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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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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场大雪奔袭北疆,飞雪如扬沙让人睁不开眼,北风如利刃让人和兽走不动道,热闹的商路沉寂了。
果城也沉寂了,整整一个月,只有樵夫趁着短暂的雪停出城取柴,果城被冻住,犹如铁桶。
人心惶惶于异象。
白日很短,黑夜极长。在一个难得停雪的傍晚,年轻的城主叩响了城西南一座毛糙糙的土屋门。
“进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
他推开门,立刻被一阵酸涩尖利的气味包裹,像是什么东西烧糊了。他皱了皱眉。
屋内没有点灯,借着开门时漏进去的一点雪光,可以看到房梁上悬挂下来许多布条,影影幢幢的布条后,有一堆皱巴巴的布料。城主的双眼适应了屋里的黑暗,辨认出那堆布料下的佝偻身影,就是他要寻找的巫。
隐居避世的老妇人,听说,她的眼睛因熬制奇怪的药而瞎掉。来找她,是对的吗?
城主听到木窗被风声吹得吱呀作响,雪又开始了。他让仆从守在门边,提步上前。
他刚一走近,老人便动起来。但不是站起来欢迎他——这里没有温软的毛毡,可口的茶点,老人好像不看重这次拜访。城主听闻她的怪脾气,没放在心上。
他立在一旁,看她将一锅汤水慢慢收入陶罐。
来时,他心情焦灼;到这里了,闻着草药味,反倒镇静下来。
老人将陶罐用泥封住,掀开一个大箱子,里面列满形形色色的罐子。她喃喃自语,把新罐子塞进某两个中间。
老人转身,刚好面对城主,她很矮,城主几乎得完全弯下腰才能看清她的眼睛。
他深深一拜:“祖丽亚提老人,您可有答案?”
祖丽亚提裹紧身上皱巴巴的布衣,绕到箱子后,不知哪里来的风,使悬挂的布条轻轻飘动,露出屋子角落的一尊圆腹铁鼎,鼎的底下火焰撩动,不知道在烧些什么。
但城主确定那正是屋内怪味的来处。
祖丽亚提盘腿坐在鼎前,向里头探手掏摸着,完全不怕烫的样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躺在她干枯的手掌间。
她松开手,地板上洒落灰黑色的碎片,有一块比较大的,滚到城主的脚边,他感觉那是半扇动物的头颅。
城主虽年轻,但也算交游广泛,博闻强记,他知晓北疆有一种“骨占”的古老巫术,修行深厚的巫,能借助濒死动物的灵性,进入人世的智识所无能为力的另一重世界,叩问秘密。
看来此次果城异象的秘密,就潜藏在脚边灰黑的骨殖里。
这个念头一起,他也坐在铁鼎前,祖丽亚提的身前已经摆好了“道具”:是兔子,肉是肉,内脏是内脏,一堆一堆摆好了。
但祖丽亚提只要骨头,她凝视血肉散落的枯骨,左手一挥,半扇兔子头骨立刻咕碌碌回到它的同类间,构成一幅可供解读的骨占图。
城主还未来得及惊异,只听松木油脂燃烧的哔剥声响起,祖丽亚提常年干涸无光的脸、昏昏如睡的眼消失在灰白烟雾间,她双目神采闪烁,如天宇逡巡的鹰,开始检查原野的痕迹。
她的舌头啧啧鼓动,呓语,嘶鸣,哼唱,是一套陌生的语言。
神降。城主屏住呼吸,倾听这场天外对话。
更令他不敢动弹的是,在众多声响里,他背对着的大木箱子里,那些陶罐正蠢蠢欲动,相互撞击。
城主好奇地偏头,一阵冰凉袭上胸口。
木箱被顶出一条暗暗的缝隙……露出一对冰冷的黄瞳。
正待细看,念咒的祖丽亚提挥动左胳膊,它迅速抻开像丝滑的绸缎,绕到城主身后按下箱子。
箱子安静了,面前的老人保持着举起左手的动作,自然随意,刚刚的一幕,犹如幻觉。
祖丽亚提用干枯的左手掐灭松木,结束了,她向他点头:“它已告诉我答案。”
年轻的城主茫茫然跟着点头,尔后神情一振,激动道:“它如何指示?!”
“城主是否知晓‘紫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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