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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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楼下，方天拎着袋子注视着一辆陌生的黑色SUV缓缓驶来，最终停在自己身边。
他迟疑地遥望里面，车窗适时降下，柳凌洲笑着招手：“上车。”
方天“哇”了一声，开门坐上副驾。
“没见过的车，我还以为是别人。”
柳凌洲看他腿上放着袋子有点妨碍系安全带，帮忙提过来，说：“这辆开的少，趁今天开出来加个油。”
“你有很多车吗？”
“还行，兴趣有限，不算太多。”他把袋子递回去，问：“这是什么？”
方天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送你的，我做的慕斯，第一次做，味道还可以，给你尝尝。”
柳凌洲动作一顿，意外地看着方天：“你做的？”
方天：“嗯，昨天看到教程，感觉不是很难，就试了试。”他瞅瞅柳凌洲惊喜的笑眼，说：“我自己先练练手，等差不多了，就请你吃一顿好的。”
柳凌洲的表情渐渐不受控，根本忍不住嘴角的笑，轻声问：“真的？”
方天大方点头：“嗯，真的啊，我前天肯定没轻了折磨你，挺不好的。对了，你有什么忌口吗？”
柳凌洲心跳强烈到夸张，不住地描摹方天，对方回避对视，睫毛微垂着铺开，看得出是紧张的，或许是为前天的事懊恼尴尬。
本以为能尝到这份甜品就已经足够惊喜，结果竟还有更大的馅饼砸在头顶，哪怕这些都是出于感谢，柳凌洲也难忍胸腔里的欢脱。
沉默得有点久，方天的眼睛移过来。
柳凌洲恰到好处地看向手里的袋子，笑着说：“没什么忌口的，都能吃。这个是不是要冷藏？”
他晃了晃慕斯，方天道：“没事，我放了冰袋，能抗一会儿。”
“稍等我一下。”柳凌洲不放心，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后排，从扶手箱下拉开一个小抽屉。
方天好奇回头看，就见柳凌洲将慕斯盒子拿出来，连同冰袋一起放了进去。
“冰箱？”
可能是第一次上手，方天用量保守，慕斯不大。
“嗯，刚好放得下。”
方天：“高级。”
天气渐热，他今天只穿了件黑色半袖，柳凌洲坐回驾驶位后看看他，问：“冷不冷？要关空调吗？”
方天这才注意自己正维持着抱臂的姿势，他放下胳膊，说：“不冷，没事。”
车缓缓上路，方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乱飞乱跳的心绪。
到底在紧张什么啊？
他在心里虚浮地质问自己，但没有刨根问底去深究的胆量，于是也就不可能得到答案。
柔和优雅的R&B在车内环绕，熟悉的清冷香气很有令人放松的魔力，空调温度被柳凌洲稍微向上拨了拨，一切都舒适得刚好。
要不是昨晚没熬夜，这会儿方天差不多该困了。
他靠着椅背歪头看向路边，下意识享受这种从心向外感受到的舒服。
仔细想想，和柳凌洲待在一起就没有不舒服的时候。
连醉酒后都能顺心放肆到大胆造作，他昨天又回头琢磨琢磨，要是前天晚上全靠他自己一个人熬过去，绝不可能弄出那么多节目。
他很快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欺负人，借着大量的酒精，无所顾忌地欺负一个无条件顺着自己安抚自己的人。
方天抿抿嘴，愧疚感夹杂着熟悉的怪异感觉一同反流。
他偏头看看柳凌洲。
“怎么了？”
柳凌洲视野范围仿佛特别大，明明眼睛还在目视前方，却能立即察觉到身边的注视。
方天咳了一下，“没，你……你决定好要养哪只猫了吗？”
柳凌洲昨晚给他发了猫舍的社交账号，方天翻了许久，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小猫，还有几只实在无路可去的狗。
健全的或者性格好的猫根本不愁领养人，现在留在猫舍的多是有些问题的常驻嘉宾。
常驻嘉宾，是账号上单独创建出来的合集，尽管创作者语调轻快幽默，但其中身负各色伤痛的猫咪们都泛着淡淡的苦涩。
“小雪和小白，有刷到过吗？两只白猫。”柳凌洲单手开着车，微笑着说：“之前跟猫舍的人联系过，这次去接触一下，合适就带走。”
“啊。”方天立刻搜寻到印象深刻的两张照片，“刷到过，总挨欺负，而且必须一起领养走的那两只。”
“嗯，就是它们。”
方天又看向柳凌洲，这次眸子没急着避开，问：“你怎么想到要收养猫的？”
柳凌洲罕见地没有迅速回答，方天正纳闷，就听他说：“我哥很喜欢，以前养过一只，就是领养的，他走了之后那只猫也很快病死了。”他故作轻松地笑笑，“所以总惦记着再养养试试。”
方天心里一突，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干巴巴地说：“对不起。”
柳凌洲轻笑：“没事，过去挺长时间了，也该淡了。”
方天没说话。
怎么可能淡了。
亲人离世，只要从别人口中听见那个称呼，那个原本自己叫一声就会有人答应的称呼，心里的伤口就要再疼一次。
一辈子淡不下去，甚至生怕自己忘了。
柳凌洲问：“渴吗？车门侧面有水。”
他仍旧贴心，即便自己才是那个情绪旋涡的中心，也不想干扰到别人。
方天看他，轻易明白了他的用意，不动声色地抿抿嘴。
“好。”他循着地方找到矿泉水，配合得喝了几口转移注意力。
外城不近，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地方。
位置偏远，四下除了这处独立的院子再没有其他住户，院墙高耸，边沿隐约勾着某种网状的东西，方天退后几步观察环境，柳凌洲上前敲响大铁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跑过来打开门，瞧见来人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是609吗？”
方天好奇上前，柳凌洲承认：“对，来看小雪和小白。”
女生看了眼两人身后难以忽视的豪车，惊讶地张张嘴，赶紧说：“进来吧，它们在里面的板房。”
跟上她引路的脚步，方天环顾院落，这才看明白那个网是什么——大概是怕猫跑了，整个院子的天顶都用细密的金属网罩住。
地上四散着几只花色各异的猫，还有一只肉墩墩奶团团的狸花小奶猫。
女生边走边说：“院子里这几只性格都挺好的，不用怕抓人，走这边。”
说着，她带着两人绕过主屋，拐到后院一个白色板房。
方天问：“铺网是怕猫跑吗？”
女生闻言解释道：“对，之前都是把猫关在屋子里，总打架，后来有人过来在门外故意下毒，就只能这样封起来了。”
听见下毒，方天蹙了蹙眉。
总有这种活着不如把命捐了的精神病。
“小雪总挨揍，我们以前也不知道白色的猫地位不高，就混在一起养，结果小雪就一直受伤。”她推开板房的门，继续道：“小白是小雪带大的，流浪的公猫主动养陌生猫仔挺少见的，小白除了左后腿有一点残疾，其实没什么毛病，相对更容易找到领养。”
说着，屋子里响起两声软乎乎的喵叫。
方天和柳凌洲就瞧着两只雪白雪白的猫一前一后跑了过来。
“但是之前给小白找过两家，都说它不吃饭不喝水，到第二家因为尿闭住院了，治好了又给送了回来。”
女孩儿弯腰挨个摸摸蹭过来的小可怜，叹口气，“一回来跟小雪待在一起就什么都好了，所以只能是两只猫一起领养才行。”
柳凌洲半蹲下身，伸出手指送到小雪面前，长毛猫咪不怕生，大大方方凑过来嗅了嗅，随即用头在他手腕和手背上来回蹭挪。
方天也蹲下来。
小雪的左眼伤病严重做了摘除，面部轻微变形，耳朵也缺了一角，但不妨碍它是一只性格格外亲人温顺的好猫。
柳凌洲大手试着盖在猫头上，没有反抗，就顺着头摸了几下，一路顺到尾巴根，毛发蓬松的大尾巴高高翘着，小幅度晃了晃。
柳凌洲意外挑眉：“脾气这么好？”
女孩儿憨厚一笑：“对，小雪很粘人，对人很和善，小白差一些，但从不咬人不伸爪子，都是好猫。”
她瞟了眼耐心十足的柳凌洲，又看看正在试图和小白交流感情的方天，谨慎问：“您是要两只都领养的吗？”
柳凌洲这会儿摸着丝滑但沾着灰的猫毛，心情极好，说：“对，之前和猫舍的负责人聊过，两只都带走。”
女生松口气，笑着说：“那是我姑姑，有只猫有点难产，她早上带着去医院了，走之前告诉我您会来看猫。”
柳凌洲试着抱起小雪，依旧乖乖的不动，他站起身，余光瞧见方天也已经把据说不那么粘人的小白抱进怀里。
小白是短毛的白猫，两只眼睛都是蓝色，在光影下像是无垠的小宇宙。
方天温柔地拖着猫肚子，侧低着头哄得开心，柳凌洲看着也开心。
他弯起唇，直奔主题：“确定领养要办什么手续？”
女生连忙跟着起立，朝气地说：“要填个表，留下联系方式，我们猫舍每隔一段时间会视频回访，您介意吗？”生怕他说介意，她赶紧接着道：“后面频率会降低，稳定之后就不会再打扰了。”
柳凌洲不以为意，“没事，不介意。”
两人抱着小猫和女生一起走到一间简陋的房间，里面有张陈旧的木头办公桌和几张塑料凳。
柳凌洲将小雪放到桌面上，坐下填表。
他拿笔写字，小雪到处闻了闻气味就马上回到柳凌洲手边，侧趴倒下用头抵着他的手。
柳凌洲明显被可爱到了，眉眼笑眯，放下笔安抚了半天。
“小雪的眼睛要定期上药护理您知道的吧？”
柳凌洲点头：“知道，负责人说过。”
女孩展颜，“那就行。”
方天找个凳子坐下，抱着安安静静的小白，摸着摸着还被舔了手指，这么温顺的小猫，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天使。
手续处理好，女生拍了几张留存照。
柳凌洲问方天：“要不要去看看别的猫？”他还记得进院子时方天眼巴巴的表情。
方天眼睛发亮，问女生：“可以吗？”
女生豪爽答应：“可以啊，院子里的猫都挺亲人的，屋里的就算了，那些都是刺头。”
方天和柳凌洲先将小白小雪放到板房，然后去了趟前院。
他找了个台阶坐下，跟手边的小奶猫套近乎。
柳凌洲就站在一旁，温和地盯着方天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和小奶猫很快熟悉，然后轻柔地上下其手。
方天高兴地仰头寻找柳凌洲的身影，见人就在眼前，笑眯眯地冲他举起小猫，“它好乖！”
柳凌洲插在裤兜里的手蜷了蜷。
方天的眼睛多数时候都是明亮的，像成色上等的黑色琉璃珠子，染上积极的情绪时更是像一只清澈单纯的大型犬。
现在他端着巴掌大的毛球，小心翼翼又爱不释手，还凑近闻了闻小猫头。
“它有奶味儿。”
柳凌洲轻笑出声。
更像了。
方天玩了一会儿，又去跟其他猫咪混眼熟，他是真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整个人洋溢着显而易见的幸福感。
把院子里的猫猫问候个遍，他和柳凌洲都去办公室给猫舍捐了款。
再回来，方天还是托起那只主动跑来却不敢下台阶的小猫。
柳凌洲弯腰摸了摸脚边的三花，院子里忽然炸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听方向似乎离得很近，他抬头找到源头，是一只陌生的蓝猫正在扑打一只原本在晒太阳的橘猫。
方天就站在战区内，他慌忙后撤一步躲开，结果忘了脚底下是台阶。
纵使他尽量灵活转身，依旧失了片刻平衡，他第一反应是护住手里的奶猫，可千万别摔出去了。
眼看要摔倒，眼前就迎上来一个宽实的身影，方天本能伸手撑住来人。
“没事吧？”
院子的台阶不高，但方天是一步踏空四级歪掉下来的，吓得柳凌洲心脏猛跳。
“啊？”方天呆呆的，右手将猫按在胸口，左手按在柳凌洲肚子上。
柳凌洲上下扫视他一圈，重点看了看脚踝，问：“没崴脚吧？”
丝毫没察觉到二人此时的姿势有多紧密，他的手臂揽住方天的肩背，手掌够大，结结实实地攥在劲窄侧腰上。
大约是前天晚上抱得久了，柳凌洲竟是不怎么生疏。
可这对方天来说是全新的体验。
他的手在按到腹肌之前可是一路从胸口滑下来的，温热的体温，因发力而紧绷的触感，衣服下清晰分明的肌肉刻度。
方天望着自己的手，脑子卡顿了。
“咪！”
小猫细弱一叫，他低头看看怀里的小毛团，又看看还在人身上压着的手，赶忙慌乱地收回来，局促地后退半步。
怀抱分离，热度残存，手掌留下的、胸腹留下的，全都突兀地留在方天的感知神经上。
“大头！”小姐姐愤怒地冲进院子，拿起扫帚驱离暴躁的蓝猫。
“谁让你出来的！是不是又把纱窗掏坏了！再这样给你关禁闭！”她分开两只漫天飞毛的猫，一路将蓝猫赶进室内。
柳凌洲还在担忧，凑近问：“脚踝，怎么样？”
方天不经思考地动了动脚，“没事，没崴。”
小猫又叫了一声，三花也扒着方天的裤子直立起来，他心领神会地放下，猫妈妈马上咬住孩子后颈，大步跑远。
柳凌洲：“没事就好。”
方天抬起左手想摸头，那手感就像幻觉似的经久不散，他手抬半路又顿住，不自然地换成右手。
柳凌洲本是没怎么多想，可眸光敏锐地扫到方天异常通红的耳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双手重新淡定插兜，咳了一声说：“走吗？”
方天不住眨眼，“行，行啊，走吧。”
两人和女生一起去板房抱走两只猫。
柳凌洲自己带了航空箱，他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格外大的精致箱子，非常顺利地将小雪放了进去。
原本没什么反应的小白见此，立即喵喵叫起来。
方天赶紧也将小白放进去，中气十足的叫声这才止住。
女生看见箱子就明白了，柳凌洲都是提前做足了功课，知道两只猫分不开，专门买了大号航空箱。
她本就因为豪车放心几分，这下更是欣慰。她弯腰跟里面的老朋友道别，笑着挠挠纱网，说：“过上好日子喽两个小家伙，也算是嫁入豪门了。”
她是小声说的悄悄话，但方天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禁不住克制地笑了笑。
猫舍赠送了猫砂和猫粮，将小雪惯用的药也装起来，一同放到了后备箱里。
箱子转移到后排座椅，两人在女生不舍的挥别中驱车离开。
方天的耳朵慢慢恢复常温，车开出一段路，他也基本上放下了刚才的小插曲，不时回头看一眼后面的猫。
柳凌洲始终勾着唇，见方天如此，笑容更盛几分。
方天瞥见他笑，也跟着傻乐。
两只猫在箱子里互相舔毛，安安静静的，方天说：“好可爱，它们性格真好。”
柳凌洲认可道：“负责人说他们是讨好型猫格，没想到真这么粘人。”
方天望着小雪脸上的伤，说：“可能吃了很多苦，没有安全感吧。”
柳凌洲：“也幸好那些伤不是人为的。”
方天心疼了，想想女生说的嫁入豪门，又缓和下来。
公司福利都那么好，加班费一点不含糊，同事们平日里对公司的归属感肉眼可见，作为猫咪跟着柳凌洲，肯定更不可能吃苦了。
“你要给它们换名字吗？”
柳凌洲摇头：“不换了，这样挺好的，它们应该也听习惯了。”
方天想到什么，又问：“刚才她为什么叫你609啊？”
柳凌洲扬起嘴角，“你多念两遍。”
方天老实照做：“609，609……”念着念着，他笑了。
柳凌洲，609。
“谐音啊？这你网名？”
柳凌洲：“嗯，微信名。”
方天：“我说呢，我设了备注，没注意名字。”
柳凌洲笑问：“给我备注了什么？”
方天理所当然道：“柳凌洲。”
柳凌洲恍惚了一瞬，这似乎他是第一次听到方天叫全名，自从知道自己比他大一岁起，能听见的称呼就只有洲哥。
原来是这种感觉。
方天听见笑声，投去视线，挑眉问：“笑什么？”
柳凌洲不回答，仍是笑，他右手拨动方向盘，左手肘支在门边，手指摩挲嘴唇。
方天没得到答案，不解地看着他的笑脸。
柳凌洲的上唇比下唇薄，笑起来时上翘的嘴角就像一条精心勾画的线条。
桃花眼随笑半阖，睫毛又直又长，在眼尾铺开一片毛茸茸的微影。
实在是处处都漂亮的一张脸。
他不自主地看向嘴唇上的修长手指。
十分钟前这只手还在方天的腰上。
他默默移开眼，耳尖于今天第二次爬上不属于它的温度。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