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itsok

99、一日计

　　东方未白，启明星明亮的挂在东方，张小花点着灯从西厢开门走了出来，轻轻的掩上房门，走向院门口，把灯放到灶龛里避风，点着了院门后的灶台，青色的炊烟慢慢升上了天空，院门处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张小花起身打开院门：“东家二嫂来了，我已经发好面了了。”二春媳妇熟练的拿出晾干的木蒸架，倒上发酵了一夜的米浆，和张小花商讨了一下厚度差不多就架到灶台上蒸。
　　“朝食吃什么？”二春媳妇打开纱布盖着的面盆，看看面膨起的高度把面拿出来揉。

　　“我熬了稀粥，”张小花指着另一口冒烟的大锅说：“东家让我多发两斤面，看来是吃烧饼呢。”

　　“今天做什么馅的烧饼？”二春媳妇探头看了看灶膛：“要烧两块炭出来。”

　　“烧着呢，”张小花走到水井边提出昨天放进去的肉馅：“东家昨晚熬夜把馅调好了，我们动静轻点，让东家多睡会。”张小花把馅料放到案板上，走进西厢把小草拍了起来。

　　小草穿了衣服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把脸埋进去，一会抬起头来摇了摇，摇落满脸的水珠，舒服的叹了口气，把水盆端过去：“阿娘，洗脸。”

　　张小花打开锅盖看了看，息了灶膛的火，拿了毛巾洗脸：“你去拿了盆出来，米糕可以出笼了。”

　　“热得受不了，”小草抹了一把脸：“今天真是太热了。”

　　“西晒是热，东家说等天凉一点在西厢后面盖上屋子，以后就会凉快了。”张小花用毛巾给闺女擦了擦脸：“你乖。”

　　“娘，”小草抱着张小花：“我们现在好多啦，比在阿奶家好，也比在阿公家好，我欢喜着呢，就是没了公鸡，我老担心睡过头了，你明天起来也叫我起来，不要自己一个人干活。”

　　“傻孩子，不热啊，”张小花推开小草：“起来了就去割点韭菜和小葱回来，待会要烤烧饼呢，还有看丝瓜有老的，摘两条回来。”

　　春苗夜里睡得不好，早餐有时候睡得很晚，春芽便把家里的大公鸡杀了，免得一大早的打鸣吵到春苗睡觉。

　　东方的天空微熹，明亮的金光出现在天空，村里的大公鸡依旧“喔喔喔”的叫开了，早起的车辆已经踏着晨光吱吱呀呀的离开了小村庄。

　　春芽打开门看到已经揉好面在切葱花的张小花：“这么早起，没睡好？”

　　“有点热，就起了。”张小花把葱花放到盆里：“粥已经熬好了，米糕也蒸好了，现在吃朝食吗？”

　　“待会吧，”春芽看肉馅差不多用完了，二春身边两筐肉馅烧饼发着麦子的焦香，连忙抓了两把盐把切好的葱花揉一揉递给二春：“二哥剩下的做葱花饼。”说着看了看案板上的水碗，又调了一碗糖水过来刷饼皮。

　　“春芽，芝麻不多了，你看什么时候再炒点出来。”二春从罐子里抓了一把芝麻撒在切好的饼皮上。春芽探头看了看芝麻罐子：“明天吧，明天下午炒芝麻。”

　　春芽看着后院提着菜筐的小草对张小花说道：“今晚你跟着我睡，让小草去林子屋里睡，先把三伏天过了再说。”

　　“东家，”张小花背过身去，拿了磨刀石磨刀，过了一会才说：“我们没事。”说把走进酱缸房搬出酱油缸：“这缸酱油只剩底了，酱油豆捞出来用了又清出一个缸来。”

　　“数数空出几个酱油缸了，今年猪肉铺要十缸酱油，可能要买缸了。”春芽想了想：“酱油豆现在就捞出来，我调一盆小菜待会吃。”

　　二春媳妇听了春芽的话把小草摘的菜苗捡了一盆出来洗干净，用蒸米糕锅里的热水烫熟了菜苗递给春芽，又拿了一把花生出来捣碎：“芝麻不多了留着明天用，我捣点花生。”

　　木头和玉树抱了一大捆藕尖从后院走了出来。

　　“林子，还没起呢？”二春媳妇拿碗盛粥。

　　“昨天拉着春苗说话，给她染指甲呢，不知道闹了多久，别管她，一会她跟春苗一起吃。”

　　“又跟着春苗吃？”二春媳妇笑：“林子说自己快吃成丝瓜了。”

　　张小花和小草提了两筐菜回来，木头在后面抱着一个冬瓜。

　　“木头，菜摘齐了？”春芽看着院子里一堆菜：“吃了朝食再走，不要总是赶车吃东西，灌一肚子风，回头肚子再疼。”

　　“哎，好，”木头端起粥碗两口喝完，嘴巴上咬了一块烧饼，从荷包里拿出订货本挨个对着核查，核对好了三口两口吃完烧饼就开始装车。

　　“二哥，待会你把我下的鱼篓收回来。”木头赶车出门，春芽看到只吃了一个烧饼的木头，从屋里拿了一包昨天刚做好的薄荷糖塞给她：“这个带给朱珠，你吃两个肉包子再回来。”

　　早晨的忙碌告一段落，春芽拿出石磨开始磨米浆，张小花拿了衣服来洗：“青石，去小东家家里把他的衣服拿过来。”

　　小草在井边洗碗筷，二春媳妇说：“二春你去收鱼篓子，我回家洗了凉粉盆再来。”

　　“大姐，我去村塾了。”玉树提了书包出来：“春苗还在睡。”

　　日上三竿，林子睡得满脸通红的从屋里走出来。

　　“哎吆，林子起来啦。米糕和烧饼都拿走了，”二春媳妇刨着手里的丝瓜抬头看了看天笑她：“今天你又要跟着春苗一起吃丝瓜汤啦。”

　　林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进厨房看到米皮：“大姐，我先吃一碗米皮，再去陪三姐喝汤。”

　　“你吃吧，我炸了肉酱。再调两碗出来凉，一会二哥和青石提鱼篓子回来也要吃。”春芽说道：“吃完去看看春苗，今天院子里镗鱼，让她别过来了。”

　　“大姐要烤鱼吗？”林子端着碗问道：“三姐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怀孩子可真是抬可怕了。”

　　“听听这孩子话？”二春媳妇笑道：“要不怎么说养儿才知报娘恩呢。”

　　“你和春苗吃完在后院摘点青梅，下午我做点青梅糖出来。”春芽说着二春和青石回来了。

　　“你发麦芽了？”二春媳妇听说春芽又要做糖问道，“我把拉拉草放房顶了，今天再晒一天可以收起来了，家里袋子够用吧？”

　　“这次用糖霜，待会让二哥给我磨点高粱粉出来，高粱粉做糖更软一点。”春芽说道：“袋子可能不够呢，下午木头息晌起来再编几个吧。菜干虽然轻巧，但是占地方。”

　　木头回来的时候院子里正在镗鱼，木头喂了骡子拿着订货单和张小花说明天要摘的菜。大伯娘拎了一只小公鸡进来：“春芽，这只小公鸡有一斤多了，你杀了跟丝瓜煮汤，看春苗能不能吃得下。”

　　“好，伯娘，我下午要炒面，你和大伯来吃夜饭。”

　　“这么热怎么想起来要炒面？”大伯娘坐下来和二春媳妇一起剥毛豆。

　　“青山说有人定了十斤炒面，我干脆多炒点。给青土铺子里加一个甜点。”

　　林子拎着一小篮子青梅回来看到丝瓜汤里的小公鸡埋头闻了一下：“好香啊，哪里来的小鸡？”

　　春芽在里面放了一小把切成丝的米皮：“伯娘拿来的小公鸡，端去给春苗，看她少少吃两块肉，剩下的你吃了。”

　　“天这么热，中午我们吃凉面吧，大姐？”木头收好账本，开始扫地。

　　“行，你去摘几根黄瓜回来，看有几只鸡蛋，全部拿来。”

　　玉树拉着满身满脸是泥巴的青山的小儿子走进来，大伯娘一眼看到了：“这是怎么了？”
　　“伯娘在这里呢，”玉树不好意思的笑：“我带他回来洗洗。”

　　“别了，”大伯娘站起来拍拍手，拧住小孙子的耳朵：“我带他回去洗。”说罢拧着哇哇叫的小孙子往回走。

　　张小花用凉水冲煮好的面条，春芽拿了鸡蛋来煎，林子看到了连忙说“大姐，我要糖心的。”玉树也在一旁附和“我也要糖心的。”春芽看了看眼睛亮闪闪的盯着鸡蛋的小草说：“给你也煎个糖心的。”小草不好意思的笑了：“谢谢东家。”

　　两大盆过水凉面，一盆黄瓜丝，一大碗炸肉酱，一大盆煎鸡蛋吃得干干净净。

　　晌午饭过后，春芽息晌，二春带着木头青石去江边摸螺蛳，日头正烈，除了江边水泡子里有人，整个靠山村都静悄悄的，只有蝉声响个不停。等日头偏西，下地除草的除草，去稻田里拔稗子的拔稗子，连河沟边的艾草也有勤快的妇人割了回家好煮水洗澡。夏日蚊虫多，小孩子身上全是红疙瘩，艾草水洗洗就不痒了。

　　春芽在院子里炒面，张小花在灶膛烧火：“小草跟林子去摘金银花了，我看明天都要去摘花才行，山脚那片花芽子全长出来了。”

　　“春苗跟着她们摘花呢，明天叫上二嫂三嫂吃了朝食就去，草又长了一茬，你说天这么热，怎么草就一茬接一茬的不停长呢。”春芽把炒好的面粉铲到大匾里放凉：“火大一点，我熬糖。”

　　“你这三天两头做糖，我都不觉得糖是稀罕物了。”张小花往灶里添了两把稻糠，又找出两根特别细的树枝放进去：“木头天天一早起来就浇水，夜饭前也拎了水桶去浇水，你的那些瓜果长得好，草就更长得好了。”

　　高粱米浆倒进去糖霜放进去搅和搅和，一边搅和一边加糖，最后把捣烂的青梅汁水连着捣烂的果肉一起放进去，酸酸的味道传来出来：“你说人也是奇怪啊，我们小时候糖只有甜的才好的，如今啊，不带点其他味这糖还不好卖了呢！”

　　“我喜欢姜糖，要不是太热了，我能一直吃姜糖。这个天薄荷糖也好吃，”张小花笑道：“酸酸甜甜的小孩子才喜欢。”

　　“小孩子喜欢的才是好吃的呢。”春芽说道：“要不怎么怀孕的人想吃点啥就说是‘害伢子’呢。我更喜欢橘子糖，再过两个月就有新的橘子糖吃了。这个青梅糖我做给春苗换换口，你试一试？”

　　“哎吆，酸，酸。”张小花尝了一点：“我看不行。”

　　“那就再加一点糖。”春芽拿过木盒子把柔软的糖浆糊装进盒子里压实了，用篮子吊到井里去，在灶上放上鏊子道：“你做点糯米纸，我去看看春苗今天怎么样了。”

　　说曹操曹操到，春苗和林子小草拎着装了半篮子金银花的小篮子走了进来：“大姐，炒面好了吗？”

　　“好了，给您冲一点，你吃两口。”

　　春苗嗅了嗅鼻子：“大姐做糖了？”

　　“恩，等下包好了给你拿回去。”春芽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林子小草，金银花放到晒匾里铺开。等下去摘筐黄瓜回来，今晚盐腌一下，明天好做酱瓜。玉树一会就要回来了，我要准备烤鱼，春苗你是出去走走还是回后院去。”

　　“我和三姐去接姐夫去，”林子用篮子装了什么拎出来拉了春苗的手说道。小草提了篮子：“我去后院摘黄瓜。”

　　“你小心着点，别拉着春苗跑。”春芽挥挥手让她们走了：“你们顺道去大伯家说一声，晚上过来吃烤鱼，都来。”

　　“伯娘肯定是要喝酒的，”春芽摸了摸炒面，拿了个罐子出来装炒面：“我想喝点清爽的汤，你说做什么好呢？”

　　“我跟着东家，一日倒有半日琢磨吃什么，你问我，我倒是说喝点米汤就是了。”张小花揭了一张又一张的糯米纸放在篾子上干燥。

　　“我们去西院的房顶上吃，又凉爽又没有蚊子，”春芽想了想：“就喝米汤，饭捞出来炒来吃，今天剥了不少虾仁呢。”

　　“你不是说做虾酱？”张小花看春芽是非要把今天捞上来的渔获全部吃了才消停。

　　“春苗什么时候才能正常吃东西啊？”春芽拌了一盆黄瓜，又拌了一盆藕尖，卤了一盆花生米，又煮了一大盆盐菜毛豆：“好久不用盆装菜了，春苗回来家里又热闹起来了。”

　　“我看今天春苗没有吐了，说不得过几天就能吃了。”张小花安慰她，看了看剩余的米浆：“我摊点米饼出来？”

　　“加两勺子酒酿，酒酿饼好吃。”

　　傍晚的时候宋家人把菜论盆端到西院的房顶上，宋家人在房顶盘腿坐着，小孩子楼上楼下的跑着，引得小黑不停的汪汪叫。星星亮起来的时候，宋家人躺在屋顶上，指着天上的星星讲着神仙的故事，细碎的声音，忙碌的日子，一天又一天，时光就这么流淌着，汇成滚滚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