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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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了课，决定还是去常去的巷子练习，可一连好几天，陈聿闻都没来这个巷子学习。
八月初，我上完课准备回家练习，因为我妈买了好多冰棍放在冰箱。回来的路上，久违地再次看到了陈聿闻的背影。他好像又瘦了一点，风灌进他的裤腿，被扯得很细。他走的很慢，不像往常。我跑上去，“你最近怎么。”我还没说完，就看到陈聿闻苍白的脸色。他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了。
“你生病了？去我家吧。我家有药。我经常生病，我都知道吃哪些药的。”我怕陈聿闻不信我，特意说我知道该吃什么药。
陈聿闻摇摇头。我就知道他这样。我立马拔腿就跑，赶回家，翻出药箱，拿了药，又很快地原路返回。
陈聿闻倒在了巷子边。我掏出药，拿出自己的水杯，“吃药。”他抬起颤抖的手，我才看清楚，他手腕上那细数的伤痕。我的汗水止不住地流，打湿了我的头发，汗滴在了陈聿闻的裤子上。
我坐在陈聿闻旁边，他吃了药就睡了，我被他的头靠着有些累。我细致地数了他手腕的伤痕，一共31道。我就这样靠着墙壁，等他醒来。黄昏洒在陈聿闻的衣服上，爬上他的脸颊，颤动的睫毛忽的睁开眼睛，他看着我，赶紧自己坐好。“谢谢。”他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回家吗？我肚子好饿。”我假装没看到他病了，自己背起琴包看向他。陈聿闻点点头。
走到小卖部，陈聿闻停下脚步，给我买了根冰棍，居然是我最喜欢吃的葡萄味。我接过后掰成两截，“诺。”我递给他。陈聿闻这次没拒绝，接过了冰棍。夕阳拉长了我们的影子，我突然觉得陈聿闻这人还不错。
回家后，我照常给我爸妈表演了新学的曲子。今天的曲子因为没有练习，拉的没有那么熟练，调子也不算很准。但我觉得还挺好听的。即便是跑调，也有种说不出的美感。我妈罚我不准吃冰棍。
房间，我开始补我的暑假作业，陈聿闻也在写作业。他一个初中生，写我的小学作业不在话下吧。要是陈聿闻帮我写暑假作业就好了。我想到。
但事实上，陈聿闻这人真是油盐不进。他不去那个人少的巷子读书了，只有我一个人在那练琴。我一个人多无聊啊，拿出铅笔在巷子墙角涂涂画画，还写了个：陈聿闻有本事别来这。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黄昏又一次洒在灰白的墙壁上，我又想到了夕阳照射在陈聿闻脸上的样子，他眉毛很浓，睫毛也很长，皮肤也格外的好。算了，我决心好好练琴，不再想陈聿闻的事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很晚才回家，“怎么这么晚啊？”我妈问道。“对面陈家，他家煤气坏了，差点泄气，我路过了就顺手帮了一把。”我爸说道。“他家事真多。”我妈用晦气的语气说道。“别这么说，我看那俩孩子也怪可怜的。宁宁，你明天拿点水果去给陈家。”我爸到底是个老好人。我兴奋地点点头。
第二天，我在我房间找了一条背带裙出来。换上后拎着一袋水果朝陈家走去。这是我第一次去陈聿闻家里。
我按了门铃，开门的是陈聿闻，他很惊讶。“你来干什么？”“我爸妈让我给你们送些水果。我爸说很新鲜的。”我举起那袋水果。“不用。你回去。”陈聿闻拒绝了我。我站着不走。陈聿琦跑了过来，“哥哥，我想吃。”我把那袋水果递给了陈聿琦。
陈聿闻他妈不在家，他一个人带陈聿琦。我在想陈聿琦怎么不去托儿所。难怪不得陈聿闻没空来巷子读书。陈聿闻递给我一杯水。我环顾四周，他家装修的很简单，家里放了很多幼儿的玩具。陈聿琦在家过得像个小公主。我得出这个结论。“听，听说你家煤气差点漏了，你没事吧。”我实在想不出该和陈聿闻说什么了。陈聿闻摇摇头，“没事。”可我还是看到他嘴角明显的伤口，是被他妈揍了吗？他扭过头。陈聿琦在那吵着看动画片，“哥哥，给我放！”陈聿闻把我赶了出来，“谢谢你的水果。快走吧。我很忙。”
我在门口听到陈聿琦对陈聿闻呼来喝去。让他做这样做那样。我讨厌陈聿琦。
回到窗前，我拉开窗帘，拿起我的小提琴，拉了圣桑的天鹅。陈聿闻就如同这首曲子，缓慢而如怨如诉，又戛然而止的空白。一整天，我把这首曲子拉了一整天。我想陈聿闻需要点音乐，需要点新鲜的声音，而不是被小孩的哭声充斥整个脑袋。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妈带我去买了新校服，也是阳西一中。我提前去学校报道了，因为还要军训。
军训是最令人难受的，动也不能动，擦汗也要打报告，每天顶着毒辣的太阳晒着，我感觉我都要成人干了。军训第四天，我直接晕了过去，然后被班主任抱去了医务室。我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隐隐约约听到帘子外医生在和谁说话。
“你这伤口都发炎了才来处理。下次还这样就别来找我了。”
“知道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我坐起来拉开窗帘，看到一个高瘦的背影坐在椅子上。医生看到了我，“醒啦。你等一下啊，我先帮他处理伤口。”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陈聿闻。“你又受伤了？”我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陈聿闻转头看着我这副模样，穿着松松的迷彩服，头发乱七八糟，脸色还有点发白。“你晕倒了？脸色这么糟。”他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医生笑了笑，“你俩认识啊。少见啊陈聿闻，我还以为你在学校不和同学说话呢。”医生是个年轻的女生，留着长发，长得也很好看。陈聿闻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医生帮他处理伤口。他好像经常来这。我得出这个结论。我对陈聿闻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他在学校是个怎么样的人，和同学相处怎么样，学习怎么样，我都不知道。我所了解的只有在那个巷子的陈聿闻。“医生，我差不多恢复了。我先回去了。你忙吧。”
我十分擅长这种逃跑的事情。
我突然意识到陈聿闻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教官放我们去吃饭，我和新朋友，温雪一起去饭堂打饭。“好惨啊。初三的都在准备中考复习了。各个都抱着本书看。”她说道。我环顾四周这长长的队伍，确实很多人抱着书。不见陈聿闻。
军训最后一天会操表演结束后，大家都三三两两准备回家。我一个人提着一大包行李，边走边叫苦，汗水打湿了我的校服。忽的，袋子突然变轻了。我抬头一看，是陈聿闻。他轻而易举地提起了行李袋。“谢，谢谢。”我说道。“你爸妈来接你吗？”“嗯。”我点点头。我注意到他手臂上的白纱布，是那个女医生帮他包的。“你们初三住宿是不是一周才能回家啊？”我问道。“嗯。挺好的。”他说道。是吧，他肯定不想回家的。我从包里掏出两颗水果糖，“诺，给你一颗。”陈聿闻看着我，“你怎么这么爱吃零食。”我一时回答不上，他肯定觉得我太幼稚了。我先天性贫血，包里有糖再正常不过了。算了，陈聿闻不知道，那我不和他计较。于是我收回我的手，“那，那算了。我自己吃。”
“你最近在练什么曲子？”陈聿闻问我。
“圣桑的天鹅。”
校门口。我爸妈来接我。“谢谢你帮我们家宁宁提东西。改天叔叔请你吃东西。”我爸笑着对陈聿闻说道。陈聿闻摇摇头，“没事。叔叔阿姨我先回去了。”
我在学校是很少遇见陈聿闻的，即便是课间跑操，初一和初三也很少相遇。因为初三要体育中考，所以他们的训练量比我们大很多。
10月底的时候，学校举行了体艺节。我因为在开学的自我介绍中说了在练习小提琴，于是被选去代表我们班参加比赛——小提琴独奏。我觉得这简直是对我的酷刑。但没办法啊，我一放学就开始练习，我妈说第一次见我这么认真。我爸说到时要来给我拍照。我觉得我爸这人，真的太无聊了，应该让他老板多布置点任务给他。周日，我妈带着我去商场买了一套表演的连衣裙，我穿着连衣裙在房间转了好几圈，对着镜子臭美了好久。“好看。宁宁。来看我。”我爸这个女儿奴在一旁给我拍了很多张照片。不经意间，看到对面的陈聿闻在看我。我朝他打招呼。他又把帘子拉了回去。
“下面有请初一7班章宜宁带来小提琴独奏。卡农。”
我有点紧张，哦不，是十分紧张，虽然我妈从小就对我进行所谓的音乐熏陶，但是我还是十分担心在全校人面前跑调，说不定还拉出杂音，那我章宜宁就会被全校人笑话死了。
聚光灯打在我的身上，我朝大家鞠躬，然后拿起小提琴，缓缓地拉了起来。
陈聿闻后来对我说，当时站在舞台上被聚光灯包围的我，悠扬的音乐从我的指尖流出来，感觉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一首曲子结束，全场响起沸然的掌声。
我没有拉圣桑的天鹅，我觉得那是独属于陈聿闻的曲子，那应该只有他能听到。我习惯了观察一个人，会思考这个人更符合什么样的曲子。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我记不清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了，只是自那天后，我的名字就被全校人知道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大家所知道。毕竟，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渺小不被注意的存在。打扫校道的时候，我看到了学校的宣传栏，上面写了初三级优秀学生代表。上面有陈聿闻的名字和照片。那是我第一次这样正视他，他目光坚定，而没有见我时那种涣散的模样。他在学校好像换了一个人，老师同学眼里的好学生，学习成绩优秀，表现俱佳。我站在那里站了许久，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好像是第一次了解陈聿闻这个人一般。我想，我也要上一次光荣榜，那这样才不会显得我如此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天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