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人精和跟屁虫》涂星觉

11、第 11 章

　　余晖在窗棂上悄悄撤退，室内浮动着被白日曝晒后残留的、慵懒的余温，片刻的温暖正被从窗缝里渗入的、微凉的夜气一丝丝地逼退，绿植垂下头在桌面留下温柔的剪影，视线所及之处都蒙着一层静谧的滤镜。
　　“啪嗒”一声，厚重的门撞向墙面，打破了这片浑然天成的安静。
　　室内没开灯，他抬头看去还没来得及看清人脸，袁铮先一步出声道：“怎么又不开灯？不怕把眼睛看坏了？”
　　江司宁点开桌角的一盏暖灯，摘下眼镜，“你怎么来了？”
　　袁铮自然的坐到他对面，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小半张脸照在琥珀的灯光下，在桌面上映出锋利的五官，毫不客气的夺过他的陶瓷杯，喝下留有余温的茶水，不紧不慢道：“来接你回家。嗯这茶不错。”
　　江司宁提起养生壶再为他续上一杯，边倒边说：“我今天不回去了，和卓阳约好回江家吃饭。你要是觉得好喝，这茶叶家里也有。”
　　袁铮扣住他的细白的手腕，沉默的考虑了一会儿，“那我也去。”
　　江司宁笑道：“你去干什么？”
　　“吃饭啊，不然能干什么……”
　　难不成他去上门提亲啊……
　　江司宁点头答应了，袁铮想去就随他去吧，反正江家也不缺他一双筷子。

　　门口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柳姨擦了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浮现慈爱的笑容，柔声道：“阿宁，你回来啦？”
　　江司宁微笑着点头，“嗯，柳姨用我给你打下手吗？”
　　柳姨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不用，快做好了，你们坐着歇一会儿，准备吃饭吧。”
　　袁铮和江卓阳留在客厅打着游戏，江司宁一人往楼上走去。他敲了敲门，听到屋内应答一声，推门而进恭敬地叫道：“爷爷。”
　　江有恭站在书案后，案台上铺平一道云白色的宣纸，正凝神静气执笔挥毫。
　　江司宁站在桌前等待不再出声，等江有恭把心爱的毛笔轻轻搭在山型的笔搁中，稳坐回木椅上抬手示意道：“过来坐吧。司宁，你看看我这字写得怎么样？”
　　江司宁俯身看去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这幅字一入眼有一种难得的静气和润气，意境上与“上善若水”四字相合，细看这笔墨，温润通透，线条柔中带刚，尤其是这个‘水’字，有种水流不息的感觉，正好体现了水‘居善地、心善渊’的品格。能看出来您在书法上已经有不小的造诣，受教了。”
　　江有恭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出声笑了出来，“哈哈司宁啊，你既然看懂了我这字，想必也就能知道我让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事。”
　　“大概猜到一些，请您细说。”
　　他猜到这是一场鸿门宴，但还是硬着头皮回来了。
　　“卓阳，他现在在你公司里学习，我希望他能学习到一些真才实学。他年龄小，心态不稳，有人要是说些什么闲话，你能马上给他撑腰吗？况且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一定会闷在心里不说，所以我想着你要多包容他，再给他些什么让他能在你公司站稳脚跟。”
　　“上善若水”四字旁敲侧击让他学会“不争，”现在又要他包容，又要他给予。
　　他已经尽力在给江家最好的，凡事优先考虑江家、江有恭为先。他拼死拼活，起早贪黑创业这么多年，也全是为了江家。
　　他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他想如果不是江家愿意收留他，他怎么能享受到这么良好教育资源，怎么能接触到上流社会的人，又怎么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所以，他妥协了。
　　敲门声打破室内凝滞的气氛，江卓阳推门道：“爷爷，哥，饭做好了，先下楼吃饭吧。”
　　江有恭拿起靠在桌案边的金丝楠木的拐杖，一前一后下了楼。
　　沉稳而清晰的“叩叩”声由远及近，袁铮起身看去，视线从江有恭身上略过停留在走他身后的人的身上，江司宁双眸垂着看不出他的情绪，身体好似绷紧的弦，他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袁铮礼貌地叫道：“江爷爷！”
　　江有恭脸上闪过一秒诧异，转变笑容道：“哎呦你这孩子，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袁铮上前迎去搀扶着他，“江爷爷，几天不见您这身体又硬朗了。”
　　江司宁与他对视一眼，绷紧的弦松了下来，瞬时浮现笑容装作没事的样子。
　　吃饭时，袁铮是饭桌上的焦点，虽然只是和江有恭唠些家常事，但能看出江有恭轻松愉快了不少，他总能反应很快的接住话题，利落的给江有恭夹菜倒茶，没有刻意卖弄，全然是小辈在长辈面前的样子。
　　相比之下江司宁和江卓阳就略显拘谨，像是他俩才是来做客的，一个在江有恭面前规规矩矩，尊敬有加，另一个本来话就不多，有问才答。
　　江司宁没办法完全静下心吃饭，盯着面前通白的鱼肚出了神。袁铮不经意地扫过他的神色，把他的行为尽收眼底。
　　江有恭咳了两声道：“司宁啊，今天太晚了就别回去了，一会儿让柳姨收拾出你的房间，添上件被褥住下吧。”
　　江司宁笑着乖乖答应：“好”
　　袁铮嘴里东西还没咽下含糊不清道：“那给我也收拾出一间房来，江爷爷，我能住这吗？”
　　“你小子白吃白住，下次我可要去找老袁讨点好处，最好是能讨来他屋里挂着的山水图哈哈哈……”
　　“不用您亲自去，等我回去跟我爷商量商量，亲自给您送来。”
　　饭后，江卓阳跟着江有恭先一步上了楼。
　　江司宁留下帮柳姨收拾餐桌，袁铮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间，引起他的注意才道：“刚才在饭桌上，你怎么回事？自家人吃饭还那么板正，江老爷子吃饭前教育你了？”
　　江司宁捧着碗筷放到洗碗池里，摇摇头道：“没有，是我自己的事。”
　　柳姨见他俩都挤在厨房里，赶忙来拦，“阿宁，你放着吧，别沾手了。袁公子，你们有话出去聊吧。”
　　“辛苦了，柳姨。”江司宁拉下水龙头洗了洗手走出厨房。
　　袁铮突然扭头压低音量道：“柳姨，您一会儿给江司宁房间添两床被子，不用多收拾出一间房了。”
　　柳姨有些诧异又立马接受了，看到袁公子和阿宁的关系竟这般要好，她为他感到高兴，笑道：“好，我记下了。”

　　江司宁脱下外衣见袁铮也跟进来了，停下了动作问道：“你怎么不去睡觉，不困吗？”反倒是说出了他自己的心声，他两脚轻飘飘的快站不住了，肩膀好似承着千金重的担子，眼皮也有气无力地垂着，浑身透露着倦意。
　　“我看柳姨忙活一桌子菜也挺累的，就没让她给我收拾房间，等她抱上来被子，我跟你睡一间得了，值不得折腾。”
　　袁铮推着他的肩膀走进浴室，“你快洗洗睡吧，我看你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
　　江司宁关上浴室门，毫无戒备地脱下衣服，洗热水澡到一半他才想起来，他没拿换洗的衣服，只好推开淋浴间一道细窄的门缝，调高音量喊道：“袁铮，袁铮？你在外面吗？”
　　袁铮双手握持着平板正打着手游，他迈步走去贴在门上道：“怎么了？”
　　“我忘了拿浴袍，你找一下应该是放在了最左边第二间的柜子里……”
　　袁铮按下关机键把ipad丢到床上，按照他说的走到换衣间，放眼看去没有他要的浴袍，衣柜里挂着的衣服寥寥几件，他没想到江司宁在生活上还挺节俭。
　　下一秒袁铮拧开浴室的门，推着淋浴间的玻璃门敞开些，把浴巾丢到他脸上，视线下移结结实实看了一眼。
　　在江司宁拿下来的前一刻消失在他眼前。
　　江司宁敞开浴巾往下身比划着短了一截，有些难为情的围在下半身走了出去。
　　袁铮不怀好意的盯在他身上看，江司宁脸上还带着洗完澡后的微红，头发也湿漉漉的带着水汽，稍有着急的快步走到换衣间找起睡衣，袁铮跟在他身后自证道：“你看，都说了没有了……”
　　江司宁不信邪的翻找着，又打开右边的柜子喃喃道：“哎我记得是放这儿了，怎么会没有呢……”
　　咔哒一声，室外的房门被人打开了，江卓阳见屋内没人喊道：“哥！哥？你在房间吗？”
　　袁铮立马反应过来，高大的身躯挡在门框前，沉声问道：“你过来干吗？”
　　“我来送衣服，你怎么在这？我哥呢？”话完，江卓阳把浴袍放到床上。
　　袁铮甩甩手作出赶人的样子，“送完就赶紧睡去，你一小孩晚上老乱跑什么？”
　　江卓阳不服气地回了一句，“你也没比我大两岁，神气什么……”
　　袁铮挥起拳头作出唬人的姿势，“你走不走？”
　　江卓阳翻了他一白眼，没跟他争辩走出房间。
　　袁铮拿起浴袍送到鼻前嗅了嗅，除了洗衣粉没有其他气味，才放心让江司宁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