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成道》西蒙斯弗谖

32、善恶

　　林辛戒备地往后退一步：“长辈这意思晚辈就不理解了，实在不是我藏私，而是老神仙不让说，说了会有报应的，请您见谅。”

　　邢理脸上的褶子倏地拉平，嘴角绷紧：“年轻人，这是机会，想清楚了，不要说错话。我老人家耳朵不好使，你刚刚说什么，得重新说一遍了。”整个空间中气氛紧张到极点，突然一声惊呼，林辛往后一看，有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挟持了林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放在了林光的脖子上。

　　林辛大惊：“你们这是干什么？”邢理品着茶，刑峰上前一步，意味深长：“林辛，这是我大伯给你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林辛又看一眼林光：“你们先放开她。”刑峰自得地挺直背，并没有任何动作。

　　“你们确定要这样？”

　　话音刚落，那家仆惨叫一声倒地，那匕首也碎成几截跌在地上，咣当的声音消失之后，邢家人还在愣神，邢理已经被抓着头发扯倒在地。邢家人大乱，有人往外跑去，却发现府门上了锁。

　　“看看你们，不用我们做什么，自己就钻进了陷阱，真是让人省心。”林辛抓着邢理的头发，林光走上前，扫视一圈邢家人：“都不无辜啊，那就都处理掉，杀的干净点，不要出现像你一样能逃出去还志在报仇的人。”邢家人一听，有人当场就冲上来要与林光拼命的，林光只是手一挥，那些人就纷纷倒地，痛不欲生。

　　“妖人！是妖人！快去向德一教求救。”刚跑出去的仆人连滚带爬地回来：“不好了，我们大门上了锁，钥匙不见了。整个府上都被困住了。”林辛拉起邢理的头，咬牙说：“看看，这家主为我们准备的笼子，反而把你们自己关进去了，真是有意思。”

　　邢理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求饶：“林家姐弟，你们有话好好说，之前是我们邢家冲动了，我们可以商量商量，要钱的话我们有钱，给你们就是，产业也分些给你们，保证你们百年富足无忧。之后，我们也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们了。”林光有些忍受不了到处乱窜还大呼小叫的邢家人，一挥手把所有人都弄晕。“你速度快些，我去后面看看。”流光说完就向后面走去，留下一地的邢家人和正在求饶的邢理。

　　闻辛捡起刚刚邢家人丢在地上的武器，邢理求饶的声音更加急促。杀？还是不杀？复仇就差最后一步，杀了这些龌龊的人，就能帮自己族人报仇，就能让自己道心稳健。闻辛的手在颤抖，良久，他举起剑，搭在邢理的肩上。

　　“邢理，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欠我闻家的几十条人命，现在该还了。”邢理看剑光一闪，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师姐！”闻辛的剑并没有斩下邢理的头颅，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一下弹开。下一秒，流光就出现在闻辛身边，她低头看了眼邢理：“我给他们找了好去处，你不用杀他们也能报仇了。”

　　闻辛没有松开剑，流光叹口气，像是有些后悔：“松开吧，马上就要来人了，你杀了他们自己也逃不了制裁的。”闻辛咬牙：“我不怕。”流光伸手握住闻辛的手腕，慢慢用力：“闻辛，不值得。”

　　闻辛的手指发白，他盯着流光的眼睛：“可是，我走到这一步，无法回头了。”

　　“还不晚，相信我。”

　　闻辛终于放开剑，也松开了抓着邢理头发的手。

　　“这几天我安排他们从我们这儿拿的钱用来支付他们邢家的税，现在应该被发现是假的了，官府马上就会派人来抓，诛灭九族是跑不了的。同时，我们也会成为邢家假黄金的受害者，我们会报给官府，这邢家的很多产业应该都会赔给林府。这些产业我一半你一半，你想折现也可以，当成是邢家的赔偿。至于邢家这些年收集的功法什么的，我想用来作为我们师门这次额外试炼取得的成绩，对我的安排你有什么意见吗？”

　　闻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师姐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就在这几天吗？”流光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这几天我装傻充愣，实在无趣，正好用来安排这些。”闻辛压下惊讶：“没有，我没有意见，就按照师姐说的办就行。”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邢家被查抄，整个儿连根拔起，收缴出来的黄金珍品拉了几百车都没完。各种地契房产更是被打包带进了官府。曾经邢家算计过的人都来状告，官府按照受害程度大小进行赔偿，林府得了不少地契和黄金，还有客栈酒楼的产业也被赔给林府。闻辛没有要客栈酒楼的产业，流光就把所有的黄金都给了闻辛，闻辛也没有客气全部收下。“毕竟，我是真的穷。”闻辛对流光说。地契两人对半分，产业都到了流光手里，但是流光门派事务繁忙，自己全权打理实在是有心无力。还好雪雕找到了明远，将他带了过来。

　　“你着急找我过来是要责怪我空蒙山的事情吗？”明远站在流光的房间里，这几天闻辛在外面忙着与官府对接，流光才敢让明远出现。

　　“本来是的，但是现在不只有这件事了。”流光指了指椅子，示意明远坐下。

　　“我们是合作伙伴，我认为合作伙伴的意思就是保证我们的共同利益最大化，这要求我们要克制自己。但是你出现在空蒙山就说明你压根没克制，你让你的情感占据了上风，导致我原本的计划变得一团糟，出现了很多我无法控制的因素。”

　　“你并没有和我说你的计划。”

　　“因为这个计划中原本没有你，没必要让你知道。”两人都丝毫不让步。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首先告诉我越离是什么状态。”

　　“越离死了。”明远说。

　　“怎么会？我那次打断你们的时候明明越离看起来还是活着的。”

　　“伤太重，不治而亡。”

　　“留影珠呢？”

　　“已经送出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到魔族手里了。那残魂被撕扯成两半，我毁掉的是记忆那一半。”明远说起来又补充一句：“你的计划执行的很顺利。”流光却总觉得有些遗漏的地方，但是暂时又想不出来什么地方会出问题，就明远说的来看，自己的计划执行顺利，每一步都收到了该有的效果。

　　“最好是如此。”流光总结说，“还有一件事，我马上就要回门派，这边得到的产业也好地契也好我实在没时间打理，既然你现在这么空闲，那你就去帮我打理这些东西吧，正好也给你一个行走凡间的身份。”明远想了想觉得这样刚合适，便同意了。“之后你就呆在南江，有事情随时联系。”明远问：“你接下来就直接回天武门吗？空蒙山的事情你们门派怎么说？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那残魂应该是你们门派中玄暮道人的。”

　　“是啊，但是我应该没什么问题，问题比较大的是你。”流光强调，“玄暮疑心很重，我的同盟拖住了他，但是只能拖住一段时间，到时候他一定会来找你的，你近期动作不要太大，安分地在这儿呆着，扮演一个普通人，那边的事情我来处理，需要你配合的时候我来找你。”明远打趣说：“你可真是运筹帷幄。”流光自然地接受了夸奖：“那当然，毕竟这么多人里面，我是最冷静理智的那一个。”

　　明远没有占到口头便宜，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说。

　　闻辛大概是在戌时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手中还拎着两瓶酒。流光点点酒：“这是什么意思？”闻辛端起来说：“自然是庆功酒，也是我对师姐您的感谢酒。”流光并未拒绝闻辛的邀请，这么一段时间高强度的谋划让流光也有些贪恋放松的感觉，两人拿着酒，跑到了房顶上。

　　“这杯酒敬你，感谢师姐帮助我报仇雪恨。”闻辛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了一杯。“这第二杯敬你，感谢师姐帮我稳固道心。”闻辛再次喝干杯中酒。“第三杯的话，我谢谢师姐，感谢你最后拉我一把，让我没有误入歧途，毁掉仙缘。”闻辛喝完酒，又说：“之前我对师姐的感觉很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总是防备着你，总觉得你对我有所图。但是现在，不管之前怎样，您都是我永远的师姐，我——”闻辛停顿一下，“我也会永远陪在师姐的身边。”

　　流光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笑。她本来想忍着，但是没忍住。

　　“你笑什么？”闻辛本来是很正经严肃又有些忐忑，谁知流光听到他说的话竟然笑了，不是那种少女怀春的笑，而是觉得有意思的笑。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刚刚信誓旦旦很可爱。”流光拿起酒杯，轻轻晃动：“闻辛，我很感谢你如此知恩图报，但是你把话说的太早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恩情也好，别的也罢，都是会变的，人更是如此。而且陪伴这个词太空了，它和誓言一样，会随着时间褪色。”闻辛反驳流光：“但我不一样，我说到做到的。”流光歪头，难得正视闻辛的眼睛。

　　流光笑的原因，流光心里清楚。闻辛说的这些话，都是天书之中看到的对纯心说的。

　　纯心帮助他完成复仇，但是闻辛却没忍住，手刃了邢理，之后他邀请纯心喝酒，对纯心许下承诺。而流月的死亡，正是这个承诺的结果。想到流月的死，流光一下惊醒，将眼神错开，投向天边的月亮。

　　“也许吧，那我很期待最后是我说错了。”

　　“你不相信我？”闻辛说，他发现了流光的漫不经心。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一个我一直很好奇的问题。”流光将酒喝完，“如果这次，帮助你复仇的人不是我，随便替换成一个人，你也会对她许下这样的承诺吗？”

　　“我——”闻辛想说不会，但是他说不出口。这承诺，本来就是因为复仇这件事而生的，没有因又何谈果。流光了然地点头：“所以，你看到了，你这个承诺不是专属我的，只不过我凑巧站在这里，成了帮你的那个人。换句话说，你感谢的不是我，而是我所代表的正直也好，善良也罢。你应该感恩的，是人性中所有美好的部分，而不是我这个人。”流光将剩下的酒喝完。

　　“你记住我的这句话，祝你仙途坦荡。”说完流光便跳下房顶，回到了自己房间。

　　“你真的，很让我惊讶。”神兵说。

　　“惊讶什么？惊讶我善良到放他一马？”

　　“不是，惊讶你竟然克服了自己的欲望，包括自己的恐惧。”神兵声音变得深沉：“你说我不懂生死，你说的对也不对。我经历的时光过于漫长，我看过的生生死死也如水中沙石数不胜数。你知道吗？很多人想成为我的主人，但是他们最后都失败了。因为他们的欲望太强烈了，占有我的欲望，成神的欲望，这些欲望不断膨胀，然后吞噬他们，将他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最初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和之前的人一样，也是一个有着不断生长的欲望的一个人，所以我不想选择你。因为我受够了一次次期待又落空的感觉，但是现在我庆幸我选择了你，你对抗了自己的欲望，对抗了恐惧，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一条路，哪怕那条路的尽头是悲剧。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成神的希望。”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放弃毁掉闻辛的机会吗？”神兵问。流光喝了酒，酒精不断在胃里蒸腾，熏得她口中的话热热的：“和之前的原因一样啊，因为我不服气。”

　　“我不服气天书中的一切，善恶都是它定，命运都由它写，这凭什么？它说流月是恶人，我是恶人，我就偏要那天书给我看清楚，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它想让我成为的、逼我成为的，我一个都不会去做。我的底线，不因为天书动摇，也不会因为生死结果动摇。如果我真的为了那结局成为了天书中的样子，那我才是真的输了，彻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