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需要想起……》颜若曦

3、（三）

　　幸福曾经来过
　　却又悄悄滑落……

　　黄昏的拍摄结束之后，洋平又拍了几张夜景，收工时已经快九点了，大家一起吵吵嚷嚷的吃完饭，各自散了，洋平看着昏昏欲睡的流川，笑着说道：“这里有几家酒吧很有特色，就在咱们住的庭院式酒店的旁边，想不想过去看一看？”

　　流川微一犹豫，点头。

　　洋平带流川去的是一家全部用巨大圆木装修而成的酒吧，古朴简洁，并没有寻常酒吧中的喧嚣吵闹，里面放着舒缓的音乐，给人以返璞归真的安宁。
　　站在吧台后面的人看见洋平进来，脸上欣喜的神色溢于言表：“洋平，你总算还记得回来看看……”
　　洋平拉着流川的手走过去，介绍：“枫，这是酒吧老板大谷，我哥们；……大谷，这是流川枫。”

　　没有身份介绍，也没有任何的解释的话，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流川瞥了洋平一眼，在吧台前面坐了下来。

　　大谷看着他们微笑：“喝点什么？”
　　流川还没有答话，洋平抢先说道：“大谷，借你的吧台用一用！”
　　大谷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耸肩：“你要用，我能不借么？”

　　洋平迎着流川疑惑的双眼，微微一笑，脱掉了身上的外套搭在吧台的凳子上，将衬衣的袖子松松挽到手肘上，从吧台的一侧进入了吧台里面。
　　大谷早就将位置让了出来，洋平略作准备，然后开始调酒。流川看着他手法极为娴熟的将各种酒还有果汁放入不锈钢的雪克壶中，最后用夹冰器夹入冰块，盖好壶盖，手腕翻转之下，壶中混合的液体和冰块撞击的声音清脆动听。
　　在空中抛翻了几次之后，雪克壶回到洋平的掌中，在他的掌心滴溜溜的旋转着，酒吧里其他的客人被他调酒的姿势所吸引，不由得轰然叫好。

　　待到雪克壶的转动慢慢停止下来，洋平取出杯子，将杯中的酒缓缓倒了出来，金黄色的液体在酒吧的彩灯之下流光溢彩，一片切成薄片的青柠檬恰到好处的装点在透明的杯口，让这杯酒看上去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洋平将酒杯缓缓推到流川面前：“枫，尝尝这杯酒……”

　　流川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有些讶异的看了看他，洋平凝视着他的微笑温柔之极：“这是专门为你调的，这杯酒的名字叫做——初见！”

　　初见时漫天的银杏叶片飞舞，独坐在长椅上的黑发少年精致的面孔带着忧伤和迷惘，深深的抓住了洋平的心——就如同这杯酒中缱绻的甜蜜夹着白葡萄酒独特的酸味，清淡的酒香混合着果汁的甜美，一见钟情的甜蜜和内心不确定的惶惑，各种体会全部包容在这小小一杯酒中，流川一口一口的细品，每一口，竟然都有不同的滋味。

　　短暂的沉默被陌生的声音打破：“老板，我们能不能也点一杯这样的酒？”
　　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走到吧台前，看着流川手中的酒，问洋平。
　　洋平淡淡的笑了笑：“抱歉，这杯酒我只调给他一个人！”

　　那对情侣还想说点什么，洋平却已走出了吧台，对流川说道：“枫，我去洗洗手……”说着他转身离开，再也没有给那两人说话的机会。

　　大谷眼见着他拐到酒吧里面，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才转过头看着流川，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臭小子，一来就把我的风头都抢了……”流川没有反应，大谷自顾自的往下说，“你知道吗？洋平这小子，只给对他最重要的人亲自调酒的……”

　　流川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大谷直视着他，语气忽然郑重起来：“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他这样的人，很少有人真正能走进他的心里，所以，如果你也喜欢他，请好好待他！”

　　流川漆黑眼睛微微一动，看着杯中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金黄液体，依然沉默不语。

　　从酒吧里出来，两人拐进隔壁的庭院式酒店，洋平看着流川沉默的样子，终于问道：“怎么了？从刚才起好像就一直有些不对劲……”
　　流川是个话很少的人，但不知为何，同样的沉默，洋平却能从他身上体会出他不一样的心情，流川抬眼看他，对他如此的洞悉力颇感惊讶。
　　仿佛猜到流川的心思，洋平轻声解释：“枫，就算你不说话，我也能感觉到你的情绪变化……”

　　流川移开目光，淡淡回应：“摄影师都有这样的观察力么？”
　　洋平摇头，目光灼灼：“不，我只对你有这样的感觉……”

　　流川沉默下来，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房间门口，流川拿出房卡开门：“晚安……”
　　洋平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枫，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流川身上微微一颤，眸子里竟然带上了几分慌乱：“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说着他逃也似的进了房间，“嘭”的一声将门关上。身体靠在门上，深深吸气，不知道过了多久，“砰砰”的心跳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站直了身子，正要开灯进屋，门口却忽然传来两声敲门的声音。
　　流川几乎的本能的开口喝问：“谁？”

　　无人应答。

　　他疑惑着将门打开，洋平站在门外，看着他微笑。
　　流川皱眉：“干什么？”
　　洋平抬起手腕，指着时间：“你刚才说明天的，现在已过十二点了，已经是刚才的‘明天’了……”

　　流川语塞，翻个白眼，转身走了进去，门半敞着，洋平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房中没有开灯，有月光从宽大的玻璃窗外透进来，洒在流川的身上，让洋平觉得有一种朦胧而让人难以置信的美好。

　　眼见着流川找到房中壁灯的开关，正要摁开，洋平的手覆了上去：“枫……”

　　幽幽的轻唤，流川身子僵直几秒钟，然后缓缓的转过身，看他：“你要对我说什么？”

　　洋平静静的凝视他，半晌，他缓缓的凑上前去，流川身子微微往后一缩；洋平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再一次试探着凑上去，这一次，流川没有躲。

　　温热润泽的唇落在流川柔滑冰凉脸颊上，试探的，忐忑的，轻柔的，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那两片性感的薄唇上，洋平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了舔流川的唇，慢慢的试探着深入，双手同时拥住流川单薄的肩，温柔入骨的低唤：“枫，枫……”

　　在这样月夜如水温柔缱绻的夜里，什么话，都已是多余。

　　一个月后，新专辑终于上市。
　　专辑的封面正是洋平第一次见到流川时偷拍下来的照片，磨砂的手感，旁边是手写体的专辑名称——《天使来临的秋天……》

　　专辑不出意外的大卖！
　　先前因为海选的事，媒体对洋平心存不满，一直对他这本新的摄影专辑冷嘲热讽，如今也不得不低下了高贵的头，众口一词的赞叹不已。

　　庆祝酒会不可避免，各赞助商和公司老总一一出席，洋平在酒会上喝得酩酊大醉。野间给拒绝出席酒会的流川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洋平回家。

　　车子到家是已将近十二点，流川将满身酒气的洋平扔在床上，拿了毛巾给他擦脸，却不了原本以为已经睡着了的洋平忽然开口说话：“枫……”
　　流川让他吓了一跳：“你醒了？”
　　洋平低低“嗯”了一声，揉脑袋：“头痛……”
　　流川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喝成那样，活该头痛！”

　　洋平拉着流川的手，只是看着他笑，流川让他看得不自在起来，甩开手说道：“头痛还不睡觉，傻笑什么……”
　　洋平眼看着他要站起来，伸手又将他拉住：“一起睡吧……”

　　流川想想也是，放下手中毛巾，上床，关了床头的灯，洋平的手臂伸过来，将他抱在怀中，两人静静的在床上躺了一会，洋平忽然嘟嘟囔囔的喊他：“枫？”
　　流川答应一声：“嗯？”
　　洋平搂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喃喃响起：“枫，幸福来得那么突然，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流川微侧过头看他，洋平却是闭着眼睛，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过了几分钟，洋平忽然又说道：“枫，谢谢你！……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在你心里面，有一个你割舍不下的人……”
　　流川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洋平却依然是呓语般的声音：“我一直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怕自己比不过你心里的那个人，也害怕……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洋平的呼吸渐渐均匀，流川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他英俊的侧脸，缓缓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夜凉如水，秋意无边。

　　此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当晚的事情，洋平依然为专辑的后续事情忙碌，而越来越多的广告商找上流川，想要跟他签约拍广告，洋平工作之余，还要兼任流川的经纪人，按流川自己的意愿帮他挑选广告，当然，摄影师还是洋平自己担任。

　　日子在忙碌而甜蜜中渐渐流淌，这天流川正好闲在家里，洋平跟野间出去洽谈一个广告，下午三点左右，洋平回家，看着流川一脸兴奋：“枫，待会跟我去机场接一个吧？”
　　流川疑惑：“什么人？”
　　洋平笑：“上次在湘北镇跟你说过我们一起长大的五个人当中的一个，也是跟我关系最好的一个，他上午打电话给我，今天下午回来，四点左右到，这会应该快到了……”

　　流川闻言不再多问，穿上外套跟他出门。
　　到了机场已经差不多四点半，洋平看着电子牌上的显示：“好像来晚了……”
　　正在他拉着流川走向接机口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洋平！”
　　洋平转身，一头火焰般的头发首先映入眼帘，洋平拉着流川扬起微笑朝着来人走了过去，却忽然感觉到流川脚步一顿。

　　洋平抬头看向流川，眼见着流川直直的盯着来人，脸上的血色一分一分的褪下去，漆黑眸中讽刺疼痛。
　　与此同时，身材高大的红发男子也同样的看着流川，脸上原本带着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他往前跨出两步，走到两人跟前，眼光停在洋平和流川牵着的手上，拎着旅行袋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洋平此时早已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看看流川，再看看来人：“花道，你和枫认识？”

　　被叫做花道的男子让洋平问得一怔，随即疯狂的大笑起来：“认识？洋平，我和他岂止是认识，……我这一趟，就是专门来找他的……”

　　洋平愣在当场，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直至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