　洛凰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听他这口气并不做信，不过目前情况不明，暂且按兵不动的好。
　　“公主稍候，玄彬等下再与公主细说。”铁玄彬微一躬身，算做一礼，便转身出了石屋。
　　洛凰有些莫名地挑起眉，见他出去，便敛了心思开始盘算自己的处境。
　　洛凰的目标是烈火门的门主和门主身边的管事，但是这门主姓甚管事名谁，风任天一个字也没提，而她因为一路颠簸折腾得够呛，也忘了问个清楚；目前与自己接触的只有刚才那个铁玄彬，皮相倒是长得很好，看那样子也该是这门里地位满高的人，又知道风任天和自己的底细，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暂时未知；现在自己这副打扮，除了那铁玄彬还不晓得烈火门有多少人瞧出来其实自己是个女儿身，美人计只是一时说笑，当然也不保障这俩货色实是俩断袖，或者那二人也认识她，到底怎么办还得见着门主和管事之后，再做打算。
　　思来想去，洛凰觉得眼目下的课题还算明确，先找着目标客群，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点点头算打定主意，洛凰开始考虑另外一件更正经的事——风任天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
　　可能一：风任天看她不顺眼，找借口除掉她；
　　可能二：风任天看她不顺眼，找借口给她点苦头吃；
　　可能三：风任天认为她看自己不顺眼，找借口给她点苦头吃，然后英雄救美；
　　可能□□任天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只是他记忆衰退，忘了说；
　　可能五：风任天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只是派给她的工作没啥危险，就犯懒省略没说。
　　洛凰掰着手指总结几条，以风任天和风啸天的地位和为人，再加上如果自己少根汗毛，柳还烟少不了寻死觅活，所以一、二、三、四条可能性级低，也就放下心来，无论如何这差事应该都是担不了太大风险的。
　　再次点点头算打定注意，洛凰又兀自补充了一句：“就算如此，以后也要风任天好看。”
　　嘟囔了一阵，一阵脚步声钻进了洛凰耳朵里，仔细听来，还是那铁玄彬。
　　铁玄彬推门进来，见洛凰仍旧像之前那样坐在石凳上没动，直直瞅着他，虽然脸上做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可那惶恐却没进到眼睛里，眸子里神色戒备却又安然自得，精光一闪一闪，甚是好看。他愣了一愣，转身关上门，走到洛凰跟前。
　　“公主，且先看看吧。”说着，铁玄彬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洛凰。
　　洛凰卖力表演着，哆哆嗦嗦接了过来，迟疑一刻，鼻尖死命地嗅了嗅，又用手指左右捏了半天，确定没什么迷香暗器之类，才仔细打开，抽出里边信纸展开读起来。
　　越往下看，洛凰越是无语，把信中只言片语的信息拼拼凑凑，大概也明白了一二。
　　原来眼前这美男子便是之前提到的烈火门总管事，她倒不大惊讶，先头也这么揣测过。但其他内容就让她头大了。
　　原来这铁玄彬身份比较两面，既是烈火门门主的同门师兄，又是风任天从小玩到大的好基友。而门主跟风任天的恩怨也挺煽情。六年前风任天自称御风公子，年方十九，那门主刚出师门，也才十八，都是意气风发的年岁，江湖上又总拿这俩后起之秀比较，所以免不了一番拳脚比试，结果是那门主略输一筹，一气之下浪迹天涯，到处寻访高人磨练自己，以期有朝一日胜过御风公子。那成想，刚闯荡一年多，就接到通知，师门被人一夜血洗并大火烧山，真真是一点渣都不留给他。深受打击的门主回去一看，别的没有，就见着御风公子遗落现场的扇子，当即发誓与御风公子不共戴天。而那时他也才知道，自己的仇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永乐王爷，因为所以，他便组建了烈火门，还找上自己师兄铁玄彬帮忙。而那边厢铁玄彬早前一直跟风任天在一起，当然知道风任天没做过这事，好说歹说门主都不信，非得让铁玄彬与风任天一刀两断。风任天也对这事心有怀疑，便让铁玄彬去帮他师弟，顺便调查事件真相，做做卧底什么的。这超不多五年时间，烈火门发展壮大，通过一些线索和铁玄彬的苦口婆心，门主也悟到风任天并不是真凶，但依旧迁怒风任天将自己逼走、把铁玄彬强留在身边，否则有他二人在师门不会被灭，是以虽然对铁玄彬偶尔以私人名义为风任天提供点情报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却打死不肯和朝廷合作。
　　以上，百分之五、六十是洛凰基于原材料脑补得来。
　　招安江湖帮派啊，洛凰摇摇头，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不靠谱。但有什么办法比招安更好呢？
　　头疼，大大的头疼。
　　洛凰将信抖了抖：“这个，应该是风任天专门给我看的吧？”
　　铁玄彬笑着点点头。
　　“那现在能烧了不？”洛凰边问边将信纸凑到油灯旁边。
　　铁玄彬又笑着点点头。
　　洛凰翻了个白眼将信一把火烧成灰给扬了，双肩一垮，再懒得演一副惊恐的样子，按现在情况来看，这铁玄彬算她在这里的内应吧，态度够和蔼，人也满养眼，地位还很高，不错不错。
　　“公主如何得知此信是王爷写给公主的？”嗯，信上台头可不是“洛凰，你好”。铁玄彬寻了张石凳，坐到一边。
　　“王爷要是跟你写信，用的着把事情写得那么清楚么？”洛凰随口答到，虽然依旧得发散思维才能明白过来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但满满两页委实鸡婆了些。
　　“那为何公主要将它烧了呢？”身子往前倾了倾，铁玄彬很好奇，眼前这公主跟自己记忆里的公主有些不一样，或许说完全就是两个人比较恰当。
　　“你那师弟对这事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毕竟这是江湖第一大帮，你做得无间道，自然也会有其他探子混进来。我在想，除了势不两立和归顺朝廷，有没有第三条路。所以这东西在我想出办法之前万不能被别的有心人瞧了去。”洛凰收回心思，侧头看向铁玄彬，乌黑的眼珠亮晶晶的，衬得一双猫儿似的眼睛煞是夺人心魄，浓密的长眉轻蹙微挑，整张脸上英气十足，分外光彩。
　　铁玄彬嘴角噙着笑，那笑却有越来越强烈的趋势。
　　这样的公主，他不认识。
　　可这样的公主，他同样喜欢。
　　洛凰可没瞧出来面前这男人的心思，支棱耳朵听了阵儿，轻声说了句：“有人来了。”便站起身来退到墙角，哇啦直叫：“别过来！这是哪里？你是何人？为何绑我？”
　　铁玄彬愣了一瞬，便明白过来，收了笑，但也没收完，而是似笑非笑，说到：“你又是永乐王爷的什么人？”
　　“玄彬，我也想问，他是何人？”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伴着有些愠气的说话，便有一人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