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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冲突的爆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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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了黎高远要请他吃顿饭,何为也不想失言,所以人家开口一问,要不要留下一起吃顿饭的时候,何为想都没有多想,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怎么样,闻到味道了吧?”
“是不错,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吃的?”
“看看景,也看看人,这里呀,每次都能给我灵感。”
“你来这里办过案子?”
说话间,黎高远在没有得到何为任何提示的情况下,也同他一起,看向了那边的黎景琛。两位资历还算深厚的刑警,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一个大案子,嫌疑人或许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被人当了枪使了。”
“看来他很聪明,你有对手了。”
正说着,饭菜也上桌了,两人也立马收起了自己审视的目光,转而飞快地变了脸,张口就称赞起这菜色来。
“今天的菜是一位淮扬老师傅做的,很考究,尝尝看吧。”
“那就沾黎总的光了,多谢了。”
“客气,动筷吧。”
饭桌上,叶重华还在不停地跟何为他们讲述着自己是如何一点点发现并发掘出南桥的那座大墓的,何为也给不了什么专业性的应答,就只能跟着他的话,一边叹服,一边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一顿饭,愣是吃了两个小时,以至于最后,还是叶寒飞看出了何为他们神色之中的着急,这才打断了老爷子的喋喋不休,放了何为他们离开。
回去拿上车,黎高远也要离开了,尽管很是不舍,但这一趟来,他也知道了,自己是真的彻底跟他没戏了。其实早在当年自己推开他的时候,他就应该预料到结局的,只是他不甘心就此放手,也让他没想到的是,何为身边,已经常驻了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又哪里还会给自己腾地方呢。
“多谢了,回去开车慢点。”
“好,我走了,你也保重,以后这种伤,少有点吧,我可不想没过两年就在烈士陵园看见你了。”
“放心,我命大。”
两人的手,上一秒都还在拍打着对方的肩头,可话音一落,两人却又都不由自主地低着脑袋,将手慢慢地收了回来。整个过程很沉默,也很尴尬,尴尬到连最后的道别,他们都没有再互相看对方一眼,只是象征性地“哎”“哦”了两声。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何为也整理了一番整个案子的物证线索,猛地在一堆文件袋旁,他发现了何开明死亡的现场照片。一切都彷佛没有发生过一样,连自己这个曾经无比内疚无比自责的人,都在短时间内,一点点将他忘掉了。或许,再过上两天,这个世界会彻底将他遗忘,直到他变成一堆落了灰的草纸,很多年都不会有人再来翻看他。
“爸,你又在哪儿呢。”
舒口气出去,何为整个人也顺势瘫倒在了办公椅上。
回想起十多年前,那时候刚高考完的何为,本来是打算报考机械工程类的专业的,当警察这件事,从未出现在过他的人生规划里。那时候他还满心欢喜着,自己拿到高考成绩以后,要跟爸爸好好说清楚,他和黎高远的事,他还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是爸爸不同意,他就报一个远一点的地方上大学,放假的时候就去妈妈那里,不再回来就是了。
可十多年过去了,何为没能跟他开得了这个口,也再没机会跟他说起自己的小心思,他和黎高远也早已经不似当初那般暧昧了。
一切都变了,就连他都不在了。
当初爸爸妈妈背着他离了婚,其实何为早就发现了,因为黎高远的家,就在民政局附近。
他能理解,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之后,那种再勉强捆绑在一起的无助和挣扎,何为也知道,他们还是彼此喜欢的,只是成年人的世界,不再只有风花雪月,要顾虑的,也不再只是自己那点初心懵懂时的眷恋。
妈妈是个女强人,她的生活里,不管是爸爸还是自己,都不能跟她的工作划等号,她永远有更广大的世界要去见识。爸爸也一心扑在工作上,很少回家,小时候他不是一个人在家,就是跟已经老迈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直到他们也去世离开,何为又一个人躲回了属于自己的小小房间里。
曾经鄢宁问过他,为什么那时候会喜欢上黎高远,何为自己也想过,或许正是因为,那时候的黎高远每天都笑,而且还会冲着自己笑吧。
对于年少时的何为来说,那是难得的温暖,如春光般明媚着照亮过他的心堂。
不过这一切,也都在何为最无助,而他却选择推开自己的时候,都幻灭掉了。何为不再对他抱有幻想,转而,在那一年,他遇到了一个真正洋溢着笑脸冲他而来的人。
何为拿出了手机,解锁了屏幕,手机上的照片正是他们相遇第一年的那个冬天,何为不情愿时,给他拍下的。那时候的自己估计也不会预料到,不到半年之后,自己会对他有那么大的改观,并且在未来十多年的日子里,都跟他相伴。
何为看着屏幕,乐呵着笑了起来,这时候刑鸣也正好推开门进来了。
“吃饭去啊。”
“现在?”
“对呀,我刚刚弄完一个交通肇事的案子,正好饿了。”
“所以呢?”
“你还欠我五顿饭呢,忘了?”
“什么时候成五顿了?”
何为还想争辩,刑鸣却早已经迫不及待了,自己忙活了这么久,就等着他回来好好敲他一顿呢。
“礼轻情意重,礼多人不怪,礼尚又往来嘛!走走走,那边开了一家新的干锅,味道可好了,每天都排队,我已经叫蒋方义去排队去了。”
“说什么呢你?对了,你还叫别人了?不是,我哪有那么多钱,蒋方义那个混蛋胃口可不小!”
再挣扎也得去,生拉硬拽着,何为就被带到了他们说的那家店门口去,果然人很多,而且还有好多的熟人。
因为临近市政府和公安局,所以来这条街上吃饭的,基本上都是熟面孔,何为也赶紧挣脱了刑鸣的困缚,扯了扯自己的衣裳。
“别动了!我来都来了,还能少你这一顿,走走走,赶紧走,别在这待了,再让人看见!”
“行,不给咱们何队丢人了,里边包间请!”
说到这家店,何为确实是挺眼熟的,很像是之前开在东林大学附近的那一家,何为还常常带着鄢宁去光顾呢。
包间里,除了蒋方义之外,竟然还薄连术和古令奇。
“这就是你说的,我请你吃饭?”
“哎呀,都是自己人,请谁不是请啊,来都来了。”
何为看了一眼屋里,那三人正憨笑着等着自己呢,算了,来都来了,吃就吃吧,不信就吃顿饭还能给自己钱包吃空了。
“点菜吧,你们点,可别说我连饭都不让你们吃饱啊,自己点!”
“谢谢何队!也谢谢你。”
蒋方义早就已经把菜点好了,就等着他俩来,再加两个菜就齐活了。
“刚刚跟黎高远去哪儿了,回来的时候我看你俩还腻腻歪歪了好一阵呢。”
“什么腻腻歪歪,那是同事之间的问候,人家好歹也是跑了这么老远来的吧,我也得展示一下咱们江源的欢迎态度不是?”
“那你也欢迎欢迎我,来来来,抱一个!”
正拉扯呢,外头就有人开始吆喝了:“来来来,上菜了!小心借过!”
看样子是来他们这间的,何为也立马站起来给人腾地方过路了。
来人是一个苍老的大娘,但声音洪亮,何为也记得她,看来这家店就是之前开在东林大学附近的那一家了。
“哟,阿姨,您这生意做挺大呀,都开这来了。”
“学校那边做不下去了,租金太贵!这边人也多,我就换地方了。”
阿姨上完菜,一边打量着何为,一边往外退去,直到她的背影被外面嘈杂的人群所扰乱,何为才停止了继续追踪。
他们吃饭的地儿,说是个包间,其实就是打了两层隔断的小单间而已,因为店里生意实在是太好了,所以不只是包间地方窄,而且连个正儿八经的门都没有,就是张布条扯出来的帘子,作为遮挡而已。
“吃吧,还看什么呢?待会没了。”
刑鸣叫他,他这才反应过来,顺着刚刚那阿姨在屋内留下的浓重的油腻子的味儿,何为慢慢地回过头来,看向了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美味。
“手艺真不错,这焦香酥脆的,就这味儿,骨头我都一起嚼了!”
刑鸣他们吃得开心,何为却夹起一块排骨,光盯着看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动筷。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不舒服啊?要不送你去医院吧?”
刑鸣还伸手出来,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一直在吃这家店一样。”
“什么意思?”
刑鸣嘴里还囫囵着一堆东西呢,话也说不清,也不太想管何为在干什么了。
“我上大学的时候,这阿姨在刑警学院附近摆小摊儿,后来我工作了,她又在东林大学,鄢宁家那附近开了店,现在呢,又来了咱们局附近。”
“说明人家挣钱了呀!手艺这么好,她搬家,都是以前的老客户吃亏!想吃她家东西,现在就得跑这么老远了。”
刑鸣说得有道理,是自己想多了,也或许是最近被奎照五那个案子给整自闭了吧,所以看见什么,都觉得内含阴谋。
他们在里头大快朵颐,外面还有一群人正在排队呢,何为也深受感染,即便不太饿,他也跟着夹了好多肉来吃。
吃完这顿,整个人也开心了不少,果然呐,还是美食最治愈人。
吃完饭出来,天也快黑下去了,今天晚上蒋方义值班,何为也正好回去提车,几人就此分开,各走各的。
何队,你去换药吧,晚上我一个人就行。”
“没事,明早再去也行,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其实他是想回去再看看卷宗,毕竟整件事,牵连至今,好多隐藏的问题他都还没有找到答案呢,回去了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不如趁着夜色再看上一看。
回去的路上,正遇到阙上闻和王玉拿着东西在往停车场走,何为一时好奇,就叫住了他俩:“这么晚了,干什么去?”
“哦,去法院,送点东西。”
“什么案子的?”
何为更好奇了起来,追着跑了过去,毕竟王玉手里可是拿着一大摞资料,看样子就不是个小案子。
“就是袁莱那个案子,那渣男,江山别墅那个,咱俩一起去找人的那个,忘了?”
“哦!”何为想起来了,是那个他和王玉一起去发现的小女孩的案子,说起这个男的他还有些咬牙切齿呢,“审了吗?”
“还没呢,涉及到了未成年犯案,而且案情复杂,那男的又花言巧语的,女的又脑残得很,法院要咱们派人出庭作证,还要做陈述呢。”
“那你小心啊,那男的可不是个善茬,需要帮忙的说话。”
“好,知道了!”
蒋方义也想起来了,他也知道那个案子,当时还挺轰动的,搞得现在江山别墅的房子都卖不出去价了。
“那男的还真是够贱的,让自己的儿子,杀了自己的女儿,然后让自己老婆去掩埋尸体,销毁罪证,最后他还一副活菩萨样儿,等着看戏坐收渔利,老天爷还真是不开眼呐!”
“回去吧,咱们还有自己的事呢,老天爷总会有开眼的那一天的。”
办公室里,何为再次搬出了物证箱,摆在了自己的桌子上,看着那一卷残破的画,透过塑料袋,何为甚至觉得他还能闻得到里面的烧焦味儿。
“神话?鬼怪?都没有人狠呐!你小子伤天害理,现在还能好好活着,被你弄死的那些无辜之人,妻离子散的那么多,谁给他们一个说法呢?”
刚看见那些东西,他就立马变得焦躁起来,将东西重重地仍了回去,封上封条,何为决定不再碰这些糟心玩意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去看看之前黎景琛提起过的他在新加坡办的那个文物展。
“何队要买古董啊?”
何为正在浏览着那个文物展的信息呢,蒋方义就探着脑袋过来凑热闹了。
“不买,看看,你说——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喜欢这些厚重的东西呢?”
“鄢教授没跟你聊过这些吗?”
“他喜欢钻研,历史呢,又是一门值得钻研的学问,所以他做了这行。不过有时候想想,还真是,人这一辈子才多长时间呐,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一走就是好几千年,确实是让人着迷呀。”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何为饶有兴趣地看向身后砸吧着嘴的蒋方义,他也想听听,这小子的嘴里,能冒出什么至理名言来。
“接着说啊,你不是说挺好的嘛。”
“你看啊,历史,就是过去,过去,就已成定论,事实无法更改,时间无法倒流。喜欢历史的人,会不会就是那种对现实生活中的某些东西,失去掌控,从而想要在历史的探寻中获得更多满足感的人呢?或许呀,他们的心里,只是极度想要找寻某些永恒不变的事物,来佐证自己坚定不移的心。”
“什么意思?”
“就是对现实不满足呗,以前的时光多久远呐,人生一世,匆匆忙忙的,与其看自己不起眼的一生,不如去听一听别人波澜壮阔的故事。人嘛,都是情感动物,在如此巨大的历史浪潮中待久了,总会觉得自己就是主宰历史的那个人的。”
“有道理!你小子也学会说人话了哈,还蛮有哲理的嘛。”
恍然惊醒间,何为也慢慢发觉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说不定奎照五也是这样被人洗脑,从而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还真是有这种可能的,而且可能性还很大!
“害,这不是坏人见多了,我这心里也开始慢慢地不得劲儿了,人嘛,总要学会自己开解自己嘛。”
刚说要跟何为再好好唠唠,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两人也瞬间神经紧绷,整个办公室也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他俩顺着电话响起的方向,无奈地看了过去。
“喂,江源市刑警队。”
“好,马上来。”
转眼过去看向何为,他还没开口,何为就知道是又有新案子了。
“哪儿?”
“市政府后边那公园里,一个网约车司机死了。”
何为还在拿东西呢,蒋方义这样一说,他就立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或许,这不只是一个单一案件那么简单。
“阙上闻去法院那边了,待会再给他打电话吧,先叫郝愿过来,我现在给刑鸣打电话去。”
“好,我去开车。”
市政府后边那公园,他们都知道,上次网约车和出租车司机闹事,他们的那些车就是停在后边的那个公园广场上的。
“报案人谁呀?”
“听说是夜间工作的环卫工人发现的,市政府那边也已经知道了,估计天亮之前,省厅也会知道这件事了,咱们会很被动的。”
“先不管这个,去现场看看再说,现在毕竟是晚上,知道消息的人还是少,给胡北月打电话,叫她先监控着舆情,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案发现场在一处桥洞隧道的尽头,那边拐过去,就是公园的广场停车场了,而往这边走一条街,就是市政府的大楼。
何为他们到的时候,外围还是已经有不少围观群众了,尽管已经拉上了警戒线,但仍旧有一些胆子大的人,在使劲儿往里挤。
“别看了!警察办案!都回家吧,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蒋方义下车看开始疏散人群,尽管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脸皮子厚的,还留在原地没走,但紧接着,何为拿出的相机,就成功地把人给吓跑了。
“真是无聊死了,死了人有什么好看的,大晚上的不睡觉,一个个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别磨叽了,过来看看吧。”
何为走进了中心案发现场,负责维持这里秩序的,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
“什么情况啊?”
“何队吧?是这样,我们半个小时之前接到的报案,那个环卫大爷,在附近清扫广场呢,就听见了这边几声急刹车的声音,他就赶紧跑过来查看情况,他到的时候,被害人已经这样了,我们赶到的时候,受害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何为顺着他的指引,看向了那边正在做笔录的大爷,随后他又来到了案发车辆的车尾处,见到了已经烂了一半的受害人。
“车撞的吧,这是。”
蹲下去一看,人早就已经血肉模糊了,别说是生命体征,就连下半身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何队,不会是蓄意报复吧?”
“现在不说这个,你先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监控探头,找找有没有目击证人,这大晚上的,受害人也不太可能一个人来这儿闲逛啊。”
说着,何为就又绕到了车的前排去,在主驾驶座上找到了受害人的手机。
“没拿手机,没翻找车内物品,看来不是冲着钱来的呀。”
紧接着着,何为又尝试解锁了他的手机,结果一试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上锁,很轻松就直接打开了。
手机开机之后,显示的页面,正是他使用的打车软件单主页,他之所以在这里停车,就是在等待客户。
“麻烦你站过来点。”
何为挥了挥手,让那边的两个人让开了些身位,他从车头的位置打灯往后边照,果然,几条清晰的刹车痕迹就赫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连续撞击,凶手够狠的,这是一定要置人于死地呀。”
何为慢慢踱步往那边走去,越看越觉得这个现场是被人故意布置成这样的,还有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受害人的手机,应该也不是他常用的那个,这个只是平常用来接单的,那么被害人的手机呢?
何为看向了那边正在做口供的大爷,又慢慢踱步朝他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