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尽阶途》沐燕风吟

9、渔村九

　　在去往闫烨家的路上，于添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镇压石像的前半节在自己手上，那么后半节在哪？

　　自己又是怎么从小槐花林里出来的？

　　他不信，没有了斗篷的闫烨可以冲进大雾把自己扛出来，也不可能是雾中瘦长的黑影将他拱出来，那玩意儿想杀他都来不及，更不可能是他自己梦游，主动从不知道在哪的地方走出来。

　　更奇怪的是，他醒来时看见的居然是亮着灯的房屋。

　　没了小槐花林，整个村落就彻底形成了每间房屋面朝包围老槐树的结构。

　　这样圆形围合的布局形成类似“困”局的感觉，在一定程度上被视为有困住、限制发展之意。

　　更何况，处在圆心的还是吊满尸体的“鬼树”，阴气不断滋生，朝圆心聚集，无法散去，又临近湖水，阴暗潮湿。

　　简直buff叠满。

　　于添突然就不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计划，是正确的吗？自己真的能封印住猫神吗？就凭这半块石像？

　　熟悉的院子，一群小孩子每人抱着两条鱼，嘻嘻哈哈的闹着。

　　小壹蹲在屋子门口，身后是湿漉漉的渔网，他面前放着一个木桶，只见他认真地从渔网里抓起活蹦乱跳的鱼，轻轻一扔，鱼便“扑通”一声落进木桶里。

　　于添认得那个木桶，是他初见闫烨时，闫烨给他的。

　　小壹：“都把队排好，别玩儿了，自己把鱼扔进来，都什么时候了，一点都不着急吗？”

　　此话一出，院子里嬉笑打闹的孩子们顿时停止了动作，自动排成一排，耷拉着脑袋，按顺序乖乖的把鱼扔进木桶。

　　那破旧的木桶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不论扔进去多少鱼，都没见一点漫出来的意思。

　　于添看见了队伍中的悠悠和宋心梦。

　　再三确认自己真的没看错后，于添抬手，银针瞬间脱手而出，直直飞向宋心梦，只听“嗖”的一声，飞针凭空穿过宋心梦，稳稳地扎在了她背后的树上，微微颤动着。

　　一院子的小孩一脸懵逼的看着树上的细针，只有悠悠一个人，转头看向了于添。

　　短暂的对视，于添什么也没说，关于宋心梦的身份，他已经确定了。

　　闫烨说，从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悠悠就是一个人，包括悠悠自己也说，她妈妈被肖麦害死了，可他确确实实与宋心梦交流过，最初的最初，正是宋心梦向于添介绍了程序，不只是他，肖麦，陈大彪，小江都与宋心梦有过接触。

　　在结合悠悠异于常人的心理素质，临危不惧的处事能力，答案显而易见。

　　一个从小失去妈妈的孩子，在发现只有进入小世界才能见到妈妈时，克服恐惧，一次次的面对恐惧与未知，塑造了自己强大心理与成熟的心智。

　　而她的妈妈，也一直陪着她长大。

　　远处的小女孩嘴角勾起弯弯的笑，她抬起脖子，一个银白色的月牙项链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坠落凡间。

　　是那条项链，让她们母女二人即使阴阳两隔也能够团聚。

　　于添抬脚走近院子，取走了树上的银针，转头对村子里的孩子们说：“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要听我指挥。”

　　一院子的孩子大眼瞪小眼，还是小壹走上前，将木桶递给于添说：“大哥哥，这是今晚需要的祭品，都在这里了。”

　　于添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鱼腥草，这是他当时问黄婆要的，也出现在了木盒子里。

　　于添：“把它们压成汁，汁液均匀的淋在鱼身上，压完剩下的鱼腥草放到鱼嘴巴里，要确保每条鱼嘴里都含有鱼腥草，明白吗？”

　　小壹一遍点头一遍安排。

　　小小的院子里是小小的孩子们忙碌的身影。

　　小壹把于添带到屋后的草垛子处，提醒道：“你知道昨天闫烨哥哥为什么把你带到小木屋嘛，那可是禁地，阴气最重的地方，就连程序都没有办法检测。”

　　于添：“你也知道程序的存在？”

　　小壹：“当然啦，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毕竟我们靠他而活嘛，诶？我话还没说完呢”

　　于添：“你继续。”

　　小壹嘟着嘴说：“你就只交了两天的鱼，虽然还不是你自己捕的吧，但事实就是，昨夜的第三晚，没了鱼的保护，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一个什么都可以对你下手，生死不论。”

　　于添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闫烨了。

　　一个有身手，有头脑，有胆量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困在这小小的世界？

　　小壹：“仓库就在这附近，虽然你拿到了仓库的钥匙，但具体能不能找到仓库，还得看你自己，毕竟，按理来说，我们的身份立场不一样，大哥哥，加油呐。”

　　小壹对于添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后，就离开去院子里忙碌指挥了。

　　扒开草垛，遮蔽洞口的墙已经被拆下，于添顺着木梯子来到孩子们生活的二楼。

　　这里和原来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于添走进上次孩子们待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巨大的榻榻米，只有掉在角落里的一本看上起破旧古老的书。

　　大致翻了一下，里面记载的是渔村的历史，诅咒的由来，和闫烨说的差不多，他都已经知道了。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个能或可能能上楼的地方了。

　　于添回到院中，叫来小壹，合理表达自己的需求。

　　于添：“给我一个榔头，或者斧子，或者锤子什么的，越大越好，顺便，一捆绳子，谢谢。”

　　小壹：“……”他好像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想承认。

　　得到了一把砍柴的斧子，和打地鼠用的大锤子，于添左右拖一个，右手提一个就回到木梯子下了。

　　他将斧子和锤子成“X”形绑在背后，顺着木梯子爬上二楼。

　　于添站在屋子中央，一只手拿斧子，一只手拿锤子，神色冷峻，目光紧紧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紧接着，他猛地挥起斧子，朝着天花板狠狠砸去，金属与天花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碎屑纷纷落下。

　　他没有丝毫停顿，又迅速扬起锤子，重重地敲击在刚才斧子砸过的地方，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那声音似战鼓擂动，雄浑而有力，那声音像山崩地裂，磅礴而浩荡，在整个屋子里回荡不息，仿佛要冲破一切束缚。

　　灰尘簌簌落下，周围的物品也跟着晃动，仿佛在惊恐地诉说着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于添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平静的操作着。

　　房顶终于是支撑不住，被砸出一个大坑。

　　房顶上是实心的，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仓库，但是，他却发现了一个特别的事情。

　　随着房顶的坑越来越大，一只苍白的手臂，如同被折断的树枝，无力地垂落下来，在空气中微微晃动。

　　紧接着，一截小腿也滚落而下，触地的瞬间扬起一小片灰尘。

　　于添：“……”哇哦。

　　房顶上，钢筋混泥土的缝隙里，被塞满尸体，那尸体仿佛被黑暗囚禁了许久，散发出阵阵恶臭。

　　按之前宋心梦说的，只有被BOSS或者人类击杀的尸体才能被存留下来。

　　那么这些尸体是被BOSS击杀的还是人为杀害的？

　　于添没有管掉下来的肢体，继续砸着天花板。

　　随着洞越来越大，滚落下来的躯干也越来越多，毛茸茸的地毯上落满了墙皮，水泥块和尸体的各个部位。

　　直到他在肉堆中看见村长的头颅。

　　房顶上嵌着的，是村民的尸体，或许他们生前也都是玩家。

　　搞清楚程序的运营规则后，于添随手将斧子和锤子扔在地上。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幸好闫烨不在，要是他看见自己家成这样肯定会被气死，不过在了也没事，反正闫烨打不过他。

　　正当于添抬脚准备离开时，灵光一闪，他怔怔地看着从天花板掉落的残肢和那逐渐扩大的洞口，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拦腰截断的镇压石像，会不会藏在这？

　　敢想敢干的于添办事非常有效率，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把闫烨家拆成了废墟。

　　在这期间小壹上来过一次，汇报安排的任务都完成了，脑袋刚从地面上探出来，看见屋子被拆成了这样，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急剧收缩，嘴巴张的大大的，久久没有合上，仿佛看见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愣了好久才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更是说完扭头就跑。

　　这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房顶里散落的尸体都掉下来了，在地上堆成了一个小山丘，于添嫌弃的拿锤子扒拉着尸体碎块儿。

　　整个屋子被他翻的又脏又臭，于添暗暗发誓，等和何义江频他们汇合以后，他一定要把他们暴打一顿。

　　终于是在一颗人头的嘴巴里，看见了一截石头做的猫尾巴。

　　于添：“……”很好，找到了，但是要怎么拿出来。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他向那颗人头鞠了一躬，然后默默把人头从洞口踢下了楼。

　　人头的五官与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半截石像从人头嘴里缓缓滚出。

　　如果人头有声音，那它此时的沉默一定震耳欲聋。

　　于添面无表情的下去捡起石像，虽然把别人家拆了找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还是很恶心。

　　于添把两节石像拼在一起，石像竟自动恢复融合了，在融合的一瞬间，于添手中不再是冰凉的触感，而变成了柔软的毛发，石像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只黑猫的样子。

　　黑猫不再懒散的卧着，它静静地坐着，微微低头，眼神深邃而认真，耳朵高高竖起，宛如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顺着黑猫石像眼神的方向看去，是那个用来堵住洞口的草垛子。

　　自从他知道草垛子的存在起，草垛子的位置就没变过，如果仅仅是为了堵住二楼的洞口，那为什么一定要用草垛子遮蔽？

　　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可为什么偏偏是草垛子。

　　于添把小壹叫来，使唤小壹把黑猫石像洗干净后，又把石像揣进口袋，拿着斧子和锤子就把草垛子劈开了。

　　院子里年龄小一点的孩子看见于添的疯狂直接抱头痛哭，小壹更是在旁边愁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小壹：“完蛋蛋，等闫烨哥哥回来，我们都得被揍成肉干条条，这可怎么办啊！”

　　于添才不管呢，他冲着小壹和孩子们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后，继续实施着他的“暴行”。

　　没过多久，处理完所有草垛子的于添，在枯草之下发现了一条缝隙，当把手轻轻放在缝隙上时，立刻能感受到丝丝凉意从缝隙中涌出。

　　缝隙地下，是另一个空间。

　　于添往后退了退，站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之后，一锤子朝那缝隙扔了过去，刚好砸中。

　　地面剧烈晃动，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塌陷。

　　见状，小壹立即跑过来，眼睛一闭，两只手臂猛的张开拦住了准备扔斧子的于添。

　　大声喊道：“手下留情啊大哥哥！你不是有钥匙嘛！！！”

　　于添如梦初醒般放下手中的斧子，绕过小壹，走到仓库跟前，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留下瘫倒在地上的小壹和边哭边在院子里收拾杂草的孩子们。

　　打开缝隙，寒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布满蜘蛛网的破旧的楼梯，于添踩上去，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下面的仓库成箱的放着之前于添从村委会发现的《办公物资清单和记录》里记载的购买的东西，几百个鱼眼珠，成堆的黑蜡烛，大大小小的祭坛，和好几个银白色的铃铛。

　　他找到仓库了。

　　现在关于封印猫神，破除诅咒，他有了九分的把握，最后一分不确定的，是那个身份不简单，已经消失了很久的肖麦。

　　于添抬头，对着上方的大门，喊着小壹的名字，喊了很久，却没有人来。

　　正当他准备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时。

　　上方传来闫烨阴阳怪气的声音：“想不到啊，你不仅是个木疙瘩，还是一个超级无敌破坏王呢？”

　　刚把闫烨家拆成废墟的于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