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在了最想活的时候》何十五

14、余昭，你想不想有个家？

　　第二天秦峙起的早，余昭也没赖床，肿着两只眼睛站在门口跟他告了别。

　　秦峙手一背，笑着说了声再见。

　　余昭目送那人离去，日头终于出来了，晃了一下他的眼，等余昭再往楼下看时没了人影。

　　余昭回屋转了一圈，才发现这人好歹在这生活了三个多月，却没什么个人物品。

　　不过那书他没拿走，正倒扣在沙发一角。

　　余昭走过去，想把书合起，合上之前，到底在他停的那一页，折了一个角。

　　关门落锁后余昭打算先去看看唐宛青。

　　来到病房前却顿住了脚步，来往护士挺奇怪地打量他一眼，余昭到底没进去，只去咨询台询问了一下她的近况，得到了不算太坏的答复，护理费都是半年一交，余昭合计了一下，下回在九月，他现在还剩三个多月的时间去挣到下一笔一万三千八。

　　余昭迈着略有沉重但坚定的步伐回去了。

　　站在街上，余昭举目四望，考虑自己下一步去哪？

　　暑期工早前已经联系好了，定在下周一去报道，现在也没学可上，别家孩子多半都会趁这空档，要么去学驾照，要么吆五喝六地到处玩把之前被压榨的青春遗憾尽数补回。

　　鉴于以上这两点余昭都不需要，虽然理智上不想回家，但等公交靠边停下，他还是不自觉地上了那趟车。

　　上车后，余昭往后排走，找了个两人座靠窗坐下，一转头，有人正要往他身边坐，余昭下意识拦了一下。

　　“这有人吗？”

　　余昭笑得勉强，摇了摇头。

　　那个讨人厌的跟屁虫已经走了。

　　余昭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从远及近又掠向远处，心里蒙了层淡淡的失落。

　　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失落。

　　从小到大，愿意这么照顾自己的人，竟然是个莫名其妙的外人。

　　余昭也不知心里对那人是什么看法，车子走走停停，摇摇晃晃，一宿没睡的人睡过站了都不知道，还是到终点后被司机叫了一声才惊醒过来。

　　浑浑噩噩多走了两条街的人，终于拖着满身疲惫回到了熟悉的街景中，眼看前方就到家了，余昭却拖沓着脚步，一步沉似一步地往前挪。

　　临到近前，一阵盖过一阵地嘈杂声传来。

　　余昭听着那几个熟悉的音，心头火起，料想这帮人真是没完没了，又再嚼舌根，今天一整天的低气压无处发泄，这会有了出口，余昭跑过去，想尽情发泄出来！

　　舆论中心围了个人。

　　这人余昭熟，早上刚见过，还在那人转身时挥手说了再见。

　　说好要走的人，怎么又回来了？

　　余昭挤进人群。

　　听他们七嘴八舌一通议论这才大致了解到这人在他离开后都干了些什么损人不利已的勾当。

　　早晨秦峙是走了，不过他走，是去准备东西了。

　　他也没想着多留，打算干完这一手就撤。

　　大包小包提了来，都是些七八岁孩童最喜欢的玩具。

　　秦峙拎个小马扎往街角一坐，先拿着这些小东西陪着几个玩泥巴的小孩玩了会。

　　不多会，围拢的孩子便越聚越多。

　　等附近孩子聚在一堆后，秦峙开始了他的大业。

　　把一些奥特曼，溜溜球，四驱车等时兴玩具拿在手，秦峙招呼其中一个小孩，问人家妈叫什么？

　　那小孩呐呐，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还是旁边有个稍大点的孩子推了他一把，把他母亲的名字给报了出来。

　　秦峙笑笑，逗那小孩，如果想要他手中的这辆四驱车，就要说一声，王玲娟是个母老虎。

　　王玲娟当然是这小孩母亲的名字。

　　秦峙刚说完，身边围拢的一帮小孩大笑。

　　秦峙把四驱车举到那孩子面前问他，要还是不要？

　　见他不说话，作势就要给他旁边那个胆大活络的小孩。

　　“说啊，说啊，这有啥不能说的，你妈天天在门口那么大声地训你，可不就是只母老虎嘛！”

　　“我听我爸说，母老虎最可怕了！”

　　“李睿你说啊，你不说我可说了！”站他旁边那小孩跃跃欲试地瞅着秦峙，“叔叔，我要说了，能不能给我？”

　　秦峙笑笑，把车举到那小孩面前，急得李睿赶忙开口，“王玲娟是个母老虎！”

　　秦峙转了下手腕，又把那车重新塞到了李睿手中。

　　得了宝的小孩激动地在原地又蹦又跳，引来旁边更多艳羡目光。

　　“叔叔，我想要那个奥特曼。”

　　“叔叔叔叔，我要那个变形金刚！”

　　“叔叔叔叔还有我还有我。”

　　秦峙好笑地看着他们，挨个问，“你妈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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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两个小时，秦峙几乎得罪了这片所有的妈。

　　不过也算是精准打击了，那天在他们楼下嚼舌根的，秦峙一个也没放过。

　　孩子们散去后，这些戏谑的话随着稚嫩的童音散进了各位家长耳中。

　　母老虎们一听集体炸了锅，这才把秦峙围在了垓心。

　　谩骂声不绝，多数是说秦峙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还有好几个妇女不顾身旁孩子哭闹，把那些玩具摔在秦峙脚下，踩了个稀巴烂。

　　秦峙皮笑肉不笑地从她们面上一一看过，料她们不敢动手，干脆好整以暇地重新坐回他的小马扎，无聊地打着哈欠。

　　倒还给他骂困了。

　　撑着下颌打盹的人正百无聊赖时，眯眼瞅见了他家臭小子，当即来了精神。

　　站起来就揽着余昭双肩，跟个无骨鸡似的扒人身上，“我家没出息的孩子回来了，”笑着跟各位仍在喋喋不休的长舌妇们显摆，“快快快，来让你们的好大儿们都看看，长大了可千万别学我们家这没出息的孩子，都要好好读书，好好听妈妈的话，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出人头地，为国争光啊！”

　　原是一句好话，让他这么一说，倒让听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围拢的人相互看了看，认为跟光脚不怕穿鞋的玩赖皮属实没必要。

　　得了没趣的人墙，溃败而散。

　　秦峙推着他家没出息的孩子往楼上走。

　　“你这样，还让我以后怎么在这块住下去？”

　　身后人笑笑，“解气不？”

　　余昭开门的手一僵，再加上那锁本就涩，拧了好几下都没拧开。

　　身后那人还在那吊儿郎当地笑，边笑边问余昭，“你要还是个小屁孩的话，也会这样吗？”

　　余昭不搭腔终于拧开了锁，进屋后，那人却只是站在门口。

　　两人望向对方。

　　余昭其实想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从见他的第一眼起，就想问，但问不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这人留下来，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留下来，更不知道这人留下来能干嘛。

　　“进去吧。”秦峙看了他几眼，伸手给他把门关上了。

　　顿了几秒，余昭猛然拉开门。

　　那人拐到楼梯口的身形一顿。

　　余昭张口，话却如鲠在喉。

　　他想说，我当然不会这样，被爱的才会有恃无恐，他从小爹不疼妈不爱的，哪会舍得再乱说瞎话惹他们嫌。

　　当然还有个问题也想问。

　　秦峙被那目光刺了一下，心一紧，真就脑子一热，话自个秃噜到了嘴边。

　　“余昭，你想不想有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