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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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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见接到手下线报的时候,已近深夜。他坐在书房宽大的班台后面,背后的落地窗在微弱的光芒中反射着他坚毅俊朗的面庞。
麻见点起了一颗烟,眼前雾气开始弥漫。这几天的东京并不太平,一个年轻的外交官陷入政治献金丑闻,而麻见的某些部下亦牵涉其中。一方面,麻见怀疑从哪里走漏了风声,导致那些苍蝇般无孔不入的摄影记者偷拍到了交易实幕;另一方面,恼怒于这个年轻政客的愚蠢,由于贪图蝇头小利而毁了他自己的政治前途,并且辜负了自己那笔不小的政治投资。
不仅如此,关西山口组扶植的人也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麻见不能因为这个小插曲失掉他长期以来在外务省占据的地盘。
与此同时,香港那边,飞龙已经开始行动。日本人的合作伙伴,这段时间不是被捕就是被杀。而俄国人面对麻见的忠告和建议,既不反对,也不执行,“拖”字诀贯彻到底。
麻见知道邓家已经与刘焰燕搭上了线,为什么迟迟没有行动?难道已经被飞龙气势汹汹的反扑吓破了胆?
麻见深深的吸了口烟,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盟友。
7年前,刘家和邓家大佬先后死亡,虽然自己目睹了这两个事件的发生,但是依然巧妙的回避了法律的追查,顺利返回日本。
失去首领的白蛇一团散沙。麻见深知自己去香港的目的就是拉拢邓家,培植自己在白蛇内的亲信,从而巩固他在香港的地位。如果白蛇和邓完全倒塌,那么自己在香港的努力就完全白费。
所以,麻见派叶接近飞龙,一方面监视他,一方面也有保护他的意思。
当时的白蛇四分五裂,飞龙因为涉嫌谋杀邓家大佬而入狱,帮内3号人物策划干掉服刑中的飞龙。
麻见知道,如果白蛇的3号人物掌权,自己就需要和他重新交涉。而飞龙就不同了,虽然麻见知道飞龙恨他,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飞龙眷恋他。
麻见坚信“无谓的感情对工作是毫无益处的”,虽然是个魅力四射的纯1,但是从来不与生意伙伴产生任何超越生意的情感。所以,香港那段旖旎的不了情,亦被他抛在心底不知名的角落。
抛开感情不谈,选择飞龙作为合作对象对麻见依然是利大于弊。当时飞龙只有21岁,与白蛇其他老辣的江湖人相比,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虽然养子身份杀手出身,但是最多不过是一条刚断奶的小狼,尤其是他对组织的管理还一窍不通。
所以麻见允许叶帮助飞龙除去他的绊脚石,并丝毫不干涉的坐视飞龙夺回白蛇掌权人的位置。
于情于理,麻见都不怀疑自己当时的选择有什么错误,但是现在,麻见发现自己显然低估了飞龙的毅力和对自己的执着。
飞龙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这感觉,就像被自己豢养的白蛇反咬一口那样,愤怒并且不甘。
香港用来牵制飞龙的另一方,邓家,竟然与飞龙出自同样的血统。邓家明知道麻见与上一代邓家大佬的死不无关系,但是当麻见祭出飞龙的血统这只杀手锏的时候,威尔森·邓完全慌了神,只能跟着麻见的思路走下去。
蠢得虽然听话却不足以成事,有能力的又难免包藏野心。麻见深吸了口烟,苦涩的烟草充盈了他的肺部。麻见想:选择盟友真是个富有艺术的事情。
半夜,秋仁醒来,发现床的另一半空着,已经完全凉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光线幽暗的书房,来到在宽大的圈椅中陷入沉思的麻见身边。
麻见轻轻抚摸着秋仁柔软的发丝,将他楼进怀里,用几乎不能辨识的声音呢喃说:“我的秋仁,你是这样的温顺与单纯……”
同一时间,飞龙已经悄悄的踏上了樱花的国度,来拜访业内被称为“魔术师”的一级金融犯罪专家——池上穗高。
即便冒着与米歇尔闹掰的风险,飞龙依然选择在这个时机来日本撬动池上的墙角。因为他清楚地明白,要从麻见手里挖走这样有实力的角色,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池上穗高,30岁出头,有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灰色眼眸,记忆力超群,对金融市场的追涨杀跌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完美的是,他拥有干净无暇的案底,虽然最近的几次金融动荡他都有参与,但是却干净利落的从没有引起警视厅的关注。
而这次,池上竟然不小心的被卷进外交官政治献金事件中,为一直等待时机的飞龙,提供了绝妙的机会。
当穿着尖领大翻领衬衫和单粒扣休闲西装的飞龙出现在池上提议的那家简陋的街边小酒馆的时候,池上那双刻薄的灰眸也不由自主的圆睁了一下。
飞龙摘下墨镜,露出浓密的帘幕般的长睫之下,一双自信而放松的漆墨黑瞳,他说:“初次见面。”然后吩咐目光呆滞的酒保,“龙舌兰一杯,谢谢。”
池上谨慎的回答:“初次见面。”
二人心照不宣的省略了对方的称呼,以免隔墙有耳。
飞龙啜饮着那杯带有独特墨西哥湾阳光风情的酒液,热辣辣的液体滑下喉咙,驱散了自己在阴霾的东京感觉到的无处不在的阴冷湿气。
飞龙问:“先生考虑的怎样?我可是抱了十分的诚意来到这里。”
池上执拗的摇摇头说:“不可能。”
飞龙笑道:“先生不要浪费如此难得的天时地利人和。天时,献金门我们就不细说了;地利,港岛之远足以避开警方盘查;人和么,则是我的诚意和公司的运营能力,提供给先生最大的自主性和最有诱惑力的职位。”
池上依然摇头:“我与老板的合作很顺利,我没必要……”
飞龙依然微笑,却隐隐带了一股杀气:“先生,您最大的优点在于没有案底,如果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引起条子的注意,可就得不偿失,万一他们起出您原先参与过的事件……”
池上冷冰冰的看着他,表情一动不动:“老板会处理这件事情。”
飞龙知道自己碰上了硬咖,但是如果没有挑战性,他也不会亲自来日本。
飞龙看着他喝着寡淡的葡萄酒,这样一个一丝不苟的人。
飞龙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啜饮着酒,“关西的山口组据说对此也相当的感兴趣。他们的手向来不怎么干净,夫人和少爷的安全……着实堪忧哦。”
池上终于谨慎的瞥了飞龙一眼,怀疑他怎么知道自己老婆孩子的下落。
飞龙继续:“不如先把夫人和少爷安排出国更为安全。”
池上坚定的回道:“老板会处理。”虽然虚张声势的成分比较多了。
飞龙温柔的笑道:“如果你的老板正忙于处理我的事情,我恐怕他没办法分心保障尊夫人和少爷的安全。”
池上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一下,明白自己不是眼前这个看似优雅实则心狠手辣的男人的对手。不动声色的喝光杯中的酒,说了句“失陪”,就急匆匆走出小酒馆去。
飞龙则安排人员继续跟踪,然后返回宾馆静候麻见的回应。
麻见的人汇报说飞龙已经来到日本。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飞龙难道已经把香港的事情都解决了吗?现在跑到日本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政治献金案并不是什么大事件,从金额上看,警视厅也无非敲山震虎,拿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做做文章。而对这个年轻的政客来说,麻见认为这个案子足以给他足够的教训,让他不再年少轻狂,将来处事更加老练些。
不过,麻见从来不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人。即便政治能给这个外交官第二次机会,他麻见提供的机会可不常有。
为了防止山口组捷足先登,他必须扶植第二人选。
不管飞龙来日本出于什么目的,一定都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好处。所以怎样才能逼迫飞龙尽快返回香港?麻见摸起电话,吩咐手下务必敦促和协助威尔森·邓在白蛇搞点名堂出来,使飞龙不得不无功而返。
飞龙知道自己在日本不能长时间耗下去。最快捷的是劫持池上的老婆孩子,但是这样池上一定不甘愿为自己服务,其才能也就大打折扣。
第二个方法就是引导日本警视厅的调查方向,给麻见制造更多麻烦,但是风险相当大,一不小心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第三个方法就是伙同山口组趁火打劫。但是这个办法耗费时间,增加自己在日本的变数。虽然如此,飞龙决定一试。
飞龙与山口组从来没有过来往,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贸然以白蛇首领的身份造访,很容易被对方轻视。不过,飞龙转念一想,能够对付麻见就是他最大的筹码。没有盟友,创造共同的敌人就成了盟友。山口组一定会欢迎自己的到来。
山口组在日本关西,以大阪和京都为据点的一大□□组织,以崇尚武士道精神,严格遵守老一辈日本□□传统为特点。其中,如同樱花般零落绚烂的,流星般一瞬即逝的美少年文化,也是该组织一个心照不宣的特点。
飞龙这个年龄,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雌雄莫辨、娇弱纤细的美少年范畴。但是,当身着刺绣唐装,长发松散的扎起的飞龙带着数名白蛇保镖步入山口组堂口的时候,突然的“万众瞩目”和难以掩饰的贪婪目光,已令他产生十分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