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桅》元弋

27、第 27 章

　　宋明时说完低头扫了眼祝沈延还环在余叙脖子上的胳膊：“你是拉面师傅吗？”
　　“？”
　　“这么喜欢拉拉扯扯。”
　　“……”
　　祝沈延讪讪放开手。

　　“你们一个二个的。”宋明时卷着语文书点了点刚才被罚站的两人，“上课的时候睁不开眼，一下课蹦得比谁都欢。”
　　他原本好好的在办公室批改作文，一抬头就见瞿莺莺气冲冲往里走。一问才知道，这群家伙上周化学考试一塌糊涂不说，新的一周第一节课还明目张胆在她面前呼呼大睡。
　　平时逮着文嘉成骂也就算了，毕竟宋明时都听习惯了，但没想到今天还多了个祝沈延和余叙。

　　“你呢？怎么回事，化学课也敢睡？之前不是还挺乖的？”
　　祝沈延顶着班主任质疑的目光，讪讪开口：“搬了新家，有点不习惯，失眠。”
　　宋明时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解释：“离月考只剩一周了，尽快调整。至于你……”
　　他转向文嘉成，表情严肃：“下课跟我去趟办公室。”
　　“好……”文嘉成神色恹恹回了自己座位。

　　宋明时挥挥手喊洪柯把运动会报名表拿给他：“上课前说三件事情，第一个，运动会。”
　　他上下扫了两眼：“项目都报满了那我就往上交了啊，也不求你们拿多好的成绩，马马虎虎别太丢人就行。然后……班长！第一节晚辅导班主任要去开会，你组织一下大家把运动会开幕式的方阵表演定了。”
　　柳云正好发完宣传册，闻言举了举手：“好！”

　　“还有你们的实践课，和上学期一样在学校教务系统里报名。”宋明时想起来自己班上还有个转学生，“祝沈延你不知道流程就问下余叙……算了，你俩都跟文嘉成一起报吧。”

　　“最后是市里的英语演讲比赛，经英语组老师们商议，高二年级选了六位同学代表二中参赛，其中我们班有三位，洪柯、余叙……还有祝沈延。”宋明时带头鼓掌。
　　底下听取“哇”声一片，众人纷纷一边鼓着掌，一边转头往后看，任谁也不敢相信祝沈延才转来不到一个月，连这种几乎约等于奖励优秀学生的镀金比赛也能去参加了。

　　祝沈延被突如其来的通知砸懵了，小声问道：“……你们学校参赛都是强制的？”
　　余叙莞尔：“一般比赛不强制，但这个去了等于拿到期末评优，你不去？”
　　傻子才不去。
　　祝沈延用眼神回了他一句。
　　但他依旧想不通，要论成绩，杜苗柳云皆在他之上，要论资历，他还是个新转来的，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着，没理由把这块蛋糕分给他。

　　宋明时宣布完之后，班上有些诡异的安静，祝沈延总能接收到前方似有若无的目光，他对目光里的意味深长十分敏感，却又不得不让自己不去在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原以为文嘉成会如往常一样蹦蹦跳跳过来调侃一句“又让你给装到了”云云。
　　但是没有，文嘉成只是一言不发跟在了宋明时身后，安静地从他旁边路过。

　　祝沈延垂下眼，突然喊了一声：“余叙。”
　　被叫到的人停下笔转头看他：“怎么了？”
　　“你数学作业是不是还没抱过去？”
　　余叙定定看着他。
　　没抱过去的数学作业没有，没发的卷子倒是还有一叠。
　　他瞧着祝沈延的神色，似有所感，转头往后门望去，正好捕捉到文嘉成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瞬间懂了祝沈延的意思。
　　余叙从抽屉里拿出那叠李秒秒叫晚上发下去的卷子：“我去吧。”
　　说完起身跟着去了办公室。

　　余叙这一去直接失踪了整个大课间，最后还是踩着上课铃声和文嘉成一道回来的。
　　祝沈延还没来得及问余叙发生了什么，就听讲台上英语老师叫了他的名字。
　　明鸣依旧顶着他那头耀眼的金发，随手从课外散文读本里翻了篇：“祝沈延，上来读。”

　　散文读本是学校英语教研组自己编的，祝沈延只在开学拿到书时翻了几页，后来发现上课用不着后就直接压箱底了。
　　他走上讲台接过书，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明鸣喊他上讲台来是什么意思。
　　给的文章没什么难度，祝沈延看完在心里捋了一遍，然后流利地朗读出声，适当的连读和吞音让整篇文章在听感上层次丰富，舒适悦耳。

　　文章并不长，祝沈延读完最后一句，把书递了回去。
　　“洪柯是英语组组长严老师选的，余叙是教导主任选的，祝沈延是我选的。我不知道在你们眼中这个英语演讲比赛算什么，但在我眼中，比赛就是比赛，我只会选最适合的人参赛。”
　　明鸣摆摆手，让他回座位。

　　明鸣的行事作风一向霸道，但成效斐然，经由他嘴的话，三句两句就能让许多不好的声音消弭。
　　但宣布人选的是宋明时，班里有什么疑问也该是告诉班主任，让宋明时出面调节，可明鸣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性格使然，祝沈延并不擅长去维护一段长期的关系，他习惯了将人生价值系在别人的眼中。而眼睛最是藏不住情绪，任何一点态度的变化他都能轻易捕捉，比如得知没选杜苗而选了他时班里一些闪烁的目光，再比如文嘉成明显不对劲的状态。

　　祝沈延回到座位，继续刚刚没来得及的问的问题。
　　“他怎么了？”他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贴着桌面悄悄推给余叙。
　　文嘉成以前也没少被骂过，每次都面上伤心难过，心里嘻嘻哈哈，一整个别人跟他比成绩，他跟别人比心态，但刚刚好像是真伤心了。
　　余叙犹豫了一下，写道：“这次月考没进年级前70，他会去B班。”
　　“老宋说的？”
　　“厍主任。”
　　一个班级里总会有人垫底，他以为文嘉成只要年级上排名不算太差，怎么也能在一班一直学着。
　　祝沈延笔尖在草稿纸上点了点，却半个字没写上去，收了纸。

　　周一依旧是课赶课的忙碌，除了中午和晚上文嘉成都啃着面包没去吃饭一直在座位上复习外，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文嘉成，回家了。”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祝沈延收拾好书包，领着余叙敲了敲文嘉成课桌。
　　以往都是文嘉成早早收拾好书包叫后排的两人一起走，可今天祝沈延收完作业等了半天也没见文嘉成动一下，眼瞧着第三节晚自习要开始了，只好和余叙上去喊人。
　　“哦！我忘了！”文嘉成手里的卷子还没写完，他翻了翻背面剩的空白，语气犹豫，“你们先回去吧，我写完再走。”

　　文嘉成被厍主任训话时班里还有好几个同学在办公室，所以基本都知道了如果这次月考失利，他大概会离开理科A班，一时间大家都往讲台边文嘉成的位置上瞥。
　　“你都坐了一天了……”
　　祝沈延的声音被巡视老师被打断：“前面两个站着干嘛呢？上课了，走读生快点走，不回家就回座位上晚自习！”
　　文嘉成挥着手赶人：“去吧去吧，我这节课完就撤。”
　　祝沈延回头和余叙对视了一眼。
　　“走吧。”余叙率先回头往后门走。

　　祝沈延离开教学楼时往后望了一眼，笃行楼灯火通明。
　　没有文嘉成的闹腾，三楼角落的那间教室无论再亮也会少许多鲜活。

　　————————

　　胖橘是丹枫街一带出名的猫霸王，凭借锋锐的利爪和壮硕的身材让一众野猫闻风丧胆。
　　哪怕嗓子里呜呜咽咽着恐吓也止不住胖橘跳到食物跟前的迅捷。
　　猫碗里原先放了不少余叙煮的鸡胸肉，几只小猫舔了点，剩下的原想留着明天再吃，结果没想到胖橘一屁股坐过来，大圆脸盘伸到碗里去舔了个精光。
　　胖橘吃饱喝足噌噌立起身，琥珀眼睛望向二楼还亮着灯的两扇窗户，示威一般朝几个小野猫抖了抖毛，昂着脑袋一瘸一拐走了。

　　二楼亮灯的某扇窗户里，祝沈延揉了揉眼睛，终于整理好重点题型和解题方法，将笔记本丢在一边，转身扑进了床里。
　　时间跳到下一个整点，闹钟发出微弱的电子提示声，他脑袋埋在枕中，细细密密的清香在鼻尖萦回。
　　凌晨两点，还有四个多小时可以浅浅眯一会儿。

　　……

　　……

　　没有一点睡意。
　　祝沈延叹了口气，起身披了件外套蹑手蹑脚往外走。

　　晚风送来朦胧的桂花香味，祝沈延双手搭在走廊扶手上，低头往下看。
　　余叙把程爷爷留下的花草打理得很好，无论是做饭、养花、打扫卫生，还是读书、经营店铺，他同桌仿佛无所不能。
　　这种无所不能植根于泥泞的过去，很多人想成为余叙，却不愿吃余叙曾经吃过的苦。

　　他正想着，身后传来轻巧的门锁转动声，祝沈延转头看去，笑了笑：“还没睡？”
　　余叙向前几步站在他旁边，反问他：“从不失眠？”
　　“逗文嘉成玩的。我认床，换了环境就容易睡不着。”祝沈延手撑在下巴上偏头看余叙。
　　“嗯，让我猜猜……熬到这么晚，为了拉一把你可怜的前同桌上岸？”
　　“彼此彼此。”
　　余叙低头，两人目光相对，没来由地双双笑出了声，大概是很难想象，他俩的“革命友谊”竟然是是靠文嘉成来维持的。

　　两人靠在走廊扶手上，没说话，安静吹了会儿风。
　　温巢没能酝酿出的睡意反而被微凉的夜风唤来了，祝沈延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声音含混：“我去睡了。余叙你也早点睡。”
　　“等会儿。”
　　祝沈延回头，疑惑挑眉：“怎么了？”
　　余叙没说话，沿着祝沈延房间右侧连着的扶梯往下走，过了一会儿又端着个玻璃水杯上来。
　　他把水杯递过去：“蜂蜜水，温的。”
　　祝沈延受宠若惊：“同桌，你这样我可真要离不开你了。”
　　“……早点睡。”
　　余叙没理会他的调侃，把杯子塞祝沈延手里便径直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