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诫掩》第八个明天

1、辩论

　　迟北高中，这所坐落在延城郊区的重点高中。环境是不错，依山傍水，空气清新。
　　简单点说，就是建在山里。
　　学生们要么很早起来赶车，要么住校跑操。所以学校里常常有学生唉声叹气，黑眼圈一个比一个重。
　　今天校园内却一反常态，热闹起来。
　　校园一年一度的社团招新日在今天开启，校园各个角落都人满为患。
　　人最少的小卖部内，禾肆言打开冰柜拿出一瓶水猛灌下去。发梢带着丝丝汗珠，顺着额头低落下来。
　　“多少钱？”禾肆言拧上盖子，抬头问。
　　“一块。”阿姨按下金额，示意他扫脸。
　　机器比禾肆言矮了不少，他稍稍蹲了蹲，拍了拍机子，成功扫脸。
　　“不愧是我们禾肆言大帅哥啊，这个机器拍出来都好看。”卞福逸撩了撩头发，笑嘻嘻地说。
　　“神经病啊。你才来多久，情书收了一大堆。”禾肆言白了他一眼，“走不走，社团招新打算去哪？”
　　“羽毛球社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么帅就是要在操场上散发魅力的。”卞福逸把禾肆言的水瓶拿在手里丢着玩，“哪里有妹妹，我就在哪。”
　　“……”
　　“你谁啊？不认识你。”禾肆言上下打量了一遍卞福逸。
　　黑衬衫，校服裤子，随风而动的头发。眉眼英气而俊朗，笑起来意气风发，论谁都会沦陷的吧。
　　这样看来，好像的确是校园男神那么回事。
　　“哇塞，别这样看着我，害羞。”卞福逸捂了捂脸，娇羞的跑开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禾肆言咒骂一声，“把水还给老子。”
　　闹了一会，禾肆言抬手看了看表，算了算时间，和卞福逸说了拜拜。
　　他也要去面试，一个很冷门的社团。
　　辩论社。
　　卞福逸的原话是这样的，“禾肆言啊，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叫一个尖酸刻薄，去辩论社最好不过了。”
　　“报告。”禾肆言推开会议室（三）的门，淡淡开口。
　　“才来？表格填了没？”为首的老师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生。
　　简单的校服，外套袖口却卷了进去，露出细细长长的手臂，细长丹凤眼夺目勾人，让人感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一下子来了个帅哥，底下的各位纷纷有点坐不住了，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好眼熟啊。这不是二班的那个吗？”
　　“对对，我今天上学还看见他来着，听说家里有权有势，长得也好帅啊……”
　　“安静！安静！没见过同学是吧！”为首的老师青筋暴起，拍了拍桌子。“禾肆言你找个位置坐。”说罢，还递了张表格给他。
　　“禾肆言？他是禾肆言……”
　　下面说话的声音又开始悄悄蔓延。
　　“你们啊，要是学习有这种八卦的冲劲就好了，别以为考上了高中就好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老师拿起茶杯，吹了吹，缓缓喝了一口。
　　“老师，您别这么说，您的路也很长，别给自己说太短了。”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
　　禾肆言无视暴跳如雷的老师，看了看这张桌子，标准的长方形，因为用久了可能有点划痕，该换了。老师坐在最前面，颇有皇帝登基的意思。他的目光顺着桌子一直到底，刚好还剩两个座位，和老师面对面。
　　禾肆言无奈地挑了一个坐下，开始填表格。
　　“报告！”
　　我们禾肆言还没动笔，门口又传来声音。
　　“诶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故意的吧？”老师看了看眼前的人，很快认了出来。
　　“林许妄！还不快滚进来！”
　　“哎呀，张老师，不要这么凶嘛，我还差一分钟才迟到呢。”林许妄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禾肆言下意识的看了看表，的确还有一分钟才到点。
　　“滚下去填表！”张老师飞起一张表格，在空中飘了半天，林许妄轻而易举的拿到了。
　　林许妄在张老师一头黑线的注视下慢悠悠的走到禾肆言边上。
　　他认识他，大名鼎鼎的禾家继承人。
　　禾肆言尽力克制自己不去看他。
　　林许妄没说什么，脸上还是带着笑，一屁股坐在了禾肆言边上。
　　“有笔吗同学？”
　　“我就一支，你可以……”禾肆言想说找同学借借，没想到被他打断了。
　　“没关系，你写完给我。”林许妄心情很好的撑着脑袋，面对禾肆言。
　　“……”
　　“同学。”禾肆言本来快干的头发又要出汗了。
　　“嗯？怎么了？”
　　“你有病吗？”
　　“没有啊。”林许妄压低声音说，“你想看我就看啊，那么拧巴干嘛。”
　　“你想死吗？”禾肆言终于正眼看他了。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还挺帅的？
　　禾肆言，你完蛋了。
　　“不想啊。你快点写，写完我还要写呢。”
　　“操。”禾肆言抓了抓头发，字写的龙飞凤舞。
　　在林许妄的注视下，禾肆言飞快地写完了申请表。
　　林许妄瞥了一眼，“你这写的太官方了吧？怎么还促进友好氛围呢？看哥的。”
　　禾肆言其实不想搭理他，但是内心的好奇更胜一筹，还是凑了过去。
　　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
　　林许妄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下……
　　哥，不，会，输。
　　“……”
　　禾肆言白了他一眼，马上起身交表格。
　　“诶，把我的一起交上去。”
　　“啧。”
　　禾肆言嘴上啧了一声，还是伸手拿过了林许妄的表格。
　　张老师先看到的是禾肆言的表格，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表情，脸上皱纹都消了不少。看到林许妄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震惊。
　　林许妄和禾肆言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但是细看会发现纸上看似龙飞凤舞的禾肆言却更端正，而林许妄端正的字下藏着的是无限狂野。
　　按照之前的规矩，辩论社的进入名额有限，所以同学们必须按照随机发放的辩题进行辩论，择优入取。
　　“好了啊，以我对面这两位同学为准，一左一右分开，然后自由组合分成四组，两两PK。赢的那组才能入取。”
　　禾肆言和林许妄居然多了出来。
　　于是老师别开生面，让他们两个一人为一组，作为压轴出场。
　　所有人拿到辩题的一刻，空气就开始紧张起来，每个人都抓着那张纸条，似乎要把那张小小的纸给看穿。
　　屋内又安静又吵闹，阳光透过玻璃窗撒下来，是喜悦，也是压抑。
　　屋内只有禾肆言和林许妄看了一眼辩题，“善意的谎言对生活有没有好处？”然后丢在一边。
　　一个一脸淡定的看着手上的倒刺，小心翼翼地撕着。
　　另一个龇牙咧嘴的看着他撕倒刺，好像撕的是自己的一样。
　　“哎呀，你别动了，我来。”林许妄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禾肆言面前，然后蹲下拉住禾肆言的手。
　　禾肆言刚想挣脱，林许妄就开口了。
　　“别动，再动他们就看过来了。”
　　禾肆言看了看周围，不情不愿地让林许妄对他的手为所欲为。
　　禾肆言看着他从他那条几乎有一百个口袋的裤子里掏出一把指甲剪，结结实实的愣了一把。
　　“你是不是真的有病？”禾肆言认真地说。
　　林许妄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笑着说没有。
　　第一轮辩论很快开始，禾肆言根本无心听他们说话，满脑子都是林许妄蹲下来拉着他的手的样子。
　　禾肆言在心里狠狠骂着自己，怎么会被他带跑偏。
　　第一轮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可能是准备不充分，也可能是真的紧张了。八个人轮流辩论完以后居然没人起来自由辩论。
　　第二轮也是如此，张老师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诶，你看张老师摇头像不像一个被踢飞的足球。”林许妄贱兮兮的凑了过来，身上沐浴露和洗衣液的味道夹着传了过来。
　　禾肆言皱着眉头，往他说的方向看去。
　　没憋住，笑了。
　　张老师年过半百，舍不得退休，头发已经发白了，还有一些黑发稀稀疏疏顽强生长着。
　　“笑什么笑，过来，到你们俩了。”张老师看着撑着头笑的禾肆言和已经笑的趴在桌上的林许妄摸了摸脑袋。
　　所有人围了一圈，两大帅哥的辩论啊，肯定很精彩。
　　两人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到对立面。抬头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没憋住。
　　整段垮掉。
　　“严肃点！现在开始抽正反方。”张老师装作严厉的样子皱了皱眉。
　　这也是辩论社的变态处，等到辩论的时候才开始抽正反方，所以每个人都要做两手准备。
　　“正方林许妄，反方禾肆言。辩论开始！”
　　“你好，我是正方唯一一辩，来自高一十班的林许妄，我认为善意的谎言对于生活没有好处。”
　　“反方，高一二班禾肆言，我认为善意的谎言对生活有好处。”
　　“对真理的追求来之可贵，在生活中，不论因为什么原因，撒了一个谎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所以会影响个人诚信，如果人人都说谎，那么这个社会将会变得毫无信任，毫无人情。拒绝说谎，从我做起。”林许妄挑了挑眉，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
　　“我觉得你没抓住重点，谎言固然可恶，可是善意的谎言恰恰相反。一位老师，常常夸奖自己的学生是科学家，是天才，以后会成就一番大事业，最后成功没有无人知晓。但是这些善意的谎言却大大提高了学生的信心，难道这也有错吗？”禾肆言不卑不亢，直视林许妄的眼睛。
　　张老师看着两人，露出赞许的眼神。火药味开始飘散。
　　“你说的只是一小部分成功的案例，但是有着商贩打着所谓善意的谎言的称号，卖一些无用的保健品，对外宣称可以治病，可以疗伤，可以长寿！那些不希望儿女操心的老人，听到这种话怎么会不心动？而结果呢？无作用算是最好了，但是那些没病吃出病的，想长寿结果短命的，他们最后找谁去？”
　　“审题，善意的谎言。你口中所说的是彻头彻尾的骗子，什么是善意？让人们高兴，心情愉悦并且只有益无一害的才是善意。你太执着于谎言，而不是善意。侧重点不同，我们说出来的重点也不同。”
　　“你……”林许妄看起来生气了，但是实则在笑。他已经有多久没有碰到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林许妄同学，除非你说你重来没有说过谎。”禾肆言没发觉，给出最后一击。
　　“我认输。”林许妄笑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精彩！非常精彩！”张老师带头鼓掌起来，“招新到此结束，可以回去等消息了，林许妄和禾肆言直接进入社团。哦对了，林许妄留下来一下。”
　　人们熙熙攘攘的向门口走去，议论声又纷纷而起。
　　“你看到没啊，真的好帅啊，逻辑也好清晰。”一个女生抓着另一个女生，低声叫着。
　　“那是，也不看我押的谁，愿赌服输，请我吃饭。”
　　“好好好。”
　　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的禾肆言一头黑线，气急败坏的去找卞福逸了。
　　“林许妄，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你不是不会输吗？”张老师透过老花镜看着林许妄。
　　太阳下山了，茫茫余晖照着大地，林许妄站在光里，笑的很开心。
　　“他是我要的那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但是很奇怪，我不想站在他的对立面。”
　　“输了就输了吧，无所谓，输给他没什么丢人的。”林许妄扯过那张表格，在上面加了几个字。
　　哥，不，会，输！除了禾肆言以外。
　　张老师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少年，是对遇到劲敌的快乐，也是遇到队友的安心。
　　“张老师，期中考后要分班对不，我想……”
　　“去去去，滚一边去。”张老师手一挥，把他赶了出去。
　　“你懂的啊，别让我回去找我爸，那就不好玩了……”林许妄在门口喊。
　　张老师陷入沉思，他居然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401宿舍
　　“操，老子今天打球遇到个傻逼，在哪里装了半天，结果高抛发球。”卞福逸揉了揉头发，一脸烦躁。
　　“谁不是啊，我辩论也遇到个傻逼，好好的论题不看，来帮我剪倒刺，他居然随身携带指甲剪，我受不了了。”禾肆言深有同感，帅气的眉眼上带了一层怒气。
　　“什么东西？”躺在床上的高朗坐了起来，明显禾肆言的这个更有吸引力一点。
　　“好像叫林许妄吧，不知道。我感觉他挺猥琐的。”禾肆言拿了件衣服准备去洗澡。
　　“等等，你不认识林许妄？”曾嘉涛拉住禾肆言，问到。“也对，你能来学校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很红吗？我为什么要认识他？如果他跪下来求我的话，我也许会想认识他。”禾肆言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知道的，我来学校要么为了零花钱，要么就是搞对象了！”
　　“你也变态，什么癖好啊，快洗吧你。”卞福逸没好气的说。
　　301宿舍
　　“我靠老大，什么情况啊，你居然输了？”江枫拉了把凳子坐在林许妄身边。
　　“这些人嘴巴到底有多大啊，你们都知道了？”林许妄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宿舍里剩下的三只齐齐点头。
　　“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就输了吧。”
　　“可是老大，你已经笑了好久了，你平时输了都是……诶，老大输过吗？”江枫摸了摸脑袋。
　　“蠢啊，石头剪刀布不算啊？”康维烨给了他一下。
　　“哦对，你平时输了都是问候别人的，今天这么高兴，你看上人家了？”
　　“看上你奶奶了。”林许妄微笑着说了一句没素质的话，然后拿上衣服进了卫生间。
　　“他说他看上我奶奶了？”江枫一脸无语。
　　“乖，智障儿童欢乐多。”齐莫补充。
　　“齐莫，谁给你取的名啊，真几把难听。”
　　“你找死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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