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鸽子，翅膀梆硬》来杯太妃拿铁

3、第 3 章

　　闻净跳下排水沟，臭烘烘的污水淹没了她的小腿，各种垃圾漂浮在彭德赛的尸体周围，她叹了口气，举杠铃般将彭德赛肥硕的尸体往岸上推。
　　心理默默祈祷，希望他的脑子没有进水。
　　上岸后，她踢一脚尸体，让其面朝下，蹲下扒拉开尸体耳后黏糊糊的一层头发，找到了芯片卡槽。
　　通常每个经过赛博改造的人类，都安插有记忆芯片用于储存重要记忆。

　　彭德赛的储存芯片还在。
　　闻净的手在他耳后轻轻一抹，指甲盖大小的储存芯片受到手心发射的电磁干扰，立即弹出，落入她手心。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被顺利读取……她将彭德赛的储存芯片插进了自己耳后的备用芯片槽中，闭上眼，系统读取解析。

　　好消息是，虽然彭德赛的记忆芯片进水了，显示数据损坏，但她的系统仍然重建了部分影像。
　　怀消息是，这部分影像里，没有任何有关任务物品线索。

　　但有一段一闪而过的对话，令闻净十分在意。
　　在彭德赛堪称R级电影的记忆片段中，这段对话占据的存储空间不及所有记忆的亿万分之一，但闻净的系统，偏偏精准识别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

　　[“车牌号是LS-B9-1097。”]
　　[“没搞错吧，LS开头的车牌？小子，那可是罗莎市的车，老子听说，他们有外星人撑腰哈哈哈……哎，你怎么不笑？是不好笑吗？”]
　　[“很好笑吗？说不定真的有外星人哦。”]
　　[“是啊，你说得对！被外星人找上门，很麻烦的！”彭德赛大笑起来，舔了舔嘴唇，“所以你要老子接这活，这点钱，可不够！”]
　　[“我想，传说中的食尸鬼彭德赛，应该不会拒绝黑市也买不到的珍贵的食材吧。”温柔轻佻的声音接着蛊惑，“外加一把为你量身定做的武器，想见识见识它的威力吗？超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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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S-B9-1097。这是闻净所乘坐的失事黑色加长轿车的车牌号。
　　她也的确是从罗莎市过来的。

　　这意味着，有人在闻净从罗莎市出发前，就盯上了她，并且得知了她的具体行程。
　　可闻净来盆景市是暗访行程，除了她和哥哥闻清以外，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晓。
　　她不会怀疑闻清。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出卖她的人。

　　闻净备份了彭德赛的记忆。可是目前，事情已经出乎闻净的意料，可控度也超过了预估范围。
　　不管怎么样，最稳妥的方式是回到罗莎市，一五一十汇报给闻清，让他来定夺。

　　毕竟，任务物品不知所踪，最初的暗访计划，也只能搁置。
　　想到这里，闻净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唤出联络器。
　　“呼叫闻……”
　　可下一刻，下水道突然回响起她惊恐的尖叫。

　　她植入手腕皮下的联络器，居然也被人取走了。

　　事情大条了。

　　联络器是哥哥交给闻净的，平常用于汇报任务进度，以及遇到她不能解决的问题时，即时提供有效建议。
　　但同时，一旦联络器损毁与她失去联系……

　　闻净觉得倒霉到家了：“不是吧。”
　　比失去任务物品还要紧急的事情发生了。

　　*

　　末世后期，环境演变，人类开始朝着赛博改造和基因增强两方面进化，世界地图板块也被上升的海平面划分成了无数个大型岛屿，不再有国家的概念，而是背靠“军队、公司、帮派、宗教”等势力，衍生出一个个超级城市。
　　每座城市都有不同风貌和立场，为了生存资源，战争不断。

　　而闻净的身份，是一名“和平使者”，任务是将世界恢复成战前的和平面貌。
　　本次闻净是代表罗莎市，前往中立城市盆景市，建立邦交——由于盆景市阶层分明，势力驳杂，形势不明，闻净决定先以暗访的形式，调查城中各势力领导者倾向，判断谁能成为更好的合作人选，进而帮助其拿到盆景市的话语权，从而促成结盟。

　　目前，世界总计八座超级城市，十二礁岛，闻净在十年内，为其中的三座超级城市叶明市、蒂娜市、罗莎市成功建立了邦交。
　　要想继续沟通其余城市，占据陆地面积最大的盆景市，是必须拿下的交通中枢，战略要地。
　　能顺利建交当然是最好。反之，一旦闻净在盆景市失去联络，或是闻净发觉事态不可控，会选择自行毁掉联络器，那么叶明、蒂娜、罗莎会认定盆景市有战争倾向，先下手为强。最坏的结果，是清算整座城市。

　　战争一旦发起，闻净便会成为罪人——谁让她不仅弄丢了任务物品，还弄丢了联络器？

　　任务物品好说，但联络器的丢失，给闻净敲响了警钟。
　　这决计不是一场意外乌龙。

　　就目前情况来看，她推测有一股暗势力正在盆景市活动，其目的包括但不限于：
　　第一，有人知晓闻净的任务核心，不希望四城结盟，蓄意阻碍她完成任务。叶明、蒂娜、罗莎三城联盟中，也有假意建交的内鬼，通过某种途径，出卖她的消息。
　　第二，对方拿走任务物品，不排除是通过内鬼，得知其用途，想利用它，和其余城市建交，扩充势力；取走她体内的联络器，无疑是想让她成为引发盆景市战争的导火索，搅乱盆景市虽复杂但从来中立稳定的局面。
　　第三，……统治世界！很符合IC数据库中，反派的一概风格。

　　可是。
　　对方明明清楚改造人的所有弱点。
　　为什么，不趁此良机，杀她以绝后患呢？

　　“哥哥他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闻净一边想念着头脑灵光的闻清每次任务中带她的安全感，一边接受她目前只能独自追查下去的现实，挨个取出了下水道内所有清道夫的记忆芯片。
　　可是，即便是数据完整的芯片，也没给她带来任何帮助。
　　任务物品和她的联络器，仿佛凭空从下水道消失了。
　　难道，要去追踪跑掉的清道夫找寻线索吗……

　　等等。她想起来了。

　　闻净来到最初醒来的仓库，从地上那一滩模糊的血肉中，识别出了一张记忆芯片。
　　她差点漏了这最关键的一张。

　　*

　　黄昏的光线，染遍了青壤区旧城建筑低矮破陋的屋顶。
　　群鸦在电线杆上哀嚎，黢黑的眼仁里，倒影着攀爬在废弃信号高塔上少年们的身影。

　　“伸手！我拉你上来！”俊秀的人类少年朝闻净伸出手。

　　闻净气喘吁吁，看了一眼少年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脚下用力一蹬，登上了信号塔顶端。
　　随后在脏兮兮的t恤上，默默擦掉了手心的锈渍。

　　闻净学着少年，坐在信号塔上。
　　她的视线穿过了青壤区墓碑般排列的烂尾楼、工业污染和废品遍地的下城区，再穿过车流不息的钢铁桥梁、上城区的霓虹变幻和高耸入云的摩登大楼，最终落入盆景市这块巨大幕布背后的虚无。

　　“路麟，你的梦想是什么？”闻净听见自己说。

　　微风吹起身旁的少年的额发，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和被染上一层蜜色的瞳仁。
　　少年沉醉在盆景市荒芜与繁华的冲击当中，闻言忽然愣了一下，接着挠挠头，眼底充满了困扰，“梦想？”

　　闻净安静地看着他。

　　路麟的目光明亮起来：“我没想过诶。我妈倒是希望我顺利从学院毕业，进入食品公司，有个稳定的工作就行。”

　　“这是哪门子的梦想？”

　　“说说你的。那你呢？”

　　“我……”闻净瞬间羞红脸，低下头，“说出来你可你别笑我，我想当一名义体医生。”

　　路麟恍然大悟，由衷为得知了好友梦想而惊喜：“酷！我听我妈说，义体医生超级赚钱。所以你才会找奇哥下载盗版医疗专业技术数据……”

　　闻净赶紧捂住路麟的嘴，满头大汗：“别这么大声！被网络监察队知道，会被罚款的……呼，幸好这里是郊区，好像没有覆盖网络天眼。”

　　两人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小伙伴，继而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路麟拍拍闻净的头，在她耳边悄悄说：“你要加油啊，阿豹。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考上医学院的。”

　　闻净低着头：“嗯，我已经找到打工的地方了，过一两年就能凑够惠忠医学院的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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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名清道夫的记忆芯片，是被市场淘汰的老旧型号，受到了各种不兼容的义体影响，他的记忆破碎得就像是老年人缝缝补补的花裤衩。
　　外加在血液中浸泡过头，失去了检索功能，闻净疯狂跳过，也花了十几秒时间才搜索到近期的记忆影像。

　　就在这时，她再次听见了曾经和彭德赛进行过对话的轻佻男声——

　　闻净拉开卷帘门，打开中心的射灯，忽然被吓了一大跳。
　　她看见了一个面目模糊年轻男人，站在手术床前，白光打亮了他的背影。

　　闻净顿了顿，犹豫着问：“您好，您是走错手术室了吗？”

　　“为什么不是你走错了呢？”听男人的声音，似乎是在笑，见闻净踌躇着要退出去，他才改口说，“开玩笑的，进来吧，我们聊一聊。”

　　闻净低着头走过去，看见了手术台上摆着一副洁白美好的女孩胴体。
　　“很漂亮，对吧？”男人轻抚着女孩的面颊，问她。
　　闻净承认：“像是神明操刀的艺术品，我从来没见过这么……”
　　“完美的人类。”男人补充。
　　“是。”闻净说。

　　男人的手移动到女孩的脖颈处，死死掐住，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想要破坏这幅艺术品。
　　闻净慌张出声：“别——”
　　男人轻笑：“别紧张。只是测试一下。我刚才特意帮你打过一次‘麻醉’了，短时间内，是不会醒来的。”
　　闻净松了口气，从白大褂里掏出口罩戴上，礼貌请示：“请让一下……我要工作了。”

　　男人却无动于衷。
　　他用尾指挑起女孩脖子上的项链，轻轻一勾，绿色的胶囊状吊坠在射灯下反射出一瞬生机盎然的色彩，落入他的手心。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吗，或是神明造物？”

　　闻净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啊？”
　　男人轻抚着女孩手腕，指尖植入了像是激光刀的义体，切割出了女孩皮下的一块蓝色的芯片：“我再换个说法，那你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完美的’存在吗？”
　　闻净：“……”
　　男人温柔地追问：“那你为什么会以为，她就是完美的呢？就因为无懈可击的表象吗？”
　　闻净默默退后两步。

　　“别害怕，我不期待现在的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所以，这两样东西，我先拿走了。”男人让开了手术床旁边的位置，走出手术室前，他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如果需要拿回这些东西，彭德赛知道在哪里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