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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元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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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不问将那人捞上船,按胸又顺气,好歹让人把呼吸接上。那人趴在船板上吐出几口水,抬头看向把他捞上来的救命恩人。
那是个年轻人,或许也不算太年轻,目测和曹语差不多大,穿金戴银,头发叫河水打得湿漉漉的,都搭在脸上,眼神还有些涣散,在听见曲不问发生了什么的问题之后,哆嗦着嘴唇开口:“她走了……”
话没说完,又低头吐出一大滩水。
是个为情所困的?
若是因为残了腿,接受不了要自尽,还会从曹语和曲不问这里收获更多同情,可是这吃好喝好平白为了别人要跳河的,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赞同,曹语温声道:
“便是一时情伤,也不必因此寻了短见,往后看看,没有谁日子都还能过下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人子女的要爱惜。”
曲不问就直接得多:“谈情说爱把自己谈到河里去,那还不如不谈,要是两情相悦也罢,人家都不要你,你费什么劲。”
那人吐完抬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思考了两三秒,神志也清明了,才解释道:
“我是说,他走了,我想一个人看看河灯,轮椅摇得太近,不小心掉下去了。”
……
曲不问有些尴尬,他蹲在原地,肩上还披着曹语的外衫,面具在救人的时候丢了,发梢滴答着水,落在身前的船板上。
曹语轻咳两声,扶起溺水者:“你刚从水里上来,莫吹了风,轮椅也不好浸水,需要我们扶你回船舱去吗?”
“谢谢。”年轻人吐出一口气:“在下元旭,烦劳二位还是扶我到轮椅上,我这腿是一点不争气的,若是叫谁抱回去也不好,毕竟……”
“二位是一对吧?”
曹语目光闪了闪,没有答话,曲不问却有些惊疑,下意识拦了曹语一下,自己也离他远了点:“为什么这么说?”
元旭笑了,还有些咳嗽:“曲大侠,别这么紧张,我们这些跟着二楼主的,大多认识您。”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右手,手上赫然挂着一块望江楼的腰牌。
“二楼主交代过曲大侠同曹先生会来,庄中已备好了住处。”
曲不问确认过腰牌,又问:“既然你们已联系过了,为何还要我过来?”
“请曲大侠来,实在是我人手不足之下所出的下策,望江楼在此地只有元佘两家势力,近日来都为魔教所扰,烦不胜烦,实在腾不出手来。”
“哪家魔教?”曲不问犹记得这城中并没有什么魔教。
“三羊门。”
“我才退出江湖一年,三羊门就成魔教了?”
“暂时还不是,很快了。”
可以的,望江楼说谁是魔教,谁就是魔教,曲不问早已领会过了。
元旭似是知他所想:“不如先回府去,在下身体孱弱,不能一直吹风。”
二人带着元旭,先回客栈取了马车行李,又跟着元旭回去元家。
元旭不会武功,轮椅却摇得十分高超,有些地势,曲不问都觉得他一定需要人帮忙,硬是叫他十分轻松地自己过去了,不由得感慨望江楼的心腹果然都有其过人之处。
元家的庄子在城外不远,赶马车很快就到了。
管家急急忙忙跑过来,见了元旭这幅样子,愣了一下,随机一个头两个大,叫苦不迭:“祖宗哎祖宗,您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求您也爱惜点自己,让佘大少爷看见了我们又要挨罚,就算不为了自个,也救救老奴吧。”
元旭的声音很冷:“你对他倒是忠心,可还记不记得谁才是庄主?”
管家缩了缩脖子:“不敢不敢,老奴的主人永远是您。”
“只是佘大少爷也是关心您……”
曲不问奇怪于这管家的态度了,虽说元旭身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内力,而这管家明显身手不错,但能做子车礼手底下的重要联络人,元旭肯定手里握着势力,好歹也是一庄之主,怎么手下人一点也不怕他。
“跪下!”元旭突然厉声喝道。
管家被吓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低着头,却还敢偷眼瞧他。
元旭眯起眼,打量管家一会,看到对方心里有些发毛,然后突然笑出声来,伸手虚扶,眉目舒展又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同你玩笑呢,该听他的可以听,他又不是什么别人。张伯,吩咐他们上菜吧,今日有客人,不等柏川了。”
说罢摇着轮椅进院子了,张伯连连应声,起身去厨房安排,曲不问拉着曹语跟在元旭后面,听见他开口道:“我自幼失怙,张伯是先父手底下的老人,是他将我带大的,向来不分你我。”
算是解释管家的态度。
曲不问有些奇怪:“为何同我们说?”,曹语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闭嘴细听。
“可惜他待我不像我待他,你们猜猜,我好端端的为何会掉到水里去?”
曲不问悚然,黑暗中元旭神色莫名,浑身湿淋淋的,水滴尤在滴答,落在鲜红的地毯上,像个刚从河底爬出来的水鬼。
“我今天同佘家的少爷出去看灯,对庄中丫鬟仆人都是说别苑里有事要处理,真正的行程除了我二人只有张伯知道。”
“我只告诉了张伯。”
“原想着,若不是他,要厚赏他金银,放他还乡去。”
“这下倒好了,莫说还乡……”
元旭未竟之语,曲不问却懂了——
莫说还乡,只怕再踏出元府,也只能是具尸体。
元旭将他们带进书房,点上灯,自去换了件干净衣服。他的书房很乱,各种书籍信件都堆在地上,有些还有烧灼的痕迹,灯盏虽暗,抵不过曲不问眼尖,从中瞅到了望江楼的标记。
就这么明晃晃放在这里?
“家里乱,见笑了。”
元旭换好衣服,自己滚着轮椅回来,他换了件宽松的里衣,外面套了罩袍,脸色十分不好,病恹恹的,揉着额角。
见曲不问已经运功自行烘干了衣袍,不禁露出羡慕的神情。
“随便坐。”
曲不问曹语两人各自坐下,听元旭叙述今天的事。
元旭却先问:“曲大侠帮我听听,附近可有人?”
曲不问凝神片刻,确定轻功不高于他的人是没有的,元旭才放下心来,徐徐道:
“近几个月来,三羊门和我们元佘两家的冲突越来越频繁,已到了殃及百姓的地步。”
曲不问皱了皱眉,江湖斗争自有规矩,其中殃及百姓便是大忌。
元旭继续说下去:“望江楼原本就在收集三羊门的消息,他们的对手门派出了大价钱来买。原本若是没什么把柄,我们也不会胡乱编造,只是一查之下,真叫我查出了些东西。”
“叫人来取消息,之所以不急,是因为他们的罪证并不在一朝一夕,而时日越久,罪证越多,收网时他们越容易自乱阵脚。”
“只是没想到,我自己身边出了内鬼。”
元旭的指节敲在桌上,在暗色的烛火中透出一种灰败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