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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成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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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有人拿着我的玺印,进了北斗印?”周行刚在丹房中落座,就听到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正是!”游青州的虚影点头道。
石初程他们拿着玺印进北斗印,此事多少透着蹊跷,守卫层层上报,最终报到了游青州那里。
周大冢宰在玄天城向来乾坤独断,他的命令,谁敢轻易质疑。
是以游青州虽也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却并不敢直接来问。他一开始疑心是秋官那边的差事,便先去找了涂中景,涂中景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两人一合计,越想越觉得不对,这才跑来找周行确认。
周行低头在几案上一通翻找,果不见了玺印,他目光一沉:“是哪三人?”
“石初程、万钟、林遐。”游青州答道。
——石初程他们进去的时候,守卫对他们的身份都做过登记。
周行一听是这三人,心中了然:“他们竟直接进去了?不距道也放他们进去?”
“是,末将也觉得奇怪,但不距道的禁制确实没有阻拦他们。我问过守卫,里面的禁制已经撤了。”
“这倒是个机会,”周行站起身来,“既如此,也等不得了,你带着七政军,在北斗印前集合吧。”
“得令!”游青州闻言大喜。
自从下界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恶逆伏诛,游青州已经赋闲了有一段时间了,天天在玄天城打屁剔牙,正是闲得浑身难受的时候,当即兴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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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溪真人!这里!”
周行刚一进入北斗印,便暗中被啼鸦叫住。他知道啼鸦必有要事同自己讲,便撇开耳目,跟着啼鸦到了一处隐蔽点。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等阵法布好才行动吗?怎么提前了?”啼鸦劈头就问。
周行面色也是肃然:“正要问你那阵法,我根据你提供给我的几个方位布阵,却不论怎么布都有偏差,排查之后才知是那几个方位不对。你素来稳妥,这次怎会出这样的错?”
啼鸦闻言脸色惊疑不定:“那方位竟是错的?”
“的确对不上,我今日专门看过,”周行看她反应,也生了狐疑,“那几处方位,是你亲自去验过的吗?”
啼鸦摇摇头,正要开口,却又止住,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把适才惊疑的目光一收,转为冷冽:“是什么情况,容我先去查验一番,再与你交代。”
周行自不疑她,闻言只点点头,又问道:“之前进来三个生魂,你看见了吗?”
“才看见他们进来。”
周行满脸疑惑:“他们怎么进得来的?不距道不是设置了封禁,不许外面的人进来吗?怎的我这次进来也没再遇到那封禁?”
“那仨小孩进来的时候,风不休主动撤掉了封禁,”对于啼鸦的年纪来说,这仨的确都是小孩,就是周行在啼鸦面前,也未必不能算小孩,“我冷眼旁观,那封禁术只怕是为了掩盖里面在布的一个咒法,眼下他们肯撤去,只怕那咒术已经成了。只是我能力不济,未能探知一二,只知定然是在希声堂搞的鬼。”
“风不休竟早已知道了?”周行当即意识到不好。
风不休既然知道石初程他们进来,故意撤去封禁,不就是想向外传递一个信号,叫自己以为机会难得,好跟着进来。
这样一来,封印开合间,便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周行心中“咯噔”一声,知道中计了,不及多说,转身就往封印出口赶。
可惜他还是晚到一步,封石之旁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数个僚佐,看着伤得不轻。
“这里什么情况?”周行问道。
众僚佐一见大冢宰出来,连忙请罪道:“禀大冢宰,刚刚有人裹着黑雾冲了出去,卑职阻拦不利,请大冢宰治罪。”
周行却没有斥责,只是追问:“看清是谁了吗?”
众僚佐皆是茫然摇头:“当时那人周身黑气裹挟,实在看不分明。”
周行一甩袍袖,又再度进了北斗印中,这次他没有再见到啼鸦,而是看见了游青州。
这位夏官司马好容易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竟是亲自下场同不距道恶逆厮杀起来。
他一刀把一个想要逃跑的奉道斩杀于当场,一转眼就看到了负手行来的大冢宰,立时收刀行礼。
周行有些不满地看了看游青州身上的血迹:
“你是大司马,居中指挥就好,只顾自己杀得兴起算怎么回事?回去怎么算功劳?难不成你还跟下面的将士抢功劳?”
游青州哪知周行是心情不好,胡乱拿自己撒气,当下便自我反省起来,请罪道:
“是末将思虑不周,大冢宰恕罪。”
“不说这个,找到人了吗?”周行问。
“找到了,他们四人眼下正在一处。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牢房门口同不距道的人打起来了。”游青州道。
“打起来了?”周行挑眉,显然很是意外,“他们有这个能耐?还能跟不距道的人战上三两回合?”
游青州点头:“可不止三两回合,他们立起一个结界,那不距道的人竟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到底撑到了我们赶来。”
石初程三人刚一触碰到北斗印中的封禁术,里面的人便知道了。
这封禁术乃是毕有以所设,她因还要负责别的咒术,便将此屏障交由风不休看管,是以风不休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当风不休看到走进来的人,竟是石初程的时候,心头诧异非常。
“鹿娃,你是来救阿巳的?”风不休是真没想到,石初程这个小废物会勇闯虎穴,来救阿巳。
“风......风伯父,”骤然见到这个瘟神,石初程也是真的吓了一跳,眼看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你知道我阿耶在哪里吗?”
“好孩子,跟我走,我带你去找阿巳。”
风不休难得有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笑意,他一言既出,便径自走在前面带路。
石初程同林、万二人对视了一眼,虽然未发一言,但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狐疑。
这个行事疯癫无常的不距道法堂堂主,此刻到底是敌是友?他带的路,是通向石方巳,还是通向陷阱?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林遐:“既都来了,何必瞻前顾后。”
说完,她一马当先,跟在了风不休的身后。
林遐一动,万钟自然跟上。
石初程咬了咬下唇,也跟了上去。他当然信不过风不休,可实在是也没别的办法,不如赌上一把。
走了没多久,四人便到了牢房门口。牢门口一个守卫都没有,黑洞洞的牢门,无声地向他们敞开了胸怀。
三人也没有再犹豫,甚至没有停下来考虑过,这会不会是个明目张胆的陷阱,便跟着风不休走了进去。
整个牢房甬道的墙壁,画满了各种狰狞的符篆,石初程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快便觉有些头晕脑胀的。
“想死就看仔细点。”风不休不知是不是脑后长了眼睛,忽而开口说话,声音落在这空旷的甬道中,显得有些瘆人。
万钟转身拉住石初程,“别看那些符篆,那是摄魂用的,咱们功夫不够,看多了容易走了神魂。”
“会出现幻觉吗?”石初程觉得自己有些恍惚,“我好像看到了个不该在此出现的人。”
“鹿娃?”丘月站在甬道内,诧异地看着走进来的几人。
她被风不休安排在这里照顾石方巳,早熬得面黄肌瘦,此时骤然见到昔日的小伙伴,无端生出几分惊惶来。
“丘月?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石初程往前奔了两步,抓住了丘月的手,“你看见我阿耶了吗?”
然而除了之前那脱口而出的一声,丘月再不肯开口。
不管石初程问什么,丘月都只是用一种晦暗不明的表情看着他。
“别问了,我们自己找吧。”万钟道。
然而他们在牢房甬道中找了一个来回,却并没有看到石方巳的身影。
“风伯父,你又骗我!我阿耶到底在哪里?!”饶是石初程一向好脾气,此时也不由怒了。
可是一言出口,并没有听到风不休的回应。
三人纷纷回头去看,这牢房甬道之中,哪里还有什么风不休,就连丘月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这里,不会真的是陷阱吧?”石初程心里有点虚。
“那里有个人,会不会是......是大哥。”林遐脸色有些发白,颤抖着手指,指着数间牢房中,唯一一个有监犯的牢房说道。
石初程同万钟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狭小的牢房中,有一个人蜷在墙角,浑身脏得像是一团破抹布,头发一缕一缕地垂下,把脸遮了大半,看不分明。
“不......不可能吧。”石初程想说,我阿耶很爱干净的,这个人这么脏,怎么可能是我阿耶,可想归想,他的脚却不由自主往那边迈。
林遐动作最快,她已经一剑劈断了牢门上的锁链,率先冲了进去。
石初程也赶忙跟上。
他们几个在外面吵嚷也有一会儿了,动静不可谓不大,那人却依旧纹丝不动地靠在那里,若非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个活人。
林遐蹲在那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人面前的头发,露出了对方脏污的脸。
那人瘦得完全脱形了,脸颊深深凹陷,嘴唇有些发肿,长了一圈水泡,又溃烂在脸上,简直没有半点人色。
石初程心头一松,后退一步,强笑道:“不是阿耶,我就说嘛,我阿耶不可能......”
话说到一半,那人似乎终于感觉到面前有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却是毫无焦距的一片漠然。
“他是......他是大哥。”林遐的声音低低传来,像是自己都不敢相信一般。
石初程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才终于从那人的五官中找到熟悉的影子。
他不禁完全傻掉了,面前这人竟真是自己阿耶!
石方巳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以前那健硕的身姿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整个身形好似秋风中簌簌飘落的枯叶,单薄而又残破。
石初程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他扑到石方巳面前,一径把林遐挤到一边:
“阿耶,对不住,鹿娃来晚了。是我太没用了,我要是能早点学会离魂之术就好了,是我......”
石初程知道阿耶不喜欢自己哭,他已经准备好挨一顿呵斥,可石方巳依旧不声不响,半点反应都没有给他。
林遐却再难忍受,一巴掌拍到石初程后脑勺:“哭哭哭,现在是哭的时候吗?还不快把大哥扶起来!”
她转头看了看牢房,这里面实在太脏了,到处都是污物,正不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连她这个没有洁癖的人都差点下不了脚,大哥是怎么忍受的呢?
林遐再不敢想,拧着眉转回来,跟石初程一左一右,想要先把石方巳扶出去。
可刚一就手,便发现石方巳四肢瘫软无力,根本拉不起来。两人想到一个可能性,四目相对,一时皆是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