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尘埃》元道

1、夕阳•尘埃

　　夕阳•尘埃
　　西北的天空，被夕阳涂抹了厚厚的胭脂，尘埃在那粉红中起舞，有离开世事的错觉……
　　〈一〉
　　卓凡打电话时，我正急着打最后一份文件，他的声音很旷渺，也许是这一年在社会闯荡，让他饱受了人情冷暖，世间沧桑。自从他父亲出了事，他就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去年因为母亲的病，他再也交不起昂贵的学费，所以提前休学打工。虽然同学老师几次提出捐款助他完成学业，可倔强的他依旧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一边打工一边照顾母亲。
　　“雨涵，你一会儿有空吗？”
　　我第一次听到卓凡用这样随和的口吻和我说话，竟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什么事么？”
　　“如果你很忙就算了。”说完他就挂断电话。
　　我知道他一定以为我在搪塞，便又拨回电话，“有事快说，我一会下班没事可做，闲着也是无聊！”
　　他半天没出声，之后说：“那你一回到A校外的餐厅来吧！八点之前，我等你。”
　　放下电话，我还觉得奇怪，怎么好偏偏地想起请我吃饭来了。赶完最后一份文件，我匆匆去了那家餐厅。外面细雨蒙蒙，我坐上巴士，透过车窗，看那一片潮湿的世界，街灯已经亮了，光线也是朦朦胧胧的，霓虹灯闪烁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我闭上眼睛，仿佛漂浮在城市的夜空。
　　卓凡依旧是老样子，T恤仔裤，保留着青年的张狂个性。我悄悄走过去，拍他左肩，坐在他右面。他没有抬头，默然地直视着周围的一切。今天，有点奇怪，我用胳膊肘儿推了推他，“怎么了？要我来了你又不说话。”
　　他转过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又把头扭回去。
　　我实在受不了了，就问，“你还是别指望用目光和我交流了，我很笨，有话快说，还是不是兄弟了！”
　　他看我张牙舞爪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说：“真拿你没辙！”又转过头看着我，“咱们是最好的兄弟是吗？”我点点头。
　　他又说：“那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帮我，而且毫无怨言？”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每次我帮卓凡之后总会被大人责备，他们会说，“你看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淘气，瞧人家卓凡，多听话！”每每想到这些，我都很委屈。后来上了小学，我和卓凡作同桌，他每次上课看漫画书被老师发现都会把书丢给我。他妈妈不让他看漫画，他就把书藏到我家，还写上我的名字，害得我常常挨骂……
　　“是不是啊？”卓凡穷追不舍。
　　“这个嘛，我得想想，看什么事了。”话刚说完，我看到马路对面有个打伞的女孩正朝这边走过来，车灯闪过，女孩的样貌好像在哪见过，我示意卓凡，“那个是不是你的同学？”
　　卓凡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孩一到马路这边来了，在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卓凡一把拉我在他怀里，我挣扎了两下却无济于事，“你干什么？”
　　他悄悄地在我耳旁说：“安静点，演戏而已，一会儿请你吃饭！”
　　我不知道卓凡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可是那个女孩站在窗外，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们，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雨伞从她手中滑落。卓凡又说：“走了没？”我现在才明白卓凡为什么找我来。给他当挡箭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也习惯了被他拉拉手什么的。可今天这戏可真难演下去，因为那女孩依然在外面淋着雨看着我们俩。我都有些难为情了，兴许卓凡也觉得总这样抱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放了手，我刚要转过身，他却吻住我。
　　我夸张得睁大眼睛，却被卓凡很掐了一下，只好装出很陶醉的样子，眯起眼睛，那女孩在雨中逃走了。
　　这场仗又打胜了，可是我去丢了自己的初吻。卓凡还好意思说：“那不也是我的初吻啊！”
　　没话说，这样的好哥们真是难得，我只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那就请吃饭吧！我这算什么事啊？”
　　卓凡起初只是沉默，后来开始喝酒，先是啤的后是白的。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他这么能喝，看着他一句话不说只是自己猛灌，我的下巴都脱臼了，饭几乎是没动，只顾一味地说：“兄弟，没事吧你？”他也不理我，完全当我不存在！
　　后来，他掏出一张照片，很用力的拍在桌上，我刚放进嘴里的饭险些把我噎住，他说：“看，梦紫慧，我女朋友，漂不漂亮？”
　　我心想：这家伙，有女朋友也不通知我，还来占我便宜，看我回头告诉你妈去！便拿起照片，那一刻，我的心脏忽然就停止了跳动，那女孩是……
　　他看着我，说：“傻了吧，丫头。你把我女朋友气走了。”他边说边朝我竖起大拇指。我真的生气了，莫名其妙的羞耻感让我恨死了眼前这个目光忧郁的醉汉。我把照片丢在他身上，“你太过分了！”之后我拎起包走出餐厅，留下他一个人继续喝着。
　　〈二〉
　　回到家，沙沙还在看电视，我一句话不说，直接回房睡觉。可是羞耻感就是不放过我，我用被子蒙住头，用枕头堵住耳朵，这些都无济于事。卓凡，我最好的朋友，利用我去刺激他女朋友！感情从一开始的气愤变成了伤心，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电话怪叫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没心情说话，便挂断了。可她还是不停得响，一遍又一遍。最后我认输，便接通了，“喂，你好！”
　　“喂，小雨阿！有没有看到凡凡？他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又是卓凡，我本不想再提这个人了，可是阿姨一向对我很好，我实在不忍不管，“阿姨，您别急！您现在在哪啊？”
　　“我在街上的话亭，这么晚了，还下着雨，凡凡会去哪儿啊？打他手机又不通。麻烦你了小雨，帮我找找他！”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您先回去吧，我这就去找他！”阿姨挂断电话，我看看表，几经十一点半了，匆匆穿好衣服，拿了把伞出门。刚才的气愤和伤心统统不见了，现在只希望早点找到卓凡。拨他的手机总是不通，到餐厅时，已经是凌晨了，餐厅打烊了。
　　我撑着伞，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真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他不会为那女孩的事想不开吧？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里一急，站在街边公园大喊：“卓凡，你这个混蛋，你在哪儿啊？”喧闹的城市显得那么空旷，那么宁静。
　　忽然，草丛那边有个黑影动了动，我又被吓了一跳，握紧了伞柄，壮着胆子说：“谁在那儿？”
　　“我，我！”
　　原来是卓凡，我听了好几遍才听出来。我一边埋怨，一边扶他起来。他已经喝的烂醉如泥，又加上身高体大，根本扶不起来。我生气地朝他大喊大叫：“我说你，自己起来行不行！”伞放在地上，我的头发滴着水，他抬头看看我，像是不认识我一样。我加大声音，“你起来行不行？”他好像很无奈的样子，摇摇头，一手拄地，一手伸过来拉住我。好不容易要起来了，脚下一滑，又摔倒了。这下到好，连我一起倒在草地上，弄了一身泥水。我欲哭无泪地说：“认识你，我倒了十辈子霉！”
　　他却一本正经得说：“陆雨涵，认识你，我十生有幸！”
　　这样的话真的很少听到，我心里突然很感动。
　　没办法，我跑到街上，因为是深夜，所以半天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又说了半天好话，司机才勉强和我一起把他抬到车上。为此，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又不够用了。
　　把卓凡送回家后已经是两点多了，阿姨给我盛了热汤，可是死卓凡一会儿吐，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喊头痛。等我想起汤时早就凉了。
　　直到卓凡睡着了我才离开。阿姨一直在说着感谢的话，说：“卓凡有你这样的朋友真不容易啊！”
　　我心里叫苦，瞧阿姨这话说得，不容易的只有我一个人啊！
　　第二天，我狠狠地把闹钟摔在地上，头痛得要命。纱纱站在门口，大呼小叫，“迟到了，怎么还不起啊？”我开口，却发现嗓子又干又哑，一定是昨晚大吼大叫把嗓子嚷破了，“沙沙，我今天不舒服。”
　　沙沙听了我的话，“腾”地跑进来，眼睛里写满了假惺惺的怜爱，“宝贝，怎么了？”她说着把手放在我额头上，“发烧了！你昨晚出去过？”她把目光移到地上那堆沾着泥水地衣服上，“又是为那个‘凡凡’？”
　　“别跟我提他了！现在头好疼，我想睡觉！”
　　纱纱从包里掏出手机，“喂，李经理，陆雨涵生病了，都烧到39度多，我得在家照顾她，您给我们俩批个假。”“噢，哦……”“麻烦您了！”“谢谢，好！再见！”挂断电话，沙沙朝我一笑，“想吃什么？”
　　我咬咬手指，“嗯，什么鲍鱼龙虾都来点吧！”
　　可是到最后，摆在我面前的除了水和药只有一碗从楼下买来的小米粥。胡乱吃过后，我继续蒙着被子大睡。结果睁开眼睛己经是傍晚。夕阳的余辉照射空中的云朵，把地面也映得粉红，自己就像是粉红中的一粒尘埃。纱纱回来后给我带来凉粉，吃过后，又让我试体温。这下到应了沙沙那句话，真的烧到39.7度。这可把她急坏了，赶忙打车送我去医院打点滴，医生还说：“这丫头身体真棒，烧成这样还口齿清晰，生龙活虎……”我听了，便放下手中的听诊器，不知医生是在夸我还是骂我，人家只是好奇拿来看看，有没拆坏！
　　因为我的病，沙沙很乐意的多请了两天假来陪我。我和沙沙从上中转便一起住在他父母留下的房子里，比亲姐妹还亲。这一住就是六年，现在还在同一家公司作小职员。每月的工资只够我们小小改善一下。我要攒钱当嫁妆，她的要用在衣服和化妆品上。
　　回到家时，电话铃声刚好响完最后一声，跑去接电话的沙沙失望的摇了摇头。我回到房间，手机在枕边一闪一闪。上面显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卓凡打来的，短信也有六七条，无非是对我表示感谢，问我是否还在生气云云。
　　我换了衣服正犹豫着该不该回电，手机又叫了起来，还是卓凡，于是我拿着手机跑到正在换衣服的沙沙身边，“沙沙女侠，救命啊！”
　　她看了一眼，是卓凡，“怎么着？要我接？”我点点头，“你就说我生病快死了，要他别来烦我！这样他一定会自责死……”
　　沙沙看着我，一幅很没办法的样子，接通了电话，“喂！”
　　“啊？你说什么？好吧，我这就让她过去。”沙沙挂断电话，朝我遗憾的摇摇头，“他说他被小区的执勤人员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