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无言》药君

1、执手无言 上

　　粉色的小花瓣洋洋洒洒合着倾泻一地的阳光，他在雨后湿漉漉的石板地上迎面走来，目不斜视，旁若无人。

　　莫逸是个很平凡的人。父母都是一般的工薪阶层，即便不是劳苦大众，也至多只是小康而已。莫逸从小就不是特别的聪明、当然也不太苯，属于那种父母逼一逼就优秀、松一松就普通的类型。注意是优秀，不是拔尖哦！这样的莫逸属于平凡中的平凡，他自己也有这样的觉悟，从小他的志愿就是开一个小书店——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念小说——而且从来也没改过，至多随着时间的流逝偶尔想到还要添一个老板娘而已。想当然的这样的莫逸原本是不会与F附中这样顶级名校有所瓜葛的，然而“望子成龙”是全中国每一个老爸老妈的愿望，莫逸的爸妈也不例外。同样的“孝顺父母”是全中国每一个孩子的责任，所以当看到年纪一大把的母亲哭着求他一定要考F附中时，莫逸只能苦笑着同意了。
　　同意归同意，即使莫逸动了真格“头悬梁锥刺股”，很不幸的、他还是以半分之差与之失之交臂。只是半分而已，却已难于上青天。对于这样的结局，十六岁的莫逸认真考虑过，得出的结论是：这很正常。
　　这的确很正常。只是半分而已却足以刷下好几百人，只是半分而已却足以区分拔尖与优秀。
　　而莫逸一向属于优秀不拔尖，即使拼命一年也只是升到了优秀的上界，仅此而已。
　　面对这样的结果，莫逸的父母即便没有以泪洗面、也至少整日长嘘短叹，毕竟这是莫逸唯一脱离平凡的机会——高中离不开小镇，这一辈子也离不开了——虽然平凡的父母并不觉得平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靠的却是超越平凡。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任命的接受事实的时候，莫逸的母亲突然想起有一个远房又远房的亲戚在教育局里工作、而这个人恰好曾欠他们家一个大人情，所以在半是死缠烂打的情况下，终于知道F附中除了计划中招生外，还有两个计划外名额在校长手里，只有两个。经过了许许多多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弯后，莫逸终于得到一个面试的机会。
　　那天那个和蔼可亲小老头当时问他：“你为什么要来F附中呢？”
　　“因为这是个好学校。”当时莫逸想也没想的回答，急的一边的爸妈直抹汗。
　　“就这样？”小老头笑眯眯的问道，一点也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
　　“那么如果你进来了，你把自己的位置放在哪里呢？”
　　“优秀。”小老头问的模糊，莫逸回答的也模糊。
　　“哦，满好。”小老头应了一声，想了想，转过头问莫逸的父母：“你们能资助学校多少？”
　　“。。。两万”母亲似乎嗅出了些什么，报出一个几乎是意思意思的数目。
　　“两万。”小老头沉吟了一下，莫逸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刚刚看到小老头毫不留情的回掉了一笔三十万的“资助”。
　　“好。”
　　事情就此尘埃落定。只有莫逸还有点犯糊涂，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破格录取的呢？
　　很多年以后，当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变成干瘪小老头时，莫逸才知道，在任何情况都保持优秀才是真正的顶级。
　　不过除了真正的顶级以外、还有一种顶级中的顶级，指的就是唐仲悠这种天才、奇才、古代还叫非池中之物等等。
　　当一个人能在F附中各科全A、年级排名稳定在NO.1，体育全能，容藐俊秀到女人尖叫、男人痴呆的程度，再加上１８０的修长身形更大大印证了“中国自古出美男”的传统时——顺便说一句，莫逸的容貌同他的人一样，属于平凡级的英俊——那么无论那个人的个性有多么的冷淡，都只有一个名字：神。
　　冷淡，是的。唐仲悠完美的光环中，唯一稍嫌不足的就是他冷淡的个性。其实说冷淡是已经过修饰再修饰的官方说法了。常人的说法是万年冰山，千万不要以为是那种时下流行的那种“酷”，那种程度的清凉只需在唐仲悠周围百米之外感受一下就可以了。而即使是这一点点小小的缺陷，也根据各方小女生的说法——人不能太完美，老天爷太喜欢唐仲悠所以要给他一点点小缺点好让他长命百岁——而进行了修正。

　　无论如何，我们平凡的莫逸与非凡的唐仲悠都在同一年进入了所有学子心中的圣殿——F大学附属中学。

　　新生第一天永远是一个大型的年级总动员，这个惯例连我们伟大的F附中也不能免俗。经过了初中三年的搏杀好不容易迈入心中的圣殿的精英们，正在调整心态为了下一轮更加残酷与激烈的搏杀——高考准备。
　　而一向被贴上平凡标签的莫逸、也正在努力调整自己接受：现在自己也成为了精英这一个到现在还轰的他手足无措的事实。无奈，平凡就好象是莫逸深入骨髓的劣根性，无论他怎样的调试，莫逸再次淹没在精英中成为另一种平凡。
　　可正是这个平凡成了最好的护身符，看上去就象一个毫无威胁的领家男孩的莫逸却意外的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没错）。也因此，在年级大会上，他得到了座在窗边的殊荣（因为窗边走神方便嘛）。
　　台上的领导一个接一个，冗长的训话让精力最充沛的新生都昏昏欲睡。
　　莫逸则充分利用了地理位置的优越性，悠闲的欣赏着窗外的蓝天红枫、芳草如茵，一阵清风吹过，路边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轻轻摇弋，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
　　改良西装式的校服勾勒出来人完美的修长身形，稍长的黑发柔顺的贴着来人俊美如神氐的面庞，抱着本书、修长的双腿迈着一种谁也模仿不来的敏捷而高雅步调，在雨后湿漉漉的石板路上走着。漫天的樱花飞舞着、在他身边打着旋，清冽的阳光从花瓣中倾泻而下，而那个人只是挺直了背、高傲的仰着头接受那明媚的阳光，仿佛那阳光本就是为了他一人而出现的。
　　“唐。。。仲。。。悠。”不由自主的，莫逸道出了心中的猜测。
　　莫逸从来没见过唐仲悠，但是那样的人，除了唐仲悠，还会有谁呢？

　　然后平凡的莫逸有了不平凡的烦恼：他——平凡的的不能再平凡的莫逸，喜欢上了天才中的天才——唐仲悠。
　　莫逸没有万贯家财要去争、也没有远大志向要去实现、更没有什么血海深愁非报不可，所以，对他而言喜欢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喜欢就是喜欢，虽然对方是个神话般的人物、虽然对方与自己是同性，但是神话是用来打破的，至于同性的问题更好解决——顶多和爸妈大吵一架，大不了被逐出家门个几年。
　　总的来说，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不平凡的东西好失去的，所以喜欢就是喜欢了。
　　事情简单的很！
　　喜欢就去追，莫逸的追击行动还没开始就遇到了困难：
　　障碍一：如何才能让那个神一般的唐仲悠看自己一眼呢？
　　这个问题捆绕了莫逸几乎有两个月之久，直到某一天听到领桌女生的八卦：
　　女生甲：啊～～～～！！！我今天在楼梯上见到唐仲悠啦！！！啦啦～～～～
　　女生乙：他怎么反应？
　　女生甲，停止尖叫，茫然若有所思，转而悲叹：他走了过去。
　　女生乙：。。。废话！我问的是，他有多看你一眼吗？
　　女生甲，由悲叹转为绝望：他根本没看我。
　　女生乙：这就是了。。。在他唐大少的眼中我们都是透明的。。。
　　女生甲乙，共同的：唉～～～～～～～～～～～
　　莫逸佯装读小说，也借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个人看自己一眼呢？
　　女生甲：我的唐仲悠。。。我美好的初恋情怀。。。
　　女生乙：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女生甲，兴奋的：有办法？！！什么？！！
　　隔壁的莫逸挪了一下自己的书，遮住自己竖尖的耳朵。
　　女生乙：考过他！把从宝座上拉下来！！正所谓捧的越高，跌的越重，神一样的唐仲悠一定没有失败过。如果我们能把他拉下宝座，他一定会对我们影象深刻深刻再深刻！说不定，还会。。。
　　女生甲，没好气的打断乙未出口的滔滔数千字：他是唐仲悠！唐仲悠！！！那么容易就被打败还能算做是神吗？！！
　　女生乙：。。。。。。所以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难度高了一点。
　　女生甲：那不是一点，而是根本是零概率事件！
　　就是就是！莫逸在小说的掩护下，猛点头。
　　女生乙：那么只有最后一招了。
　　女生甲，不抱希望的：说吧。
　　女生乙：没有办法超越的话，就只有尾随一途了。他唐仲悠是神，总不见的第二名也是神吧。只要我们能做永远的的老二，永远都紧挨在唐仲悠名字后面。他就是不小心瞄都会瞄到我们！
　　女生甲，没好气的：现在的第二名是余秋悦，平均每周工作一百小时以上，你准备工作几小时？
　　女生乙：。。。。｜｜｜｜｜｜｜
　　上课音乐响起（顺便提一句，F附中的上课铃是一段轻音乐）对话就此结束，莫逸却若有所思。
　　其实莫逸的想法很简单，余秋悦每周工作一百小时以上，就是每天工作十三小时以上。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扣除八小时睡眠、哦，不，七小时，两小时吃、喝、拉、撒，还有十五个小时，那么超过余秋悦，还是很可能的事。
　　完全直线的思维模式，根本忽略了类似于智力因素、方法因素等等，可是对于莫逸而言这就足够了。想到自己的名字可以紧挨着唐仲悠排着，莫逸不由微笑了起来，笑的畜生无害。笑的灿烂。

　　算起来很容易的一件事，做起来却出乎意外的难。
　　聚集了全国的精英的F附中，努力再努力后能不掉队就已经很该偷笑了，每上升一名都象是爬了一座大山。第二啊！遥远的就象是银河的彼岸，而神、高高在上。
　　１８９、１５０、１２０、８９、而这一次，莫逸看着排名，连叹气都无力了，５６。
　　连睡觉的时间都开始残酷的侵占，开朗的笑容已经漫漫淡去。疲倦、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再高的山也该有个尽头吧，路，漫长的不知通向何方。极限了，这已经是极限了吧！
　　。。。唐仲悠。神依旧还是神啊。看着依旧位列榜首的唐仲悠，莫逸微微笑了。笑的无限眷恋和万分无奈。
　　橙色的夕阳，美的有点虚幻、空旷的教室寂静的有点让人哀伤。要放弃吗？因为初入学的一个美丽的邂逅、不，连邂逅都称不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段根本没有希望的感情中疯狂的陷了下去。而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目光移向窗外，早该整修的操场上有很多人在踢球，还有很多女生在一边观战，间或还有或是笑骂或是掌声传来。在操场边，远离人群的欧式长凳上坐着一个人，一如既往的将自己灼人的光环用距离保护起来，保护了他人的同时也隔离了人群。距离隔绝了吵闹、也隔绝了温度，清冷的空气几乎抹去了最后一丝热量。
　　神，无所不能、又高高在上，是不是也会寂寞呢？
　　在意识到自己的行动之前，莫逸就走到了那个约定俗成的禁区，再那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静静的，不说话。
　　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而唐仲悠也照样安静的沉默着。
　　就这样，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在这个还有薄寒的早春的傍晚，夕阳的橙色如水般倾泻开去，温柔的将两人层层拥住，静谧的空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还是在努力试试看吧。方才的挫败与烦躁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似的，莫逸下了一个决心。

　　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叫做兴奋的东西。女生聚在一起兴奋的叽叽喳喳，男生们今天特别说话大声。
　　课，几乎没什么人听。
　　推了推眼镜，胖胖的语文老师笑着摇了摇头，每年都是这个样子啊！算了，就让他们开心个够吧。
　　清清嗓子：“今天我们就上到这里，晚上的游园会就好好玩吧！”
　　整个教室顿时炸开了锅，
　　“老师万岁！”
　　“附中万岁！”
　　“游园会万岁！！”
　　各喊各的，连喊安可的都出来了。
　　“安静一下！”女生乙——袁黎突燃站了起来，“今晚舞会现场会有各色玫瑰销售，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这一下，教室里更是翻了天。女生互相打趣着，男生则忙着问花语，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年轻人啊！语文老师笑着抱着书悄悄离开了。
　　附中除了拼命念书之外，玩乐也是很拼命的。每年的三大重头戏更是重中之重，而今天就是开学后的第一场重头戏：游园会。不仅全体停课半天，还有门卫把门，除非有年级主任特批的假条，否则一律不准离校！目的只有一个，所有的人——每一个人都努、力、的、玩！！节目从舞会到茶社到鬼屋无所不包，而其中的舞会已经成了大家默认的校对速成地。
　　莫逸也在笑，看者手中的排名，笑的灿烂、眩目。
　　终于成功了！
　　历时一年半，在这个高二下半学期，他终于成功的把名字紧挨在了那个人后面。
　　“发什么呆啊，快点去准备花啦！”袁黎没好气的对女生甲——沈燕晴说道。
　　“莫逸好帅啊！”女生甲一点都不在意袁黎的恶声恶气，由自懊恼为何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身边现成的帅哥。
　　“恩？莫逸？？”袁黎不由也转过头去看莫逸。
　　好象是真的耶！
　　就象是画龙点睛，只是平凡级的英俊因为那个笑容而顿时越升为水准以上，耀眼让人移不开视线。袁黎不由认真打量起了莫逸，高一时羞涩腼腆的邻家小弟长大了，沉稳的气质、内敛的自信，都象那个笑容一样让人无法忽视，只可惜了。。。
　　袁黎突然叹了一口气，拍拍沈燕晴的肩：“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男人。。。”
　　“可惜什么？”沈燕晴一脸木知木觉。
　　这种女人怎么可能是她的表姐？！第一百零一次怀疑两人不容争辩的血缘关系，袁黎偷偷翻了个白眼才解释道：“可惜已经心有所属了。”
　　只有爱情的力量才能让一个男人如此迅速的成长吧，是她们太忽视邻家小弟了，如今也只有惊艳与惋惜的份了。只是，莫逸的钟情对象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