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风知道》听风里

3、第 3 章

　　叶婉婉识趣般转过身子。
　　苏恙小心试探：“你刚才都听见了？”
　　姜其言点点头。
　　苏恙此刻恨不得把头埋在桌子底下，脸红似乎从未消散。
　　“婉婉她只是在开玩笑，你不要生气。”

　　其实姜其言压根没听见两人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有时候逗逗苏恙很好玩，更像是一种无聊时的消遣，高中生活本就枯燥无味，而苏恙的出现刚刚好，填补了这漏洞。
　　姜其言挠了挠眉心，佯装惋惜般说道：“怎么？难不成你们刚才在说我坏话？”
　　苏恙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苏恙开始庆幸刚才姜其言没有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就像叶婉婉说的那样是青春期也好，哪怕是真的喜欢也罢，她希望这份情意可以埋藏在心底，到死都无人知晓。

　　周六。
　　两人约好的是下午一点。
　　姜其言早早来到，他站在门口等着。没一会儿，他看到了苏恙。
　　苏恙穿的很随意，一件白色T恤，一条牛仔裤。这让姜其言很惊讶，他以为苏恙会好好精心打扮一下。
　　苏恙家境一般，其他女生聚在一起，都是讨论穿搭，化妆。但苏恙她从来不会打扮自己，每天穿着都很简单。

　　图书馆旁边有一家奶茶店。
　　姜其言问她要不要喝奶茶，苏恙点点头。
　　两人进店后，姜其言问苏恙想喝什么，苏恙抬眼大致扫了下价格表，最便宜的是珍珠奶茶。
　　苏恙说：“珍珠奶茶吧。”
　　姜其言问：“你们女生怎么都爱喝这个？”
　　别人请客，苏恙都会买最便宜的，她不好意思让别人破费，她也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她一直都这样，活得小心翼翼。
　　苏恙笑着说珍珠奶茶好喝，最后，姜其言买了两杯珍珠奶茶。

　　两人在图书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苏恙把书本都放在桌子上，喝了一口奶茶。
　　姜其言说：“我帮你补理科基础，只有基础打好了，才有可能拿高分。”
　　苏恙说好。

　　图书馆里格外安静，仿佛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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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小时后，姜其言抬手看了眼手表，问苏恙：“四点半了，你爸妈着急让你回去吗？”
　　苏恙眼神黯淡了些，缓缓开口：“我爸妈…他们已经离婚了。”
　　“抱歉，我不知道。”
　　苏恙笑了笑：“没事，他们都已经离婚很久了，而且我还有后妈，她对我也挺好的。”
　　姜其言能从她脸上看到苦涩，但他还是说好。

　　出来后，两人坐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
　　姜其言看着天边，“我爸是个商人，宜中就是他投资起来的。”
　　苏恙向他投去羡慕的眼神：“那叔叔很厉害啊！”
　　姜其言摇摇头，苦涩道：“有什么用？我妈就是被他害死的。”
　　苏恙惊讶：“什么意思？”
　　姜其言娓娓道来。

　　“当时，我妈已经生了病卧床不起，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她渴望想见我爸最后一面。可我爸，为了所谓的生意局，果断放弃了，最后，我妈到死都没见上他一面。”
　　“你可能不懂一个男人的自卑。我承认，他确实有做生意这方面的头脑，但谈生意就像赌博，不可能每把都赢。每次输了，他就会把自己的无能归咎到我的头上。他会打我，骂我。”
　　姜其言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胳膊。上面歪歪扭扭的伤痕，让苏恙惊掉了下巴。
　　“你…怎么会…”苏恙不明白，姜其言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他的父亲还要那样打骂他。
　　姜其言坦然的说：“都习惯了。”

　　苏恙对姜其言说：“可是这都不是你的错。”
　　姜其言冷笑着，“你们大多数人喜欢我，仰慕我，无非是因为我的外表，我的成绩。谁能想到，全校第一高高在上的姜其言，能在家里被他的父亲打成一条狗。”
　　苏恙沉默了，因为她不知道在此刻她能说什么，能做什么才能挽回姜其言的自尊。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在十字路口分别后，苏恙在路上想了很多。
　　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够不幸的了，直到她亲耳听到那些话，直到她亲眼看到那些伤痕。天知道她刚才多么想变成一剂草药为他舔舐伤痕；多么想变成一堵厚厚的墙成为他坚实的后盾。

　　周一。
　　姜其言到学校，苏恙便问他伤口好些了没，姜其言默默点头。
　　苏恙也不好再说什么。

　　上课的时候，季淑兰简单的通知一下他们期中考试的时间是在下周四，班里传来阵阵叹气声。
　　季淑兰敲敲讲台：“一个个都叹什么气，这高考就是战场，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今天不努力，明天别人就会踩着你的尸体踏过去。”
　　“好了，把上次发的试卷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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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了，叶婉婉见姜其言出去了，她转身跟苏恙说话。
　　“苏恙，你有没有什么爱好？比如像我一样看小说，或者画画。”
　　苏恙把笔放下，说：“我…喜欢跳舞。”
　　叶婉婉喜出望外：“我天，那你跳舞一定很好看吧！”
　　苏恙摇摇头：“我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早就不跳了。”
　　“你喜欢一件事为什么要半途而废呢？这样你从前的坚持算什么？不都白费了吗？”
　　这句话，苏恙好像在哪里听过。
　　苏恙最后还是说：“可现在还是以高考为主吧。”
　　叶婉婉点点头，“确实，但你觉得就我们这水平，能咸鱼翻身吗？”

　　她说这句话，是看着姜其言桌子说的。

　　叶婉婉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十全十美，怪不得班里女生都喜欢他。

　　苏恙何尝不想继续学舞蹈，其实学校附近就有好几家舞蹈工作室，她去问过，价格很贵。也清楚苏母是不会给她掏这笔钱的。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在学舞蹈，妈妈就隔着玻璃窗看她跳舞，跳完了会带她吃肯德基。所以她从来都不怨恨妈妈丢下她一人，只要妈妈过得好，过得幸福就够了。

　　下课班里没多少人，很安静。姜其言默默靠在门上听着两人的对话。
　　他想起了周六那天他们一起去图书馆，那家奶茶店门口贴着招聘，放学后，他去了那里。

　　店长原本不打算要他的，但看他态度诚恳，又着急缺钱的样子，最后还是同意了。姜其言跟他说明天就来上班便离开了。
　　他去了离学校最近的那家舞蹈工作室，名字叫“手舞足蹈”也是苏恙最先咨询的那家。老板说，一学期750块钱，十节课。

　　姜其言告诉他等过一段时间后再来学，并交待他们不要让学跳舞的女生知道是他帮忙垫了学费。老板说好。

　　第二天放学，叶婉婉嚷嚷着说要喝奶茶，还说学校里的不好喝，于是苏恙带着她来到上次图书馆隔壁那家奶茶店。
　　两人来到店门口，叶婉婉瞧着店装修的不错，问苏恙是不是来过这里。苏恙说之前路过这里买过一杯。

　　两人进店后，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做奶茶的姜其言，苏恙跟叶婉婉迟疑了几秒，才买了两杯奶茶。
　　这两杯是苏恙请客付的钱。

　　姜其言在后厨为她们制作奶茶。叶婉婉挡住脸，小声地说：“不是，姜其言他怎么会来这里打工啊？我听班里那些人说，他爸可有钱了，这学校都是他盖的。”

　　这些，姜其言也跟她说过，至于姜其言为什么会来这里打工，苏恙想他肯定有自己的难处。
　　苏恙只好摇着头说不知道。

　　姜其言把做好的奶茶打包好递给她们，叶婉婉十分有眼力见，拿上奶茶就跑。现在店里只剩下她跟姜其言。
　　苏恙手握着奶茶，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姜其言知道她想问什么，他淡淡地说道：“反正那些题我都会写了，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出来挣笔钱，高考结束还能出去旅旅游。”
　　姜其言这个人喜欢自由自在，独来独往。这点苏恙清楚，所以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苏恙没有一丝怀疑。无论姜其言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相信他，支持他。

　　苏恙点点头，“嗯，这样挺好的。那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姜其言随便胡谄了一个城市：重庆。
　　苏恙真的信了，她说她也想去重庆看看。

　　姜其言没有继续往下说了，而是看了眼钟，指针指向七点，他问苏恙要不要回去。

　　外面开始下雨了，姜其言让苏恙等自己一会，他收拾完就可以下班了。
　　苏恙乖乖的坐椅子上等他。

　　姜其言忙完之后，锁好店门，撑起伞，跟苏恙并肩走在一起。
　　天气早已告别炎热，微风吹拂，连空气中都带着几分凉薄。兴许是喝了冰奶茶的缘故，苏恙头开始发热，脚也渐渐站不稳，姜其言察觉到不对劲后，把她搀扶到路边，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好烫。

　　这里离最近的医院也要走六七分钟，姜其言顾不上别的，他背着苏恙就开始朝医院方向跑。

　　雨越下越大，地上已经有了水洼，少年的脚踩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泛起层层涟漪。到了医院，姜其言全身湿透。

　　护士给苏恙吊了水，由于姜其言没有苏母电话，导致他暂时也抽不开身。躺在病床上的苏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姜其言把自己的外套盖上去。

　　水已经消耗掉一大半，可苏恙还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姜其言难免有些着急，他微微俯下身，让自己的额头紧紧贴着苏恙的额头。

　　温度渐渐上升。

　　晚上来输液的人很少，所以现在整个输液室里，就只有他跟苏恙。

　　苏恙眼睛紧闭着，头上的输液瓶里的水在一滴一滴减少，姜其言盯着她，莫名想到了第一次跟她认识的时候。

　　在那条小巷里。

　　那个看起来自卑胆怯的女孩，却选择为他出头。

　　姜其言勾了勾唇，看向苏恙的眼神也变得缱绻。

　　苏恙，人生漫漫，我只想跟你细水长流。

　　没一会儿，苏恙醒过来了。她发现自己在医院，姜其言告诉她来龙去脉之后，她说了一句谢谢。

　　姜其言皱着眉，“我不喜欢别人说谢谢。”
　　苏恙低着头不吭声。
　　姜其言开始批评：“天已经凉了你还穿着短袖还喝冰奶茶，你不发烧谁发烧？”
　　苏恙嘴角微扬，她觉得姜其言这是在关心她。
　　“嗯…好，我下次不会了。”

　　护士来给她打退烧针，她的烧也渐渐退了。但不知为何，苏恙觉得她的额头很炽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一般。

　　走的时候，姜其言把外套给苏恙披上，又把她送到小区楼下，才离开。

　　苏恙上楼进家，苏母坐在沙发上，客厅只点了一盏台灯。
　　“哟，这现在上了高中是不一样，都敢在外面跟男生鬼混了。”
　　因为苏母认出来了那件外套是男生的款式。

　　苏恙把头埋在衣服里，小声地说：“我发烧了。”
　　苏母不以为然：“然后呢？你还回来干嘛，直接去跟你的小男生一起过日子算了。”
　　苏恙没说话，她知道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
　　她进了房间，在关上门的时候，苏恙听到“赔钱货”这三个字。

　　即使姜其言叶婉婉他们对她再好，也无法填补她对亲情的渴望。
　　有眼泪夺眶而出。

　　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打湿试卷。

　　姜其言全身湿透回到家，他原本以为姜海不在家，但没想到姜海上去就是给他一脚，姜其言被踹倒在地上。姜海又迅速抽出身上的皮带，拼命地抽着姜其言，就像小孩子抽陀螺那样，但力度却比小孩子更大，更深。

　　姜其言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姜海想要打他很简单，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反抗，没有求饶，即使衣服被抽烂，血也顺着胳膊慢慢流淌下来，滴在地板上，白色的瓷砖渐渐染上了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