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穆回枝

80、第 80 章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天空由橙黄色转为墨黑。简易和余亦时靠在床头，享受着重逢带来的恬静。

　　余亦时这几年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指腹一点一点地擦着简易的手，“这么多年，回来过么。”

　　简易伸手在鼻尖上揉了几下，漫不经心地回答：“回来过。”

　　“什么时候？”

　　“你要高考前一个月。”简易想到什么，转正身子和余亦时面对面，“余亦时，有件事我得和你说清楚。”

　　“我们去桉城参加英语竞赛前余叔叔公司不是出问题了么。”简易顿了一下，向他坦白，“是简洺禹干的。我不知道他怎么发现我们在一起的，但是肯定是我的问题，也许是我出去租房被他发现了……”

　　余亦时静静地看着他，声音很淡：“所以，你就答应他转学了。”

　　“……是。”提到这些，简易情绪有些起伏，盯着余亦时左手上的空白缓缓补充道：“我本来是想去剑桥的，想着会不会在那能遇见你。但简洺禹不答应，他想让我去斯坦福。因为斯坦福是研究型大学，临近高科技园区硅谷，去那所学校，更让他有面子。炫耀我的时候，头可以扬的更高。”

　　余亦时跟着他的视线垂眼，视线落在左手上。以前的这个位置，是戴那个手工戒指的。

　　“在这。”

　　余亦时把右手伸过去，在他面前展开。那枚银环在简易的眼底闪着雀跃的光。

　　“戴在左手不太容易被人看见，右手好一点。”

　　简易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余亦时缓缓转动戒指，把它从手上取了下来，在简易眼前展示了一圈内环。

　　简易对着灯光眯着眼看，发现原本只刻了xhdsnsn.YYS的那行字后面，加了一点东西。

　　变成了：xhdsnsn.YYS&JY

　　余亦时眼珠漆黑，瞳孔只倒映着简易一个人。“意思是，我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对象，这几年，没人搭讪，没人要微信，谁也没认识，谁也没加。”

　　他们都知道你的存在，不会给我推荐其他乱七八糟的人。

　　知道了么，我一直在等你，只等着你。

　　除了你，谁也不行。

　　……

　　“余亦时，你是不是也想听我说啊。”

　　“说什么？”

　　简易小声嘟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真不知道。”余亦时说。

　　饶是知道余亦时在装傻充愣就想套路他说出来，简易也认了。

　　“我比不过你，我没和别人说我有男朋友，我当时已经默认我们分手了。”简易把T恤歪了的领口拉回来，“还有……我以为你不会想和我继续在一起的，毕竟那件事也是我害的。”

　　“但是……”说到这，简易没了下文。

　　啧。

　　这种话说出来也太特么肉麻了。

　　“但是什么？”余亦时不依不饶地追问。

　　草，不管了，说就说吧，又不能掉块肉。

　　简易抬头和他对视：“但是戒指我一直戴着，项链也没有摘下来过，我这几年没喜欢别人，每天都在……都在……”

　　“都在想你。”

　　余亦时听着，很轻地笑了出来。

　　他的男朋友怎么能这么可爱。

　　“别笑了……”简易耳朵红了个彻底，“好肉麻的话。”

　　余亦时伸手把简易转了个身，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拉近。

　　“不肉麻，我喜欢听。”

　　简易平复了下情绪，继续接上刚刚没说完的话题：“后来我回了一趟绿芜边，他的公司偷税漏税，已经进去了，我上午还见到他们了。”

　　余亦时眼睫垂下来，落到简易那柔软的黑发上，“只有你一个人？”

　　“没。”简易摇头，“有人帮忙。是我以前被简洺禹带出去参加的商业聚会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哥哥。”

　　处理这种事情很繁琐，就算是有人帮忙，简易当时也才19岁。

　　余亦时想象了一下简易看到那些证据并决定揭发的场面，心脏好像被扎了一刀。

　　他那时候在准备高考，简易回来了也没去找他，处理完这些事，又一个人回去了。

　　“累不累。”

　　“累。当时想把他们送进去，我或许还有一点底气去找你赔罪。”

　　“罪不在你。”余亦时吻着他的发顶，“上午，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简易想到简洺禹的话，半天没吭声。余亦时觉得还是问多了，“不想说也没关系。”

　　“没有不想说。只是他们没说什么好话，不想让你听，影响你心情。”

　　余亦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没说什么好话，可你也听了，你的心情也被影响了。

　　“我想听。”

　　“其实也没说什么。”简易舔了舔唇，“简洺禹说我狠心，说我是不是还惦记着你，让我趁早死心。秋荷也让我喜欢女孩儿，说两个男的走不到一起去。”

　　余亦时松松地放在他腰上的手忽然收紧了，“那你呢，现在怎么想。”

　　简易嘴角上扬，靠在余亦时身上，用手从下面捏了捏余亦时的脸。身子送上去，趴在他耳边说。

　　“想……亲你。”

　　余亦时，现在呢，知道我的答案了么。

　　-

　　简易第二天早上起来嘴唇不负众望地肿了，还破了两块皮。

　　“余亦时，你看你干的好事！”简易刚进浴室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先是不可置信，凑近镜子仔细认真地看了半天，才气冲冲地把半个身子探出浴室门外对还在床上划拉手机的人喊。

　　余亦时放下手机，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看了看，忍着笑意道：“嗯，我的错。”

　　这哪有一点悔过的样子。简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先吃早饭，我上午还得去趟公司。”余亦时打开房门拿了酒店工作人员放在外面的外卖，打开放在桌上。

　　是热腾腾的小米粥和锅贴。

　　昨晚上聊到最后，简易靠在余亦时身上睡着了。他们之间想了解对方的五年是怎么过的，要说的事情太多，还没提到毕业后的工作。

　　简易脸上闪过疑惑：“公司？”

　　余亦时简单说了下他的大学生活。淮大读的是建筑专业，中间参加了几次相关比赛获奖被一家建筑企业的公司看重，毕业后以建筑师的职位直接进了那家公司工作。

　　简易用勺子搅拌着碗里冒着热气一看就烫的不能喝的粥，忽然抬头和对面的人说：“余亦时，我还得回美国一趟。”

　　此话一出，房间里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许久，久到小米粥碗上的温度都降下来少许，余亦时才动了动嘴唇，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半晌，他又问：“回去多久？”

　　还回来么。

　　余亦时知道简易这五年都是在那里生活，行李还有工作都应该还没有交接完成，回去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想他还会不会回来，愿不愿意回来。

　　简易终于喝上第一口粥，又叼了个锅贴，含糊道：“很快，两三天。”

　　“好。那我送你去。”

　　“不用，你好好上班，我定了中午的票，自己打车去就行。”简易把一个锅贴夹到他嘴边，“尝尝，他们做的还挺好吃的。”

　　余亦时张嘴，就着简易的手咬了一口，默默记住了这家外卖的店铺。

　　吃完早饭，余亦时要去公司了。临走前，他站在门口，看着简易收拾东西的背影，想起什么，打开微信朝他走过去：“微信，还没加回来。”

　　简易懵了两秒，点点头。余亦时刚准备把码递过来，看见简易在好友搜索框输入了他的微信号，取消黑名单，点击添加为通讯录好友。

　　余亦时的微信号没有修改过，一直是微信默认的一串乱码。

　　他愣了一下，手机屏幕上跳转的个人二维码没有了用处。

　　“加了，你通过一下。”简易一点也没注意到余亦时的神色，发送完好友申请之后又去收拾东西了。

　　余亦时盯着那个熟悉的微信名称，感觉拉回到了高二简易刚转到秩行附中的第一天。

　　要他的微信，只是为了还午饭钱。

　　miss。余亦时重新咀嚼了这个单词。

　　遇见、思念、错过。

　　好像所有的释义都变得有迹可循。

　　余亦时无声地向上牵了一下嘴角，从背后环住简易。

　　简易两只手举着正要叠衣服，被他这么一抱，衣服从手上掉到行李箱上。

　　“你干嘛？”

　　“不干嘛。”余亦时把下巴放到简易的肩上，声音淡漠，“抱一下。”

　　“你……”

　　简易刚想说你怎么这么黏人，忽然想到余亦时会不会是……想到了之前他走的场景？

　　余亦时的呼吸很轻很缓地喷洒在简易脖子上，他下意识缩了一下，见余亦时没有要动的意思，硬生生忍住了动作。

　　算了。简易由他抱着，视线放远到窗外。

　　昨天下过一场雨依旧没有起到降温的作用，才上午九点半，外面的艳阳已经高挂在天了。空气里似乎还能听到路面上的水渍被高温晒的即将蒸发的滋滋声。

　　“余亦时，我会回来的。”简易低下头，用手勾了勾他的手指，“这次，会有明天见的。”

　　“好。”

　　……

　　余亦时走之后，简易到前台退了房，打车去淮城机场。

　　也是一个人，一个行李箱，同一个目的地。但这次，有人在等他回来。

　　被简洺禹所逼，简易选了斯坦福的商学院，教育模式很好，课程多样化，但他不感兴趣。

　　没课的时候他一直和陆白在Miss兼职，简易平时无聊了就在后厨看他们是怎么做的，还要给许扬青发改进意见。有一次许扬青说他这样只要好好学，完全可以自己尝试开一家甜品店。

　　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想法的简易动摇了。新开一家没有知名度的店花费时间很长，所以许扬青建议他在美国多做甜品练练手，刚好她正在筹备新开分店，如果简易有回国意愿那到时候就直接去店里干。

　　不过这次回去，不只是处理这些事……

　　还要给某人一个惊喜。

　　简易下飞机，直接马不停蹄地去了Miss。这个点陆白应该在。他推门而入，玻璃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两声。

　　“Welcome to……诶？简易？”陆白正在给座位区擦桌子，看到来人有点儿惊讶，“你不是要在淮城待一周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来辞职。”简易眨了下眼睛，“果然我最后还是要回淮城。”

　　“这么突然？”陆白想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要回去陪家属喽。”

　　“你女朋友？可以啊。”

　　简易摇摇头，纠正道：“男朋友。”

　　陆白原地反应了两秒，发出一声卧槽：“你是gay啊？卧槽，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我怀疑过我自己我都没怀疑过你！你居然是gay？！”

　　“喂，我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那种，你别乱叫。”

　　陆白的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淮城人？干什么的？长的帅不帅？”

　　“淮城人，建筑师，给你看照片。”简易解锁私密相册，随便点开一张给他看。

　　陆白认识简易这么久还真没听过他喜欢谁。

　　第一天报道他去的晚了点，飞奔到两人一间的宿舍门口累的直喘气的时候，一抬头看到里面坐着个人，神色极为冷淡地绷着眼皮。

　　桌上的手机看上去像随手一丢丢上去的，陆白隐约看到界面是微信的聊天记录。

　　人影垂落在桌上，简易缓缓抬眼，和陆白对上视线。

　　他到现在还记得简易的眼神。两人距离不远不近，简易漆黑的瞳孔里还残留着很明显的不耐与不爽，浑身似乎都散发着戾气。

　　陆白当场被简易这个眼神定在原地，进去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不过简易脸上的烦躁只一瞬又消失殆尽。他瞄了一眼对面床上贴着的名字，“陆白？”

　　陆白呆呆地“啊”了一声：“是。”

　　他点了下头：“简易。”

　　第一天的交流到此为止。

　　陆白和简易不是一个学院的，两人平常的课表安排大部分也是错开。商学院课多，简易一般要到九点半才能回宿舍。

　　陆白下课时间早，一回宿舍就到床上把床帘一拉玩手机。简易在宿舍里几乎不怎么开口，两人开学两周的交流还停留在第一天那两句话。

　　有次熄灯前陆白想下去喝口水，拉开床帘从上面看到简易正背对着他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上的贝壳项链看。综合他平时行为，还怀疑过这人是不是有自闭症。

　　后来有一次他无意间和同学打电话聊天时提到想在这找个兼职，挂了电话后简易主动开口，把他推荐来了Miss。

　　他这个人按照别人对他的评价，就是滚烫烫的热心肠。

　　简易请假回淮城那段时间，陆白还特地去问了他商学院的同学当天的课堂内容和作业，每天晚上一并打包发给简易。

　　两人关系就是从那时候变好了。

　　和简易接触久了，陆白发现这个人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啧，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和想象中不一样。

　　“我去，这么帅啊？”陆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内心爆了一万句粗，刨根问底道：“怎么认识的？”

　　他和余亦时的关系要怎么说呢……中间的事情太复杂，还真把简易难住了。最后用了一个听上去就有很多故事的词总结了他们的情况。

　　“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