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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备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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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少华思量片刻之后,继续伤心地说道:“彭如泽诬陷父亲这样的忠臣为叛逆,害得我皇甫家清白良臣的家声从此败坏。朝廷降罪下来,定会祸连父亲的九族,到时候多么冤屈悲伤!父亲的九族亲属遭受刑罚一定分外凄苦!上天啊,为什么不将善恶昭彰?为什么我们忠臣之家,反受冤枉?看来我皇甫家是要沉冤不白了!可叹我皇甫少华不能将我家的冤仇大恨消弭!我们姐弟二人文武双全又有何用?只叹我们姐弟不能前去伸冤救出父亲,返回家邦。这几日若有钦差到来,全家便会被押解进京,到时候,全家沉冤难雪,不明不白的丧命!”
站在尹良贞身后的皇甫长华想要劝解自己母亲,却又止不住悲泣。皇甫长华哽咽了几回还是难以将想说的话说出口,她哭泣了良久,才牵着她母亲的衣裳说道:“母亲,且慢悲伤,现在快让少华走避才是!若少华果然逃出生天,我们皇甫家就会有血脉存留在这个世上。女儿我本是一介女流不足为惜,我会陪伴着母亲遭受刑罚。要伸冤报仇还是要全靠少华。若是再不让少华走避他处,岂不枉费舅舅遣人来送信的一番心意?少华若是也遭擒拿,那岂不是全家都会刀下亡命?”皇甫长华说完后心中惨凄,她哽咽着流下两行泪来。尹良贞听女儿长华这样说,才止住哭泣,坐下来轻轻地擦拭泪水。尹良贞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对女儿长华说道:“既然你舅舅遣人前来报信,我会让少华设法逃走的。如今朝廷既然已经下旨捉拿我夫君九族,也只好将这个消息告知族中人等,让他们能够及早准备避难。”这时,尹贵在一旁插话道:“姑太太,现在还不能将此事通知族中人等,一旦现在通知族中人等只恐到时候传得沸沸扬扬,影响皇甫家声誉不说,只怕公子也不方便避难。请姑太太等公子动身后,再告知族中人等也不为迟。”尹良贞听了尹贵刚才的建议后,打消了立刻通知族中人等的念头。皇甫少华悲伤地对自己母亲说道:“母亲,我宁愿和母亲、姐姐一起被押解到京城,无论生死都不分开。虽然舅舅遣人前来报信,我怎么会愿意一个人独自偷生?我宁愿等到钦差来到江陵,也不会苟且偷生!我是母亲的亲骨肉,怎么可以留下不孝之名?虽说我还年少,但我也懂得‘纲常’两字,我愿陪伴着母亲与姐姐一同受刑罚,孩儿只当舅舅未曾遣人来报信。”皇甫少华说完后,心中悲切,他顿时泪如雨下。尹良贞听见自己儿子这样说心中恼怒,她出言教训皇甫少华道:“你这无知的逆子,事到如今还讲什么纲常!你父亲为番邦所擒,咱们母子三人遭逢这样的不白之冤,我皇甫家只有你一个男丁,你为什么有机会却不逃生?贤弟,你白白长到十五岁,你竟然不想有朝一日报仇雪恨,而要将这样的深仇大恨等闲视之。我既然生了你这样的不肖子还有什么话好说,只有即刻赴死,免得面对这样的你!”尹良贞说到这里,瞬间变了脸色,她皱着眉头,撩起头发,卸下金钿,要撞向庭前的台阶。皇甫长华一见自己母亲这样情形,连忙惊慌地将她抱住,哭泣着对自己母亲说道:“女儿请母亲息怒,女儿我这就去劝少华!母亲您又何苦想着自尽!”皇甫长华劝住自己母亲后,准备开始劝说自己的亲兄弟皇甫少华。皇甫长华的纤纤玉手扯住了皇甫少华的衣袍,她顿觉一阵伤心,皱起了眉头;她还没开始劝说自己的亲兄弟,就已落下两行泪来。皇甫长华劝说皇甫少华道:“贤弟,你休要如此!你必须想一想父亲和母亲对你有怎样的养育之恩!如今家中遭逢这样的冤枉大事,全家被人诬陷要遭受刑罚,你父亲的九族也将受到牵连。现在你自己有一线生机,你为什么不珍惜?家里可只有少华你一个男丁!父亲母亲和我还等着你为我们报仇雪恨呢!少华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在这个世界上要明白忠和孝。你若是真的逼死了母亲,你心里会过意的去吗?贤弟,你听姐姐的话,早些走避他处,免得我与母亲为你心焦。你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还怕四海之内没有容身之处吗?你此时切不可愚忠!我和母亲已经对你说过好多遍了,全家都等着你为我们报仇雪恨呢!你不要违背母亲的命令,快些逃走才是!”皇甫长华说到伤心的地方,又哽咽着哭泣起来!皇甫少华听了自己姐姐的话后,心痛得仿佛要裂开似的,他不断对自己姐姐说道:“谢谢姐姐教训,我明白了!母亲为劝我逃生而发怒,姐姐你为让我逃生对我好言相劝,我怎敢不逃生而等着被处斩呢?但愿上天垂佑于我,也好有机会报仇雪恨。若是真的不能遂愿,我也只好手刃仇人。”皇甫少华说完这些话后,垂下痛泪,他咬牙切齿怒气冲霄。尹良贞与皇甫长华母女二人齐声悲泣。尹良贞对自己儿子说道:“事不宜迟,少华你尽快动身。”与此同时,尹贵对尹良贞叩别道:“姑太太,信已送到,奴才也该告辞了。”尹良贞封了二十两银子酬谢尹贵,并叮嘱他道:“尹贵,你是尹家看重的人,故此你家老爷对你倾心相托,更难得你独自一人星夜前来,没耽误传信。这是纹银二十两,权为你在饭店的日用开销。我来不及写回信给你家老爷了。你务必等到有个确切的消息后,再回京城回复你家老爷。多蒙尹贵你密报消息,恩义深长。这不光是你家老爷念及骨肉亲情给我们提前报信,你更是有着自己的一片忠义之心。我们家能侥幸留下少华这个唯一的男丁,我即使身在法场也应当叩谢你的大恩。”尹良贞说完这些话后,心如针刺。尹贵听了尹良贞这些话后,也感到伤心。尹贵又一次轻声对尹良贞说道:“姑太太,公子今天晚上必须要准备行装。若是京城内的钦差到来,他属下的兵丁就会把贵府人等紧紧看守。公子速速走避他处是唯一的上策,也免得平白无故地受难。”尹良贞点了点头说道:“尹贵你说的是,我们皇甫家连累你独自一人,担惊受怕地住在旅店之中。”尹贵再次辞谢尹良贞后,准备离开皇甫家,皇甫少华亲自相送尹贵到回廊下。皇甫少华只见庭院之中站满了皇甫家的仆从,那些家丁和仆妇都静静地站在那里,查探究竟发生了怎样重大的事情。皇甫家的仆从一齐感到意外,他们每一个都很惊慌,都纷纷要求要整理行装。尹良贞见此情形,心中着急,只得将自己的仆从们一齐传到厅堂之上。尹良贞将家中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明白后,对合家仆从说道:“你们要逃尽管各自逃奔他处!你们也不要再耽搁了,要逃走的快些逃走!只要你们念及皇甫家对你们的衣食之恩,不泄露消息就好。”皇甫家的一众仆从听自家夫人如此说,都痛哭起来,有几名仆从本已打算私逃离开云南,还有几名仆从却愿意跟随着自家夫人去往京城。这些都是事到临头无可奈何的选择。尹良贞最终决定按照家中人丁名册,将一百多两纹银分散给一众仆从。尹良贞对自家的仆从们说道:“这是我们皇甫家连累了你们,你们各自保命逃奔他处去吧!”皇甫家的仆从们都纷纷落下泪来,他们急忙退出了厅堂,打点行装收拾细软,带着自己的儿女雇了马车离去。这些先离开的仆从,向尹良贞承诺对外只说是因为自己误事而遭到皇甫家的驱逐,他们在皇甫夫人的允许打开了皇甫家的前后门,登上了逃难的路途。后来离开的几名粗使婢女,也追赶着先离开的仆从们,准备一同逃离云南。皇甫长华的两名贴身侍女锦筝和瑶瑟,感念皇甫长华平日对她们的恩德,不愿意离开皇甫长华去逃生,她们还是坚持服侍在皇甫长华左右,虽然有时她们会哭哭啼啼。
这时又到黄昏时分,太阳已经落山。尹良贞连忙为她的儿子打点行装,好让他走避他处。
尹良贞在内房为儿子皇甫少华打点行装,她想到自己儿子孤身上路,难免烦忧。皇甫长华在一旁提醒自己母亲道:“母亲您不必太过烦忧,咱们皇甫家有一位忠心护主的老家人吕忠在呢!吕忠在祖父当家时就在咱们家当差,为人既诚实又小心。吕忠这样的忠仆既然愿意随我们一同押解,又岂会不肯保护少华走避他处。”尹良贞点了点头,对自己女儿说道:“长华,你说得对!”尹良贞秘密地将吕忠唤进厅堂,叮嘱他要他保护着自家公子逃难。吕忠对自家夫人回话道:“奴才会好好保护公子的。皇甫家对奴才的衣食之恩无以为报,奴才愿意在路途中好好照顾公子。公子一旦有个为皇甫家昭雪鸣冤之日,也可见奴才对皇甫家的一片忠心!”吕忠又对自家夫人说道:“夫人,一切需及早准备,要多放些珠宝,少放些金银;只因为行囊太重,容易引人怀疑;另外一路上道路崎岖也不方便行走!”尹良贞听完吕忠的一番话后,对他说道:“吕忠,你说得对!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尹良贞转身回到内房,挑出些珠宝首饰装进布袋中。皇甫长华在灯烛下为弟弟少华缝制口袋,缝好后,将一部分珠宝放入其中。这些珠宝首饰分别被尹良贞和皇甫长华放入两个口袋之中,这样皇甫少华与吕忠的行囊便轻便了许多,正好适合长途跋涉时随身携带。尹良贞来到厅堂之中,唤来了吕忠,吕忠连忙进入厅堂中听候吩咐。尹良贞此时落下泪来,她一边拉住了自己儿子少华的手,一边对吕忠说道:“吕忠,你是我家能干忠心的老家人,我现在将公子交托给你,你一路上要好好保护照顾他,凡事都要小心。你与公子在一路之上就不要论什么尊卑主仆了,必须要与公子伯侄相称,就算我皇甫家与你结了干亲。对外只说你们伯侄平日经商为生。你与公子平日谈话间必须用假名假姓。这些珠宝你与公子各分一袋,我只担心你们两人在途中失散而没了主张。白天晚上都要找偏僻的地方走,你们说话的时候,也要小心自己的言辞。公子他还年轻,一切都要靠你,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不妨劝阻于他。倘若蒙上天垂怜,我皇甫家就能留下少华这个男丁!我就是在法场上被斩首也没什么遗憾了。日后若我皇甫家沉冤得雪,少华他得了官职,他会报答你一片忠心,护主之恩的!我良善的皇甫家不幸遭受这样的祸事,少华他全靠吕忠你了!”尹良贞说完后,心中痛苦,她哽咽哭泣着泪如雨下。吕忠见自家夫人如此情形,立刻双膝跪地,泪水沾湿衣袖,他对尹良贞说道:“夫人,老奴将生死相随公子,纵有什么风波也不会变心。一路上艰辛些不算什么,只是不知要投奔何处?”尹良贞含着泪水对吕忠说道:“我会打点人家安顿你们。”吕忠得到自家夫人的答复后,才刚站起来,尹良贞转过身子抱住自己的亲生儿子皇甫少华,她对皇甫少华说道:“少华,不是娘不体谅你的一番孝心,我也不想我们母子就此分离!我和你父亲只生有你一个男丁,我怎忍心让你随我一同被斩首?少华你若随我和你姐姐一同押解进京,日后谁为我们昭雪沉冤?今天娘将你托付给吕忠,你必须凡事三思,听他的话。让我想想事到如今你和吕忠该去哪里?这个地方必须绝对安全。云南孟家是你岳父家,本是你避难的好去处,毕竟你与孟家的小姐只是定了婚约还并未成婚,朝廷的法度是不会牵连于孟家的。只不过刘家的故里也在云南,刘奎璧与他的母亲常住于云南,我若是让少华你去孟家躲避,只怕刘奎璧又会设计陷害你,如此想来,你岳父家是断断投奔不得了!我若是让少华你去京城投奔你舅舅,又怕你在京城住得也不安稳,你舅舅如今在京城当御史,平时与他来往的都是朝中的官员,这其中有些官员认识少华你,他们是不会放过朝廷钦犯的。况且京城中还有刘国丈,前往京城避难,简直就像是飞蛾扑火!此外,你舅舅早晚也会因你父亲的事情受到牵连!为今之计,少华你只能暂且去往襄阳府了。我们皇甫家在襄阳府内有一个亲戚名叫范佑,号仁庵,他是你祖母的亲内侄。你表叔范佑当初贫苦没置办下什么家业,他的婚姻大事都由你父亲亲自操办的。当年你父亲还借给你表叔几百两银子,作为他外出经商的本钱。前些日子已经听说你表叔在襄阳府内已经发迹,过着堆金积玉日用齐全的好日子。你表叔原本要将当年经商的本钱加倍奉还,是你父亲不要,又将银两还给了他。想来你表叔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少华你就暂且投奔到他家去。你隐姓埋名经商为业,若遇到更好的机会,再行伸冤。做凡事都要小心翼翼,要听吕忠的劝。你自己顾好自己,别牵挂我。少华,你只当我早已死了。”尹良贞说道伤心的地方,泪水不住地往下淌,喘不上气来。皇甫长华也在一旁痛哭,皇甫少华更是泪如泉涌。皇甫少华愤恨地说道:“因为有刘捷这样的权臣当道,所以才会蒙冤。今天我们一家被这样生生地拆散,却不知何日能够团圆?”之后,皇甫少华又恭敬地对自己母亲说道:“孩儿我若遇时机一定会申明冤枉!吕忠他既然愿意同生共死,孩儿自然不会轻视于他,从今后孩儿与吕忠一定会伯侄相称,但愿一路上能够平平安安。孩儿我会万事小心地到达襄阳府,一定会隐姓埋名好好读兵书,一旦有一日孩儿我功成名就,孩儿我一定先去番邦征战。倘若孩儿蒙天地神明庇佑,孩儿也好将多年的冤仇,数月间洗刷。”皇甫少华说完这些话后,心中依旧愤恨,他一声长叹后,泪水直流。
过了一会儿,皇甫少华将装有珠宝的行囊随身携带;打点完行装之后,尹良贞吩咐此时还自愿留在皇甫家的仆妇们排膳。尹良贞居中而坐,她的一双儿女分坐两边。饭桌之上放着一壶离别酒,他们母子三人相对悲啼痛泪涟涟。可怜尹良贞哽咽悲啼,一点儿也吃不下。皇甫少华瞬间感到撕心裂肺,他亲自斟了一杯酒,走到自己母亲面前,然后向他的母亲双膝跪下,说道:“母亲,这杯酒是孩儿敬您的,请母亲饮下。孩儿我本想陪伴着母亲您,但母亲您爱惜孩儿,吩咐孩儿走避他处。少华在无可奈何之下与母亲、姐姐分别投奔于襄阳表叔家,今天我与母亲、姐姐就此分离。若是几日后钦差到来,一定会将母亲与姐姐押解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