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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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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反宫规,在宵禁之后跑出去,这样被罚倒是不让永琰忧虑,不过三十遍论语,又不是以前没被罚过。再说皇阿玛又没说几时交,慢慢的默就是了,说不定,过几日他自己就全都忘了呢。
永琰慢吞吞的默着书,在他心里,忧烦的是另一件事。前日夜里,他被丰绅殷德吓的满口应承要好好想想,过几天就给他个答复。但如今想来,实在叫他头疼。
拒绝吧?丰绅殷德这样闹过一出了,这种性子,指不定拒绝他会干出什么糊涂事来。何况……何况自己也不是完全……嗯,这个先不多想。
爽快的答应他?永琰苦了脸,他好歹是个阿哥啊,先不说祖宗礼法不好不顾。难道要他跑去和府,好声好气的跟丰绅殷德说“我答应你”么?这不是变成自己拉下脸来了?不行不行!明明是丰绅殷德主动来求的,凭什么最后反而要变成他主动去找丰绅殷德?
唉……
叹了口气,永琰摔了笔在一边,越想越生气。
这丰绅殷德也真是的,前日夜里自己回宫后,他竟不再来寻了。没错,说要好好考虑几日再给答复的是自己。但……但他也不能不管不顾就当个没事人吧?凭什么他待在家里好吃好喝悠闲度日的,自己要一边默书一边想的脑袋都疼。
而且最最最不应该的,他这样一直不来,最后不是真要自己拉下脸去找他么?
那派人去喊他来?不行,这还是自己主动了。
永琰摇头晃脑的烦闷着,让刚从讲堂回来要给例行请安的绵宁也跟着局促不安起来。绵宁站在门外,进来也不是,走更不是。
殿外当班的太监见小主子脸上都有些急的憋红了,遂偷眼往里瞧了瞧,见永琰虽是烦躁却也没什么火气的样子。便忍不住轻轻提醒了一声,“爷……”
“嗯?”永琰没好气的一回头,正看见七岁的儿子一脸不安的样子。于是稍缓了脸色,“进来吧。”
绵宁那里也缓了缓,将局促抛去,又是落落大方的皇家子弟。虽是年纪小,端正架势倒也一分不减。有时候永琰看他给自己请安,总觉得比自己给皇阿玛请安还要严谨规矩几分,做的比自己还好些的样子。
绵宁道过了礼,永琰今日心里烦闷,也没心思多问他些功课、琐事之类,便让他跪安下去。哪知道从来听话的绵宁竟然没有走,带些怯意的看着他,本来脸上褪下去的红色又憋了回来,比方才在门外更红上了几分。
他这样子少见,永琰倒来了兴致,“怎么?还有事?”
“阿……阿玛,小姑丈……他……他何时才会、会进宫来?”
“嗯?”永琰眨了眨眼,满心不解。这是怎么搞的,最让人烦心的还非要被提起,怎么连绵宁都提起那个小混蛋来了?“你等他进宫来干什么?”
哼,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要进宫,进了都不要上撷芳殿来。
绵宁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不禁犹豫要不要继续说,想了想,便道,“没什么……那,儿子退下了。”
“等等。”永琰看他垂着头,更加局促的模样,“说都说了,就讲完,你等他做什么?”
“小姑丈每次来,总带些外头有趣的玩意儿给我……之前几趟,他每次都带个面人送我,还差一个……一匹白龙马,我就凑齐唐三藏一行了……所以……小姑丈说他下次进宫就带给我的,结果他好久……好久没来了……”
“他跟你说好的?”
“嗯,说好的。”
“好!”永琰一拍桌案“腾”的站起来,一扫方才不豫之色,“阿玛给你讨去!”
“啊?”绵宁彻底呆了。
“嗯,没错,阿玛这就给你讨回来!”
永琰笑的颇得意的拍拍绵宁肩膀,就跨开大步往殿门外去了。
绵宁急着抬头看他,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一个面人……等小姑丈下次来不就好了,干嘛特地去讨?再说……绵宁看了看那边桌案上堆叠的笔墨,一肚子,“阿玛你还没罚抄完毕不能出宫,皇爷爷又要生气了”的话堵在嗓子眼儿里,急的一脑门子的汗。
最后,绵宁看看自家阿玛跑的影儿都见不着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上讲学用的书册。然后爬上了椅子,跪趴在上头拿起被永琰扔下的笔墨仔细抄起论语来。
……
和珅朝议未回,十公主一早被几位母妃召进了宫相陪。所以永琰到的时候,和府里能出来相迎的主人家也只剩那一人。
丰绅殷德笑的一脸温柔谦和,恭敬道,“学生有礼。”
永琰也不知为什么,看见他一脸的笑如春风,总觉得他是在得意。心里就更烦闷了几分,不禁皱起眉头来,“笑什么笑,可不是我想来找你的……我是为了绵宁来讨债,没办法才来的。”
“哦?这话说的……实在让丰绅殷德不解。”
“你还敢不解?不是你允诺了绵宁要送他白龙马面人的么?怎么就忘了?你还敢欺骗起小孩子来了?丰绅殷德你……你怎么当人长辈的?”
“噢,是这件事……十五哥一说,我就记起来了。是我错,我错,我不该……”
“那走吧。”
“走?去哪儿?”
“去给绵宁买白龙马呀。”
“不用,我已经买好了,就在家里放着,随时能给小阿哥送去。”
“你……”永琰几乎被他绕晕,“你不是说你忘记了,怎么又买好了?买好了你又怎么忘记了?”
“学生那日跟小阿哥说好,第二日我就去买了……可后来我去撷芳殿……门口太监说十五爷不让我进去啊,那我只好带回来了。后来么……十五爷您不下令来找,我也不敢私自再去撷芳殿找碍眼,事情就搁下了,我就一时忘记了。”
永琰听着他语气里那戏谑之意,气极而笑,“好你个丰绅殷德啊,你这是拐着弯儿的怪罪我是不是?横竖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让你进撷芳殿,我不该想不到要请额驸爷您进宫来,我千不该万不该……是不是?”
“学生惶恐,学生不敢。”
“气死我了……”永琰低声念叨着,这哪里是不敢,分明是很敢!不由怒道,“你……把面人给我拿来,我走了!”
“十五哥,此刻天色也还早……”
“我说面人拿来我要走了,你听见没有?”
“学生听见了。”丰绅殷德拱了下手,“现在正月未过,我只是想说,城里戏班子都还没停,天天演着好戏呢。学生建议,不如去听听,我记得你最爱听戏。”
“哼!”
“宫里的戏来来回回那么些人,那么几出。一年到头不是大节庆典,都不能随意兴起戏来,之前也就正月头里做了几出,我料想你是不过瘾的。昆玉春的穆桂英那是唱得好,全天下都知道,今天是他正月里最后一场戏,真不去看?”
永琰不说话,上下打量他几眼,丰绅殷德复又道,“我都订好雅间了,不去那真可惜了。唉,过了今天,也不知道昆老板再登台唱穆桂英要等多久……”
“去,干嘛不去?”永琰瞪他一眼,“你惹的我够不舒心了,我要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好好的戏浪费了,不是更堵得慌么。这种蠢事,我才不干呢!”
……
听过了戏,从园子出来已是傍晚时分,丰绅殷德让马车直接往皇城外去,先送永琰回宫里。马车里,丰绅殷德将一早备好的小木匣子拿出来,“十五哥,这是给绵宁的面人。”
永琰伸了手,朝上摊开手掌。
丰绅殷德会意,将匣子放在他掌上,却不撤手。永琰同他一人一头握着盒子,露出不解神色,“又怎么了?”
丰绅殷德神色认真了几分,“你说考虑几天,到底考虑的如何了?”
“这……你这么急做什么?”
“急,我自然急,我急的五脏俱焦,焚心燎肝,夜不能寐,朝不能食。”
“我……”他眼神太过热切,永琰忍不住便同他错开了视线,“天爵,你可曾想过,你现在只是太小,很多事……也许你还不清楚,也不确定,只是一时……一时迷惑。”
丰绅殷德听了这话,本握着匣子另一端的手松开,却转而猛的捉住了永琰的手,“你可以拒绝我,但你不能……不能质疑我的认真,不能用这种言辞来污蔑我的真心。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很清楚!非常清楚!不清楚的是你,是你……”
“天爵,我很乱,我真的不知道……”
“十五哥,我不是逼你。”丰绅殷德的语气里都带了些哀求,“至少,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不要就这样拒绝我。永琰……给我个机会,我们慢慢来,你会知道我不是孩子心性,我不是胡闹,你会知道我是认真的。给我们之间留一个机会,好不好,永琰,好不好?”
丰绅殷德听不见他回答,不禁连声追问,“好不好?好不好嘛?”
“你不是一副玲珑心肠,怎么突然就笨死了?”永琰瞥他一眼,话里满是负气味道。
“我怎么就笨死了?”
“我说不好了么?”
丰绅殷德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哈……对对,我笨死了,没说不好就是好嘛,我怎么那么笨。对,你答应了,你这是答应了!”
“你给我闭嘴!”
“而且你也没有甩开我的手,对……你是答应了!”
被他这么一说,永琰才想起来自己手还叫他抓着,于是立刻往回拽,扯开丰绅殷德的手,“都说叫你闭嘴了!”
永琰皱着眉头扯开丰绅殷德的手,对着丰绅殷德这种欢喜过度的状态已经开始有点后悔不该给他机会了。揉了揉手腕一抬头,跟着立刻又被吓一大跳,赶忙抬手掩在自己嘴巴前头,结果丰绅殷德的嘴唇撞在他手心里,掌心里一片温热的麻痒之感。
“你……你干嘛啊?你不是说慢慢来,这是要干嘛啊?”
“抱歉抱歉……太开心了,情难自禁。”
“下次不准这样……”
“好,是我不好,下次绝对不这样。下次我要亲你,一定先跟你说一声。”
“什么啊?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该……”
“好,我知道了,完全明白。”
“明白什么呀?丰绅殷德你……”
“我下次一定会提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