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二 你不是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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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抱腿坐在门前台阶上的小小身影，吸引了叶舒城的注意，即使没有这昏暗的灯光，他依然能够清晰地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听见脚步声，栾芸缓缓将深埋在腿间的头抬起。小小的脸有些苍白，甚至比她身后白色的木门还要白，她的唇色很淡，表情也很淡，双眼有些迷蒙地看向来人。
“芸芸，你在这里做什么？找我有事吗？”看着眼前表情茫然的人，叶舒城疑惑地问道。
低沉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动了动嘴唇，困难地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头有些紧缩，她终于发出三个字：“叶舒城……”
她究竟在这里坐了多久？
叶舒城攒紧了眉头，大步走上台阶，伸出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臂，轻轻一使力，将她从冰冷的台阶上拉起来。
温暖的气息透过手掌穿过薄薄的衣衫，落在她的皮肤上。她全身一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倏地一甩胳膊，猛地将他的手甩开。
大手停顿在半空中，他薄唇轻抿，不解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表情由茫然在一秒瞬间转变成了愤怒。
“叶舒城！”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清秀的脸庞瞬间聚齐了风暴，先前由于久坐而变得苍白的脸色，此时也因为愤怒染上了点点嫣红。
“赵彦伟的事情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他先是怔楞，之后便缓缓收回手，垂在身体两侧，他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不语。
“你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跟别人有往来对不对？那次盗取公司机密的事，真的是他做的对不对？所以你不肯帮他对不对？所以你擅自决定，逼他跟我分手，对不对？”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用吼的。
无数个对不对，一连串激动的质问，重重敲打在叶舒城的心上。过了好半晌，他才轻轻吐出几个字，“芸芸，我不想你受伤。”
那样的语气，无力且无奈，栾芸一愣，先前忿然的情绪此时全部堵在胸口，“你……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闻言，他轻轻勾起嘴角，笑意却没有传达进眼底，语气很浅很轻，“我说了，你会信吗？那时候的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她霎时哽住了，当初言之凿凿的四个字犹在耳边，在樱凰的包厢里，她那样神气、那样坚定、那样信誓旦旦地说出“我相信他！”这四个字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想到有这样的一天！怎么可能料到这四个字会是多么讽刺的一个冷笑话！
在赵彦伟和叶舒城之间，她的选择太过清楚明白。哪怕是现在，她也仍然是不信他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像看著一个陌生人一般，转身离开之前，她冷然说道：“叶舒城，你不是神，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你预想的那样去发展。”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林荫小路的尽头，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肩头，跟着她一路行去。叶舒城握紧了双拳。
是啊，他当然不是神，如果他是神，那么他会让时光倒流，倒流回十岁那年，让所有的事情不要发生；如果他是神，那么他会让时光倒流，倒流回十七岁那年，让他不要遇见她，不要爱上她；如果他是神，他愿意倾尽所有的神力，只为换得与她共度这一世。
可惜，他终究只是个凡人，他只能用自己的肉体凡胎替她遮挡所有的风雨，只为她能在他的羽翼下快乐无忧地生活。
可惜，终究还是自己太过一厢情愿。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刚刚拿了东西从车库出来的徐珊，定定地站在那里，手里的东西早已摔在地上，没有人察觉。
时间悄然划过，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不会因为你珍惜它，而多给你一分，也不会因为你虚度它，而少给你一秒。
在天城的工作逐渐走上正轨，处理一般事务也渐渐得心应手，同事相处融洽，生活也井然有序。按理说，这段日子，该是她最轻松惬意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东西堵在胸口，闷闷的。
工作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甚至睡觉的时候，脑海里都会不期然地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那天决然离开，在转弯的那一刻，眼角余光扫过静静伫立的叶舒城。他高大的身躯，在那一刻，却让她觉得那样的落寞、寂寥，心狠狠地一震。那一幕，明明没有刻意去回想，却始终黏在头脑里，赶也赶不走。
“嗯哼！”耳边传来很刻意的轻咳声，栾芸回过神来，发现隔壁位置上的同事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
在她目光的尽头，果然发现了板着脸的张洁。
栾芸赶紧收拾心绪，端坐了身子。
“栾芸，”张洁淡淡扫过她的脸，没有批评她的心不在焉，只是将手中的文件夹扔在栾芸桌上，简洁地交代道：“这是下一年度人力资源部的合作计划，里面列有合作媒体的资料和预算。你整理一下，将我用红笔划掉的几家剔除掉，重新做一份交给我。”
“这……”栾芸有些犹豫，这一类的事情一向都是米娜在做，内容很复杂，她怕自己应付不来。
仿佛看出她的疑虑，张洁安抚地笑笑，鼓励她说：“没关系，这就是一个初算表，之后还有层层修改审核，我也会把关的，而且那些价格都是定好的，你重新誊一遍就好了，给你练练手，不会有问题的。”
张洁说得轻巧，栾芸这才放下心来，点头接下了。
两个星期后。
栾芸发觉最近办公室气氛很诡异，其实不光是办公室，整个天城集团的气氛都很异常。
兴许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常常看到许多人私下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神神秘秘的。
她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只是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她终于忍不住问坐在隔壁的同事米娜。
“你还不知道？”米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仿佛这件事情人尽皆知，不知道的活该被杀头似的。
见栾芸茫然摇头。
米娜才确认她不是在装傻，她小心地凑到栾芸耳边，小声说道：“咱们公司肯定要出大事情了。”
“什么大事？”栾芸吃惊道。
米娜索性将靠背椅滑过来，挨在栾芸座椅旁边，继续悄声说道：“你多多少少应该听过一些，公司分两派的吧？”
这事她倒是隐约听过些传言，说天城老大叶舒城和二把手徐英东面和心不合，表面齐心协力，私底下勾心斗角。听说公司里从高层到基层的员工，许多都是被两派分别收买了的。
两派势力均衡，互相牵制，谁也压不过谁。
可是，长久以来不是一直这样吗？难道突然起了变化？
见栾芸也不是真的一无所知，米娜更凑近一些，更加压低了声音，“以前是这样，可是现在不同了。徐副总要钱要地位来干什么？以后还不是留给他女儿？以前叶总和徐珊在一起，徐副总肯定也有顾虑，不管输赢，怎么算都是叶总赚了。可是现在，两个人一分手，徐副总肯定要卯足了劲来打破之前的平衡了……”
“等等……”栾芸这会儿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你说……叶舒城，不是，叶总和徐珊，分手了？”
“嗯！”米娜肯定地点点头，“最近全公司上下都在议论这个事儿呢，他们两个分手，不光是两个人感情的问题啊，牵扯的东西太多了。大家都在观望，怕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伍，最后沦为斗争的牺牲品就惨了。”
米娜分析得头头是道，栾芸不知道她是站在哪个队伍里的，也不敢多说话，听完了笑笑，便埋头做事。
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还在极力消化刚刚接收到的讯息。
他们分手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不是之前还一起去香港吗？她上次冲动跑去找他的那次，已经分手了吗？
还是……
这些问题反复敲打着她的脑神经，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叶舒城落寞的身影，她觉得自己也混乱了。
“栾芸，你跟我来一趟。”张洁利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哦。”她赶忙起身，跟在她身后出了办公室。
疑惑地看着张洁在电梯按键上按下的数字，这不是……？
张洁脸上严肃的表情，让她不敢开口问任何问题。
电梯很快到达目的地，跟在张洁身后的栾芸越来越不安，直到看见“董事会主席”和“首席执行官”的门牌，她才真正相信，自己是走到了天城集团大厦的最高点。
“周秘书。”张洁对着秘书室里的女子打招呼。
对方抬起头，看了看张洁，又斜眼瞄了瞄她背后的栾芸，淡淡地点点头，起身说道：“叶总在等你们，跟我来吧。”
周秘书在敲门得到应答后，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桃木色办公室门。
栾芸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始终不明白，张洁叫自己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叶舒城的办公室很大，甚至超过她们整个绩效管理部门十几个人的办公室面积总和。一贯的冷硬风格，最多的颜色是黑白灰。
白色的墙面、灰色的地毯、黑色的皮质沙发，除了设计之初的几样方格造型和几盆绿色植物外，没有丝毫多余的坠饰。
“坐。”叶舒城埋首桌上的文件，钢笔在纸上写写划划，头也没抬地发出一个单音。
栾芸抬眼看看身边镇定自若的张洁，以眼神询问。
张洁朝她点点头，带头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栾芸只好照做，忐忑地坐下。
“周秘书，麻烦倒两杯咖啡进来。”后面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说。
叶舒城一向是礼貌询问客人要喝什么的，很少会霸道地替客人做决定。周秘书心中虽然有疑惑，却不表露出来，点点头领命出去了。
周秘书出去后，叶舒城锐利的目光扫过坐在面前的两人，并没有在栾芸身上多停留一秒，目光最后落在张洁身上，他直接切入主题：“张组长，你说那份预算表是出自这位栾小姐之手？”
预算表？栾芸这下总算弄明白，来这里的原因，是那份预算表出了问题？可是一个小小的初算表，还够不上叶舒城亲自来过问吧？
“是。”张洁点点头，态度不卑不亢。
“那么，栾小姐……”叶舒城将视线转向栾芸，声音很低很严肃，“请你解释一下，这上面的数据是怎么回事？”
啪，前几天栾芸才交上去的合作计划从天而降，被人大力甩在面前的桌面上。
栾芸心中一颤，慢慢拿起那本计划，问道：“这，请问……是哪里不对？”她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哪里不对？”叶舒城拢起眉，大声反问：“你交上来之前没有用眼睛仔细看看吗？你现在问我哪里不对？”
她拿着文件的手一抖，秀眉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你这份预算表，整整多出两百万，你到底干什么吃的！你在做之前没有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吗？”他站起身，抓过她手里的文件，在她面前扬了扬，几乎要贴上她的脸。
栾芸转头看向身边的张洁，张洁却仿佛置身事外似的，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直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记得，交计划书的那天，她去找张洁，张洁说很忙，没空看，叫她直接拿给米娜，交给米娜后她也没有再问过张洁。而且计划书上面的数字，都是张洁交给她的，她一个字都没有改过，就是因为怕错漏，她仔细核对过三遍，才敢交出去。
显然，张洁交给她的时候，数字就是有问题的。
“我……”她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是说不出话来。
“虽然栾芸工作不够细心，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但是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没有起到监督的作用。”张洁终于开了口，却只字未提原版文件的错误。
栾芸倏地白了脸，不敢置信地望向张洁。
叶舒城将文件摔在桌上，坐回桌位，刻意不去看栾芸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冷哼一声道：“当然都有责任，栾小姐，你倒是大方，一出手两百万，公司要你来做散财童子的吗？”
说着，转向张洁：“张组长，这份初始文件为什么会在没有通过层层审核的情况下，直接摆在了合作商的办公桌上，相信这个问题，不用我再问了。”
张洁身躯猛地一阵，先前义正词严的气势软了下来，诺诺地应道：“是。”
不知道怎么走出叶舒城的办公室，站在张洁身边，栾芸只说得出一句话，“为什么？”
张洁满不在乎地按下电梯下行键，脸上的笑容很温和，“弱肉强食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办公室内，叶舒城端起先前栾芸面前的咖啡杯，此刻还隐隐冒着热气，透过袅袅的轻烟，眼前仿佛浮现了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二十二 你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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