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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红色谣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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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看到顾彼佯走进这间教室时,上课铃就打响了。
王若兴奋的笑脸像是迎风的向日葵一般灿烂。
我慢慢回望在另一边对角的顾彼佯,他正歪着头,斜斜地对着我笑,嘴角上扬起一个恰好的弧度,两只手随意地搭弄在桌上。一股傲然不羁的姿态。他不在意地眨了眨双眼。
刹那。不经皱了皱眉。
“今天开始,我们要开始为初三做提前的准备复习了。这个暑假我们要……”王若嘴张和不断,像是吐着泡的金鱼,努力地试图一次性解脱完。
“好了,今天,在新学期开始,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她叫夏嘉树。”王若挪开了步子,在黑板上写上这个新生的名字。
我抬起头努力地张望,才发现,原来在我的这个角度,王若的身影恰好挡住了那位新同学娇小的身体。那个女生站在讲台上,阳光从门外直射过来,她的皮肤在阳光下变得像是陶瓷一般洁白细腻,毫无粗糙的感觉,耳廓似乎透明却又显得微微泛红。黑色浓密的睫毛不时地和眼睑碰触,脸廓像是勾勒清晰的线条,鹅蛋脸似是美丽。
真是一个好看的女孩。
甚是妩媚妖惑。我不觉想起一个不知是褒义还是贬义的词汇。妖精。
是形容她美丽的像妖精呢?还是过分妖惑的像妖精?
不经意间斜睨到了顾彼佯。顾彼佯的眼神像是挑衅却又不屑一顾地望着前方的夏嘉树,慢慢的,薄薄的一笑。
噔。
心像是不稳定的一根弦,轻轻拨动了一下,在微微泛白的平静湖面上枨触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涟漪。心脏不安定地跳动了起来,一股窒息的难挨轻轻的席卷过来。我只能强迫自己不多想。
可是,顾彼佯,此时,你会怎么想。
“夏嘉树,你坐到那一排。”王若朝中间一组指了指,纤长的指落在阳光下,我慢慢地深呼吸,夏嘉树走到指定的位置坐下,却是完完全全地遮挡住了顾彼佯的身影。
我们三人,就这样同处一条线。
王若在上方讲的话,是我上了初中以来,唯一一次没有认真倾听的一次。缓缓地,我开始有所悲哀。我只能往后移挪动桌椅,桌椅轻微地滑过地板,划出稍有刺耳的凛冽声,我只能静静地做动作。
“这一次,全班第一名是……”
终于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望到了顾彼佯的身影。我挣扎地昂起头,却发现顾彼佯的目光柔软地落在了这边。
或许我该感到开心,或许我能想象到幸福。
“第五名是夏琢,年级排名三十七。如果能保持就是能上市优的……”
但是真的,有一瞬间恨不得自己可以蒙上双眼。
顾彼佯的目光,与我不成线,偏左地落在夏嘉树的身上。
怎么,会这个样子?
默默挨到了下课的时间。双臂在空调吹来的凉风下,显得有些冰凉,就像冻僵了一般。抬起双臂有一种很沉重的感觉。我转过身,窗外的阳光还是那么的耀眼,叶子在风中轻微地摆动,过于温暖的光芒透过玻璃穿入进来。
“吱——”
“砰!”
耳边响过一个很重的声音,滑过地面,我敏感地撇过头来,看着顾彼佯在全班的注视下,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就连黄色的喷漆,都被剧烈的撞击下来。
顾彼佯无所谓地望着,瞳孔那股妖异显得更加魅惑。冥蓝色的发丝在空气中摇摆,不定向地交织触动。是不是对于我,你也是这样摇摆不定呢?
我无语发出任何评论,只能看着他。顾彼佯慢慢离开座位,我只好转过全身,让顾彼佯的身影完完全全得充斥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
“夏嘉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顾彼佯十分平淡地说,全班的注意慢慢退开去。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移不开视线,选择了毫无声色地注视。夏嘉树捂住自己的手,地上掉着断落的粉笔,以及墨绿黑板上还未完全滑落的粉笔屑,白色的,散落在这片墨绿的背景上。
“我?刚才写字时,粉笔断了,指甲擦过黑板也划断了。”夏嘉树的有些难过地说着。
“哦,我帮你看看吧。”顾彼佯不容分说握住夏嘉树的手腕。
夏嘉树先是滞愣了一会儿。蓦地。白皙的脸上露出一股绯红,像是一个娃娃。
他和她明明是极其暧昧的伫立着。但那么的肆无忌惮,毫无所惧。倏地。那一个瞬间,再次听到了尘埃破碎的声音。
可是,没有人听得见。他听不到,他听不到。
他听不到,我最想对他说的话,多想在这个值的纪念的七年里,对你诉说出来。
是你——
反方向地奔去了破碎的过去。
七年的诺言一笔勾消。
等不到你。那些以为甘甜与共的誓言,该怎么还给你。
在这个缱绻纷乱不确定的时间里。
02.
体育课后的间隙,女生们纷纷跑去了洗手间去洗脸。夏日的气息像是上帝吞吐出的呼吸气体,灼热而让人难捱。
等到前面的女生迟缓地走开前一秒,我望了望室外的浅空,一架架飞机划过,留下了一道道的痕迹。深深浅浅的印子留在了晴空之中。
而顾彼佯所谓的七年的爱呢。我迟疑地回过头,打开了水龙头,自来水迅速地流出,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水的温度与炎热的室外温度相比,着实凉快些许。
当我洗脸过后,准备挪开时,身后的女生却早已移转到了我的身旁,定睛一看,一个不想多想的词汇跳转到了眼目里。
夏嘉树。
她面无表情的模样颇有点几近败北花朵的姿态。我缓缓地转开脚步,准备无再多理会的时候,夏嘉树低喃的言语声却让我仿佛是被陷进里的美食吸引住的老鼠,脚步只是象征性地往后退了一步。通过我们错开的位置,透过镜子,我能完好地看见夏嘉树。可夏嘉树空洞地眼眸反而让我有所困窘。
“怎么会呢,怎么还会碰到她呢,不是说被车撞死了吗?那顾彼佯算什么呢?来照顾我?……
到底算什么啊……当时她可想让我死啊。如果那样下去,我……”夏嘉树突然啜泣了起来,但悲腔未能持续一会儿便停止了下来。夏嘉树低下头去,眼眸里带着迷离的色彩,娇柔的感觉瞬间传来。
我悄悄地推出了洗手间。自己的重量突然感觉到轻盈的无法言喻。只是,顾彼佯和夏嘉树之见的种种,到底是靠着什么,维系起来的呢?
校园内偌大的操场,无法停止,奔跑无止的学生。篮球场上永不停止猛烈震击发出巨响的篮球生,以及场外响彻耳畔的呼喊声。
就算是上次的“闹鬼事件”,暖亚突然的不见。就算是慢慢接近的中考,所有人的生活便没有因为种种而改变着。
我还在在意顾彼佯的那份感情吗。心中想想,不禁笑了出啦。是谁说太年轻了无法去爱,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好了吗?算上顾彼佯那么多此无意义的劝告,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可自己依然会动摇。
而现在,夏嘉树的突然插入,我和顾彼佯之见也仅仅只剩下一个“七年”的约定来维系彼此。
算了。我安慰自己地抬头一笑,高空的太阳依旧闪烁着无法抗拒的光芒。而耳畔仍然传来篮球场上的加油声。
就和一句话说的一样:我们要心无旁骛的走向远方。
如果想放下,就算了吧。我撩起耳边的碎发。脚步却拖沓地移动着。校园内的喧嚣以及未来无法预料的事情。
……
我兀自苦笑。
想要不再计较地走向别处时,耳边的呼喊却像是巨大的力量,改变了我的去向。
“顾彼佯打赢了。”
篮球场上的天空,突然万里无云。
03.
脚步迅速扭转,飞快地奔波至了顾彼佯所在的篮球场。
顾彼佯握着矿泉水的瓶子,栗色的发丝上沾染着汗水,阳光的照射下,发丝上折射出了未知的光芒。我隐匿在了人群之中。呼喊的声音被人群的嘈杂给覆盖,心中的世界突然却寂寥无声。
“夏琢!”自己的名字在毫无预料之下被提起,我失神地抬起头,顾彼佯的笑容却绚烂地浸透人心。温暖的如宇宙的光芒。
“顾彼佯。”停在了台阶上,我转身呼喊了他。
“嗯?”顾彼佯随意地坐在阶梯上,双手插在口袋里,我突然发现,原来他的那股与生俱来的冷漠还是存在着。并没有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没有因为我,没有因为她。
“你还记不记得七年这件事?”我顺平裙子,坐在他的身边。
午后的阳光稍微温和了一点,变得不是那么的刺眼。一股薰衣草的香气弥漫在周围,而墙角却长满了野蔷薇。各色的蔷薇陪衬着鲜明豁亮的绿色旁边,很是耀眼。
“记得啊,七年前你转到了我的小学,和我同桌,和我玩。”顾彼佯的声音很轻很轻,述说着多年前的故事却是那么的亲切。
“那么,七年后你变了没?”我有些紧逼。却是很想证明。
“七年?也许吧,但是现在,夏嘉树很需要我陪在身边。”顾彼佯却是站起身来,向前垮了一大步,一针见血地说道。我悲哀地看着他。自己给他留了那么多的余地,他却亲手撕开了真相。我这个样子,真像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小丑。
可笑。
“那我呢?!”我近乎颓靡地在他身后大喊着。
“你就不能独立一点吗?两年的时间你就变得这么粘人!”顾彼佯转过身来看着我,表情几近愤然。我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一句。眼睛却是看着顾彼佯。因为我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比不上夏嘉树,因为就像顾彼佯所说的,她需要他的照顾。
“对不起,我语气过重了点,只是希望你能知道,夏嘉树也有她的秘密,而我们之间我会努力让我们不存在任何差异。而且……我希望夏嘉树现在能好好地,否则,她会精神失常的,也许,那也会影响到你……我不希望,下一次能够正面交谈的时候,或许,你已经不在了……”顾彼佯垂下头,无法看清神情的脸,语气却变得格外忧伤。
叮。
眼瞳莫名地放大,脑袋因为顾彼佯最后奇怪的提醒,被剧烈地撞击着。
什么叫“我不希望,下一次能够正面交谈的时候,或许,你已经不在了……”顾彼佯根本无法比拟我的未来生活,做了这么多,也最多就只是借口吧。
我昂起头,阳光直射进眼睛,一股酸痛和着液体涌来。我默然闭上了双眼。
我和他之间,已经隔了一个无法丈量的距离。
只能重复在脑海里说着。爱一个人,到底是幸福的,还是注定要牺牲?
无法发出声的时候,顾彼佯无言地消失在了夕阳坠落的尽头。
友情与爱慕的出轨。寂寞的躯壳下,我竟然,蓦然想起了那首镇魂曲。
04.
“夏琢,马上要上要上音乐课了哦。”同学好心的提醒声音在耳畔回荡。仍然还是空落地坐在教室里,直到只剩下自己最后一人。
心中每每想到“要心无旁骛地走向远方”这句话,总是漠然地平静下来。我整理了仪态,带着书本,立即朝着音乐室出发。
风声刷然而过,无法寂静的声音伴随着亢奋的歌声缭绕在了耳际。奔跑的脚步,飘扬起的裙摆,道旁仍可细数的树木。
突然觉得世界美妙至极。
终于抵达了音乐室,我倚在门框上喘着粗气。铃声却在这时在身后响起。
“要上课了哦,夏琢。”蓝析忽然地出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习以为常,重新审视蓝析那个鬼魅的微笑的时候,却总是意外的好意。
“恩。”我微笑道。然后走进了教室。
蓝析的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颇响的声音。安静的教室里,蓝析的话语飞快地划过。她熟络地弹起钢琴,而那首镇魂曲。
再一次,诡秘地在耳畔唱起。
“……啦啦啦,樱花樱花快开啦,开在第七个孩子死之时……”
窗外的鸟鸣惊碎了校内小池的平静,微澜开始涟起。叶子顺着光之阶梯缓缓飘落。落至小池的水面,安谧的姿态宛如一叶扁舟。
“怎么回事?!顾彼佯,让我离开!我要走,怎么会碰见她!你不是说不会让我再见到她了吗?……呜呜,你让开,让我走啊!求你了……让我走……”耳边突然响起了夏嘉树绝望甚至悲伤着至极的声音。
我偏过头,坐在左边的夏嘉树,被顾彼佯桎梏着,夏嘉树奋力想要离开原位,看势头仿佛要逃出这个教室,但胳膊却被顾彼佯给拉着,无法动弹。
目光渐渐地向上游离。却仿佛突然被拉扯在了一起。
顾彼佯的眼神毫无转变,安定且漠然。然后缓缓地继续束缚着夏嘉树。本想问他到底发生什么,快到嘴边的话语,也只能深深地咽回去。
那熟悉的深眸,此时变得格外冷漠与陌生。而自己双眼里的那个轮廓,却仿佛再也不是七年前认识到的顾彼佯。
可是。我重新回过身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夏嘉树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应呢。
“……镜中的鱼儿会不会游出啊,就在圆月满盈之时……”蓝析的声调突然的上昂,自己蓦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蓝析。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瞬间“不适”,蓝析的目光停留在了我的面上。犀利的目光,却因突然上扬的嘴角,给柔和掉。
我默默地微笑。
当蓝析转移目光时,眼睛渐渐偏移到了我的左边。
“哆!”
瞬间弹错的音,使歌唱着的全班突然停止下来。流动的空气,瞬间化成了冻结的微粒。在密封的教室里,成为了割伤肤体的武器。
我疑惑地看着蓝析,蓝析的目光带着一丝猜不透地望着我的周遭。
而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夏嘉树。
夏嘉树仍然在顾彼佯的桎梏下挣扎。听见琴声戛然而止,则更加地想要逃跑。顾彼佯刹那的一次抬起头,在蓝析的注视下,松开了手。
夏嘉树立刻跑了出去。身边的风刮起来,触碰着我们的体肤都是生疼的。见着夏嘉树突然的跑走,蓝析立刻追了出去。
“糟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出现。
却发现了顾彼佯不安定的眼神,他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焦虑。那种神情……像是,快要到达刀山火海般的恐惧。
莫名失控的课堂。室外的空旷走廊,却响起了没有来头的悲鸣。
顾彼佯的改变。仅仅是,一念之间吗。
05.
时间像是一个冒险家。拼命地去探索着未知的新生活。
白驹过隙的时间里。日子过得像是从手中细缝流落的沙砾。一落不回。
那天阳光明媚,夏日的味道很浓烈。像是一杯烈酒回荡在透明的高脚杯里。
我握着那支笔,久久不能落下。志愿表上空出的位置,不知道填下什么。因为想着一年前的诺言。但是顾彼佯的转变便很清楚地告诉了我,他不会去遵守了。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写下了:市优和七中。我们市里有名的两所高中。而七中,却是蕴含着我小小的希望。
我交了志愿表,王若站在远处望着我,我自信满满地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很有信心考得了高分。王若却小声地拍起手,提前祝贺我。
我抿嘴一笑,拿起书包往外走。
“顾彼佯,你填什么学校?”
“商校吧。你不是要去么?”
“是啊,我要去,我还看见你在后面填了七中和市优呢,哎,那么好的学校,我这成绩估计上不了了。”
“没事啊,夏嘉树,我陪着你,这是我许诺了的。”
“嗯!”
……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边的影子像是连连后退的约定。似乎还在歌颂着那段想用未来换来一个承诺的时光。
顾彼佯,你为了夏嘉树的诺言,放弃了七年。
我们之间却有了最后的结局。
“夏琢。”突然被喊住的自己,脚步错乱的停止下来,以至于方才差点趔趄下去。面前的长杆却突然横放下来。斜上方的灯,却突然忽闪忽闪,发出响亮的声音来。
“噔噔噔——噔噔噔——”
熟悉的火车来临前的警惕铃在耳畔响起。微尘飞舞的空间里,车辆都停止,一下子,世界都归于了安静,只剩下,这琥珀色灯光以及响铃作用着。
这个星球突然像个孤寂的小行星。
“夏琢。”顾彼佯气喘吁吁地停在了我的身旁,瞳眸里,散发着一种微弱的色彩,有些迷茫,有些黯淡。甚至,带着不甘心。
“我希望你……”
话未开端,火车突然而至。巨大的轰隆声打破了安谧的环境,打断了顾彼佯的话语。
顾彼佯突然捏住了我的胳膊。用劲的手指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了白色的痕迹。分外明显地显示在我的手臂上。
“……你能明白我吗?下一次能够正面交谈的时候,或许,你已经不在了……”随着火车开始变小的声响,逐渐,可以听清顾彼佯的话语。
可是……
传入耳中的,为什么……又是那句奇怪的警告……
我惊恐地看着顾彼佯,顾彼佯却突然低喃道:“裴希……”接着掉头就跑,不远处的火车正缓缓地远走。而耳边,却愕然响起了,曾经在同一地点听到了同一个歌调。
“啦啦啦,樱花樱花快开啦,开在第七个孩子死之时……”
当火车快要全部离去时,另一列火车却又继续开来。
在那一个短暂的罅隙内,我仿佛有望到了那时的女子。臂弯里的奇怪木偶,耳边几近熟悉的歌谣,甚至,以前模糊不清的面孔,这一次的重见后
……
“啦啦啦,樱花樱花快开啦,开在第七个孩子死之时……”
很像你。
耳边的风声像是淹没而至的潮汛。世界巨大的声音席卷而来,震破了,最后一次听清的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