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东西》吴清越w

3、第 3 章

　　次日中午，任意和林靖肩并肩站在了立信楼门口。

　　立信楼取自“立德立信立人”，是这所学校里最古老的建筑。三层楼高，红砖红瓦，拱形窗户周围爬满了绿色藤曼，显得质朴端庄。

　　当年是由德国人设计建造的，现在主要用作综合楼。一楼是小型校史馆，二楼是办公室，三楼是谁也没去过的校长室。

　　任意侧头看了眼林靖，看到她眼里的畏惧，便握住了她的手，林靖也转身看向她，紧紧回握。

　　*
　　昨天黄昏的操场，任意胸有成竹地笑了，

　　“比赛会有裁判，会有规则，学校也有学校的规则，班主任不方便找，我们就找班主任的班主任。”

　　“校长吗？”林靖倒吸一口气，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任意摇摇头，“贸然去找校长不合适，而且我有点害怕...我们先找教导主任。”

　　“啊！你是说那个每天中午站在学校天台，监视有没有学生早恋约会的王玲华？”

　　“是的，王老师有个女儿正在读初中，所以她抓这个抓得特别紧。将心比心，我想她应该更能体会我们的感受。王老师也在学校工作很长时间了，我们先把事情告诉她，请她帮我们出出主意。

　　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都不会改变。”

　　似乎被任意的勇气感染了，林靖点点头，“好，明天我们一起去。”
　　*

　　二人手牵手一起走进立信楼。

　　这里不像教学楼，下课铃一响，走廊里到处都是疯跑的学生和拿着教案扯着嗓子让大家别乱跑的老师，看不见半个人影，让人没来由地感到紧张。

　　王玲华在二楼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里，她大约中年，一头烫得整整齐齐的齐耳短发，棕色的格纹外套和同色系过膝半身裙，脚踩一双中跟皮鞋，此刻正戴着眼镜聚精会神地伏案办公。

　　“咚咚”，门口传来了声音，王玲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到两个小姑娘直直地站在那里，一个羞得脸都红了，一个坚定地握着她的手。

　　她们僵硬地站在那里，空气都被感染到了紧张。

　　“你们哪个班的？有什么事吗？”

　　任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整理了下思绪，礼貌地开口：“王主任中午好，抱歉打扰您午休，我们是高一的学生，有一件事想......想寻求您的帮助。”

　　王玲华从事教育行业数十年，第一次听到学生这样直白的请求，不由得多看她们几眼，“可以，你们先坐。” 说着站起来搬了两把凳子放在办公桌对面。

　　任意和林靖赶忙上前帮忙，一阵手忙脚乱，三人终于坐了下来。

　　“你们谁先开始？”

　　“我先吧，事情也是我......经历的。”林靖有些磕磕巴巴地开口，身旁的任意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林靖鼓起勇气继续......

　　王玲华听完她们的描述，神色有些凝重，双手紧握，身体前倾看着林靖，正色道：“林同学，告诉老师，这件事发生多久了？你感觉怎么样？”

　　看着王老师重视的样子，没有把她们说的话不当一回事，俩人心中都是又感动又开心。感动于老师对学生的关心和尊重，又觉得悬在自己心头许久的事终于有了解决的盼头。

　　都说学生是祖国的花朵，学校和家长总是想方设法地提供给学生们最好的条件希望他们可以安心学习，可有多少人心里是真的把这些“小大人”当回事，愿意坐下来好好倾听学生的想法呢。

　　林靖摇了摇头，“任意同学帮了我许多，这几天我一直都有找她聊天。”

　　王玲华点点头，看向她们，“同学们，这是件严肃的事。不管对你们个人，或者对学校来说都是。

　　如果情况属实，首先你们不要和包老师产生正面冲突，其次具体情况校方还需要进一步摸排......这样吧，周末学校没什么人在，我先和校长约一下时间。你们也过来一趟，等我通知。

　　林同学、任同学，你们一个父母不在身边，一个父母在郊外上班，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要及时与我联系。” 林靖闻言感激地点了点头，眼眶都有些湿了，任意在一边拍拍她。

　　聊着聊着午休也快结束了，走之前王玲华突然有些好奇地询问：“是谁想到要来找我的呀？”

　　“是我。”任意说。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 王玲华细细地端详她，赞许地点点头。

　　任意和林靖一起走了出来，不同于来时的惶恐不安，她们看着晴空万里，感觉天是那么的蓝，花草树木都变得可爱生动，一切都会变好的。

　　周日下午13时，立信楼三楼。

　　校长办公室厚重的红木大门紧闭，外面的人完全不知道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王玲华、任意与林靖一行三人正坐在门口的黑色沙发上，沙发前是一张玻璃茶几，上面放着几本党报校刊。

　　四周静悄悄的，连蚊虫飞过的声音都一清二楚，三人皆是腰杆挺得笔直，稍一动弹就能听见沙发的咯吱声。

　　此时，校长室的大门突然打开，明亮的光线从里面倾泻，满头银发的校长从屋里探身：“王老师，你进来一下。”王玲华应声走进去。

　　“任意，”林靖见状，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任意的衣角，“怎么只有王老师被叫进去了，我有点害怕。”

　　任意此时内心也是翻江倒海，依旧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显得分外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出声安慰林靖：“别怕，我们问心无愧，真正要怕的是应该是做了不好的事的人。”林靖点点头表示赞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种度日如年的感觉让人坐立不安。

　　任意有点忍不住了，“呼”地一下站起身，长吸一口气，“我去敲门看看。”

　　她走到门口，刚准备抬手，门里突然冲出了一道风一样的身影，有人和她撞了个满怀。

　　逆着光，任意看到了他颀长挺拔的身影，是一个和她们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急着出来，没想到门口竟站了人，一时间愣住了。

　　淡淡的红色从他脸上浮现，又慢慢洇染到耳垂，午后的阳光给那红透的耳根镀了层金边。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几步，任意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轮廓分明，白而干净，浓密的眉毛衬得狭长双目清秀有神，眼角微微下垂，挺立的鼻梁上面一点浅痣，更添惊艳。一张冷峻的脸上，表情无甚变化，只是眼中带点羞涩，轻轻低头忽又抬起，定定地瞧着任意仿佛也在端详她。

　　时空似乎凝固。

　　他的身后传来了王玲华的声音，“任意，你让林靖一起进来吧。”

　　校长室里，银发校长看着面前的四个人，一个老师三个学生全都有些紧张的样子，慈祥地笑笑，“我这儿真是难得这么热闹。”

　　大家也都放松下来，王主任开口道：“事情大致就是他们讲的那样。包老师是（4）、（5）、（6）三个班的音乐老师，事情发生的时候教室里有（4）班的林靖和包老师，同班的任意和（5）班的宁东临可以作证。

　　据这几位同学的描述和他们平时得知的班里的一些情况，我觉得包老师需要重点观察。”

　　校长点点头，“王主任说得很对，学校不会冤枉一个人，也不会包庇一个人。这件事情校方会展开调查，稍后我们和副校长还有德育主任一起开个会，商量下具体措施以及如何落实。

　　因为这件事涉及到教师的行为规范，还有师德师风等问题，我们还需要上报教育局。现在都讲求公开透明了，如果坐实，局里也会实名惩处，一定保障你们学习生活有个安全安心的环境。”

　　“谢谢校长。”“谢谢老师。”

　　“好了好了，这下放心了吧。你们几个，作业写完了吗？快点回去写作业。我和校长后面还有的忙呢。”

　　不愧是教导主任，一句话又把他们拉回到无边作业的苦海中。校长在一旁背着手乐呵呵地瞧着，点头赞同。

　　进去是三个人，出来还是三个人。任意有点好奇地看着身旁的宁东临，少女忽闪着大眼睛瞧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你看什么？”宁东临目不斜视。

　　“那天是你吧。” 任意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宁东临疑惑转身，“嗯？”

　　“那天让陆同学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是你吧。” 任意自信地说着，“那天在音乐教室门口，找篮球队的陆同学来帮我们解围的一定是你。宁同学，谢谢你的帮忙，也谢谢你今天来学校。”

　　看着眼前真诚大方的笑颜，宁东临也不好意思再惜字如金，“没关系，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原来你就是那个\'老大\'。” 一旁的林靖惊讶地捂嘴，“没错，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们。”

　　“没关系的林靖，事情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任意搂着她的肩打气。

　　午后的阳光照在这群少年人的身上，似乎在照耀着他们身上生机勃勃的一切。

　　“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去等我爸了。再见。” 宁东临一脸酷酷地挥手向她们告别。

　　“再见。”“再见。”

　　林靖戳了戳任意，“小意，你怎么知道那天是他？而且你为什么说今天谢谢你来学校？”

　　“根据陆健平的描述，他老大应该是一个人品不错的冰山帅哥。你看他，不爱说话，对吧。

　　今天我们和王老师来找校长，校长接待了我们，他竟然也在场，说明他也是知道这件事的，甚至有可能是为此而来。两个因素结合，真相只有一个，就是他。”

　　“原来如此。” 林靖佩服地直点头，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偷笑打趣，“可是，那天陆健平说的是冰山一座，没说是冰山帅哥啊，聪明的女孩。”

　　任意看着眼前活泼的林靖先是愣了愣，接着回过神来，“讨厌，你一定是记错了。”

　　“才没有呢，明天上学我们去找他对对。”

　　“去就去。欸，等等我嘛。”

　　两人轻快地你追我赶，跑向远方，留下身后一串银铃般动人的笑声。

　　校园里的梧桐树刚长出嫩绿的树叶，树冠如伞，笼罩着站在树下的宁东临。白衣少年出神地看着阳光透过新绿缝隙，洒下的点点光斑。亮闪闪的，正如少女的眼睛。

　　原来你叫任意。很特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