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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春日雪 ...
长安城今年的春天不太寻常。
仲春将过,曲江畔的绿柳都冒了新芽,又突然下了一场大雪。
十几岁的少年人正处在内火躁动的时候,萧闻棠只穿了身鸦色的交领袍,感觉不到寒风似的。
倒是陆回年,鼻尖都被冻得发红,还要学他卸了大氅,边吸鼻子边道:“……金吾卫这帮新来的村夫,听不懂人话一样,差点把我胳膊给卸了,下次再比,我定要好好扳回一局。”
萧闻棠皱着眉,踢了踢步道旁的雪,“不知他们师承何处,一副不要命的打法,难以招架。”
“……能有什么师啊,”陆回年不屑地用鼻子出了口气,小声抱怨道,“自从圣人非要推行什么武举新令,整个都城都快乱了套了。”
他顿了下,忽地叫到:“啊呀!完了!”
萧闻棠不解地挑眉,被他一把拉住小跑起来。
“上月文公曾说过的,今日有位新的学士前来授业!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他边跑边说。
萧闻棠对待这类课业从不认真,文公说了什么话他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时才隐约记起有这么回事。
崇文馆虽离得不远,他二人磨蹭了这一阵也确实迟了许多。
等进了学馆大门,两人鬼鬼祟祟地往文渊殿摸。
殿前一道短短的铺木小路,乌棕色的方桩顶落满了白雪。
萧闻棠隔着枯枝莹雪,越过重重背坐的人,看见了个单薄而陌生的身影。
那人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眼朝外望来。
眉眼深如墨画,却无端让人觉得淡泊而疏离。
萧闻棠怔愣片刻,听他问道:“二位郎君有何贵干,这里是崇文馆,可是迷了路。”
这下满殿的人都一齐回过头来看着他俩。
饶是经常迟到的陆回年,此时脸上也有些不自在,忙拉着萧闻棠随便行了个礼,解释道:“我是太仆寺卿陆公家的,名叫回年,这位则是吏部萧公家的小郎君。因我二人善骑射,圣人特许我们每月逢三逢五的辰时和金吾卫军一同训练,事毕再来崇文馆。”
萧闻棠有些走神,被他暗中拉了把袖子,才应和道,“正是如此”。
陆回年此话不假,但他们今日训练时受了挫,在路上边抱怨边懊悔边构想宏图壮志,硬是消磨了好些功夫。
换成平日的文学士到也罢了,偏偏今天这位这新面孔一副不好相与的样子。
果不其然,那人“哦?”了一声,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起身道,“为何在下听说,金吾卫卯时巡城,辰时作训,至巳时毕,现下已快午时,想来雪天路滑,二位在路上跌了跤伤了骨,接好了才来的?”
此人看着文雅端方,不料开口如此夹枪带棒。
陆回年面色不虞,萧闻棠也拧起了眉,道:“学士何必如此不饶人,从前或遇风雪寒霜,我们来得晚些,文公也从不刁难。”
对方仍旧不领情,“文公是文公,我是我,这么简单的道理,郎君也不明白?”
他走近了些,比萧闻棠高半个头有余,幽深的眸子映出门外石碑上的霜雪。
陆回年不耐地咂了咂嘴,想上前理论,被萧闻棠按下来。
“那学士想如何呢?”
他也看着对方的眼睛。
“圣贤之道,不问出身,一看天资,二求勤恳。学业最忌怠惰,”那人转身,重新回到案前,“此殿前书文渊二字,不如就请郎君在外面好好看看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誊抄百遍,午时前给我,也好长个记性。”
说完,他径自对旁边侍墨的书童吩咐:“还不快把两位郎君的书案移到外面去,好方便抄写。”
那小书童惶恐地看看他,又看看萧闻棠,不敢动,也不敢反驳,手足无措的样子。
陆回年“啧”了声,语气不善,“你是不是没听到啊,他是萧……”
“回年。”一道温润的嗓音打断他,坐在为首处穿明黄色锦袍的少年站了起来,转身恭敬地朝方才下令的人行了礼,“杜公息怒,今日是闻棠和回年太过冒失,我替他们赔罪。”
对方也回了他一礼,平淡道,“太子殿下言重了。他二人并非孩童,怎的还需要他人带过?”
太子还要再开口,被萧闻棠出声打断。
“行。”
他向前几步,带着刻意般双手交置胸前,边赔礼边道,“请杜公息怒,学生自去外面罚抄便是了。”
说罢也不等别人动手,自己抬了书案出去。
陆回年更不好发作,灰溜溜地跟在他后面。
雪虽然早就停了,但阵阵寒风裹着凛冽刺骨的冷意。
此前一路小跑还不觉得有什么,这番安静下来蹲在案边抄写,手脚都有些僵硬,萧闻棠只觉得风吹一吹指头都能掉下来。
殿内那人倒坦然自若,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继续讲学,不时地停下来书写几个字以作示范。
他频频往里看,引得陆回年心中起疑。
好不容易熬到午时,萧闻棠堪堪落下最后一笔。
已经到了进膳的时间,那人讲完课便收拾书帛出了殿,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萧闻棠只好进去把东西给了侍墨,让他代为转交。
陆回年追在他身后,把案几搬回原处,凑上来问:“闻棠,你今天怎么老是看这个杜公?”
他不说还好,越说萧闻棠心里奇怪的感觉就越重,他反问:“你不觉得他很眼熟吗?”
“完全没有啊。”陆回年一头雾水。
他们大眼瞪小眼,冷不丁,有人伸手在面前晃了下,笑道,“还不去膳堂?杵在这里做什么。”
来人名叫裴翌,平日里他们三人最爱厮混一处。
可惜裴翌只爱舞文弄墨,对武略毫无兴趣,因此不如他和陆回年那般亲近。
“当然要去,今早我们与金吾卫的新兵斗法,废了好大力气,回来还要被这个杜学士罚,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萧闻棠笑嘻嘻的,倒不见之前的恼怒。
裴翌左右看了眼,见人都快走完了,压低声音道:“这个杜学士名唤杜念,是兴训十四年的进士,听说之前一直在弘文馆做校书郎。”
他停顿了下,像在思索要不要继续说,末了还是补充,“他好像是杜侍郎收的义子。”
“义子?”陆回年撇撇嘴,“照我说,他背后的关系肯定没这么简单,这个杜念,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一个小小的校书郎成了崇文馆的学士,背后肯定有猫腻。不过……”
裴翌被他好兄弟般地揽了过来,“……阿翌你真是什么消息都知道!”
裴翌只是笑笑,并不再多言。
倒是萧闻棠,听了他的话后一直若有所思。
三人用完午膳,又笑闹了阵子,把早上的阴霾统统都抛诸脑后了。
下午的课业是史学,萧闻棠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下学,回年都没看清,他就“嗖”地冲出去了。
“跑这么快?”裴翌讶然。
“去见他的宝贝爱马呗。”陆回年已经见怪不怪。
他们都知道萧闻棠最近得了一匹汗血大宛马,通体红棕,毛色滑亮,健硕神气,被他取名为“曳落赫”。这人又是个好动的性子,基本是逮着机会就要骑一骑遛一遛,每次下马都是依依不舍,每次上马又迫不及待。
等两人收拾好东西到了马厩,萧闻棠却满脸不高兴地站在一旁。
健壮修美的曳落赫被几个驯马的小仆围住,正在更替临时的马具。
“这是怎么了?”裴翌纳闷。
萧闻棠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来两个字:“杜、念。”
二人更加不解,陆回年悄悄挑了个手脚麻利的奴仆询问。
那小童边看着萧闻棠的脸色边低声解释:“昨个下了好大的雪,有位新来的学士半路冻坏了马掌,所以借了萧郎君的……”
要知道,这马平时萧闻棠连碰都不让别人碰的,陆回年骂道:“你们怎么这点儿事都办不好,马厩里那么多马,你不会让他选别的啊?”
“这……”那马仆支支吾吾的。
“好了,”裴翌出来劝和,“可能他们也没料到杜公会挑中曳落赫,主子的要求,他们又不能反驳。”
看着这些人将脏了的障泥卸下,又拿来新的换上,他喊道:“闻棠,已经换好了,过来看看吗?”
始终皱着眉的小郎君走过来,嫌弃地打量了两下,“先这样吧……”
说着利落地翻身上马,“我先走了。”
“好,”裴翌笑着安慰他,“我最近正好得了套新的马鞍,织锦做的障泥,还镶了圈银貂的软毛,等会儿我找人给你送过去吧。”
“多谢,”萧闻棠兴致不高,“还是不必了,你自己留着用就是。”
话毕打马而去,剩下两个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又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崇文馆内最大的一座建筑乃是藏书楼,除了观文冶学之外,另设了几间厢房作处理公务之用。
杜念正把书册都收整好放回原处,文肃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日渐西斜,屋子里就他们二人,文肃合上门,转过身来,面色有些疲惫,“事情和咱们预料得差不多。”
杜念停下手中动作,抬起眼,“圣人的意思是?”
“在各上州贡院,另设监察学官,”文肃走到矮几旁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虽然只是个名号,但你我心里都清楚,圣人是真的决心要打破眼下僵局。”
对面的人没有答话,似乎是在细细思索。
“今日受召的除了我,还有国子监和礼部的人。阵仗倒不小,想必阁老那边也快得到风声了。”
黄昏下的日头打在窗棂上,在杜念的眼睫旁落下一段阴影。他把最后一卷书归位,道:“想来陛下也不在意他何时知晓。若我猜的不错,明日早朝,恐怕就会有圣谕下达。”
文肃咽下茶水“嗯”了声,抬起端着杯盏的手表示赞同,“不谋而合!”
他踱步到杜念的桌案旁,瞥到上面一整叠散落的纸页。
“……文渊殿”,他默默念出声,只是这独特的字迹,潦草而粗糙,越看越眼熟,又伸手翻了翻,发现皆是这三个字。
文肃抬头笑道:“看来今天杜学士可耍了好大的‘师威’?”
“是他有错在先。”杜念走过来,把这叠纸随意卷了卷,扔在一个堆放杂物的书篓里。
“你胆子倒是不小,知道他是谢阁老的外孙,还敢罚他?”对方打趣。
“那又如何,”杜念毫不在意,“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
文肃略敛了敛笑意,“我知你心中所想,但越是如此,越要小心引火上身。更何况……”
他故作高深,“……闻棠这小子,有些特别,属于萧家的另类。”
杜念抬首,似有不解。
对方却突然开怀大笑,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沾……不对,是三样。”
文肃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是春明门街南最里处的老翁卖的牛皮糖,第二,则是常安坊外被人遗弃的小狸奴,至于这第三嘛……”他指了指那书篓。
这话荒谬且故弄玄虚,杜念也笑,“这是什么歪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文肃别有深意。
杜念轻笑摇首,又想起什么般突然发问:“……我听说,除了两位郎君,萧家还有位三娘子?”
“嗯,”文肃音色上扬,点了点头,又在他旁边坐下,挤眉弄眼,“打听这个做什么,莫非……想做那楚襄王?”
“你想到哪儿去了……”
杜念颇为无奈,认真道:“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所幸对方也没有再追问,只草草揭过,二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便分头离去。
许是今日太过劳神费力,既要讲学又要处理庶务,杜念回了府,只觉困顿乏倦,睡得格外早。
梦里不知春,罔顾一场相识。
******
兴训四年,河南道,陈州宁府。
笃笃笃——
杜念在榻上翻了个身,似是想离这恼人声响远些。
笃笃笃笃——
可惜门外的人不肯罢休,边敲边高声喊道:“宁溪哥哥!”
脆生生的童音,参杂着小孩子特有的精力旺盛,大有一副不开门便会一直喊下去的架势。
杜念迷懵睁眼,果然,窗外都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认命般地披衣下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水灵俏皮的小小娘子,约莫才五六岁,眉心点朱砂,穿一身银线绣海棠的丁香色衣裙,头上的双环髻绑得乱七八糟。
她兴奋地往屋里蹦,嘴里叫到,“吵醒你了么?不过今日还要上学呐!我等你盥洗换衣,咱们一起去!”
“对啦!”她走到矮几边,把身上挂着的荷包打开,用两只小手捏着两边,在桌案上抖啊抖。
杜念头疼地看着她把几块碎得看不出原样的糕点撒在桌上,边说:“阿妙给哥哥带了好吃的点心!”
他嘴角抽了抽,又不得不僵硬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阿妙的脑袋,尽量平静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说罢满面愁云地绕到屏风后换上外衫。
宁府的“贵人”来了快半月有余。
贵人从长安来,是都城的高门大户,早前阿爷就对他千叮万嘱,到时一定要礼数周全,万万不可怠慢。
不料除了贵人,还来了位难缠的小娘子,自从杜念在头日稍带她在府中逛了会儿,此后就多了个“小尾巴”。
对她讲男女大防,她听不懂,更不要说凶她瞪她,对着这么位玉雪可爱的女娃娃,又哪里狠的下心来。
于是乎,杜念晨起再也不用听打更了,变成了阿妙来敲门,杜念去上学也不用带什么书童了,阿妙会自己带个软垫坐他旁边。若是闲暇得空,则愈发不可收拾,不是在帮阿妙捉蚱蜢,就是在给阿妙做弹弓。
总之,在他甚至还不叫杜念的十五岁这年,他觉得圣贤书不可尽信。
因为少年分明已经识得了什么才叫做——愁滋味。
注:“曳落河”是突厥语中勇士的意思,这里根据马的毛色,把名字里的“河”改成了“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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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春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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