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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喜事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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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的时候,林师姐趁着河水没有结冰搭了船来到靠山村。林师姐和当年差不多,依旧是姑娘的打扮,看着比春芽年轻一大截。
“亲家大姐,我又来打扰了。”林师姐带来了许多府城的新鲜货,还有给新生儿做的许多小衣服,给春苗做衣裳的布料,还有玉树留在家里的冬衣。
“师姐,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春苗一把抱住林师姐:“你不知道,我衣服都不合身了,快没衣服穿了。”
“我估到了,给你做好几套带过来了。”说出打开行李拿出新做的夹衣和宽大的袄子。
春苗看着拿出来给春苗的不是新衣就是布料,反而是玉树,带过来的明显是穿过的旧衣裳,不由得笑道:“林师姐一点也不像你的姑姐,倒像是你娘家人。看看对你多好,我倒是要替玉树不平不平。”
“春苗就是我的妹妹,臭男人谁要,我把弟弟送你了。”林师姐抚掌大笑:“瞧,我连贿赂你的礼物都带来了。”说着拿出两套适合春芽穿的衣裳,轻巧,不花俏,颜色也不是黑压压深沉,暗红的衣身藕色的镶边,碧色的裙黑色的压边。
张小花带着小草摘满了两包棉花回来,林师姐好奇的看着新摘的棉花雪白柔软,连忙说:“明天我也去摘棉花。”
“你可干不了这个活,”春芽拉过小草的手给她看:“棉花杆硬着呢,你那个手摘一次就能废了。”小草的手上是细碎的划痕,手背有几条血丝,手指头上甚至有几个流血的小洞。棉花可以摘收的时候棉花杆早就干枯了,棉花托又硬尖刺又藏在棉花的后面,一不小心就扎一下,就算是很小心了,棉枝也会划过手指头手背,轻的留下一道白痕,重的就是一道血印子。说着放下小草的手,拿出来一盒膏药给她:“跟你娘用热水洗手去,洗完手擦了药就别动了。晌午饭我做好了,碗也不用你们洗,看着你娘把手包好。跟你娘说,别说什么下午还要摘棉花呢,下午我带着木头林子去摘一趟也就差不多了,下次再摘且要等几天呢。”看着小草应了才放她走。
“农活真不好干呐。”林师姐感慨。
“哪里有好干的伙计。就说你们绣花,整日拿针的手要不是好好护着早起茧了。可是为了不抽丝,保持手指头的嫩滑,一层老茧也不能长。要知道还不如长了茧呢,至少长了茧手就不疼了。我看你们绣半天,手指头通红的,一日一日重复着,”春芽拿着林师姐的手指头:“你这两个指头也不知道脱了多少层皮。”
“哎,不说了不说了,”林师姐不好意思的抽出手指头:“听说玉树做了你们村塾的先生,怎么样?还行吧。他啊,小时候可烦族里的那些小孩子了。”
林师姐的到来受到了宋家女人的热烈欢迎,干活的时候听她说府城的新鲜事不时听的“哇”的一声,或者回应两声“真的吗?”宋家女人对于林师姐没有自梳还是梳着姑娘的发式,穿着鲜艳的绣了花鸟的衣裳忍不住感慨:“还是府城好啊。”春芽给林师姐带着,衣裳也轻嫩起来,宋家人一起夸奖春芽穿得好看着呢。
冬月的时候订单就多了起来,每天都要包包子卷子贴烧饼,干活的人忙的随便对付两口,林师姐当日订单是什么吃什么,换着花样吃得开心极了,小脸肉眼可见的圆了起来,倒是春苗,还是不能多吃,每一口饭都要在嘴巴里咀嚼很多遍,直到嚼出甜味来,几乎化成水才咽下去,要是哪顿不小心吃快了就会堵在心口半天下不去,最后还是要吐出来。好在春芽家里就是做吃的,随时都有热汤热水供着,春苗这样奇葩的孕程也过了大半,换着花样一天十顿八顿的吃着,春苗居然也养得不错。只有林师姐每次看到春苗吃饭都要合掌念佛:“得亏把你送回来了,在家岂不是要哭死我了!”
进了腊月,河面积冰了,往来的船只基本都停运了,青山和青土商量了留一个人看铺子,其他人都回了靠山村。腊月是春芽最忙的一个月,吃惯了春芽的包子卷子的人家照旧是要定上十斤八斤的,春芽的糖果点心也出了名,平常做一点铺子里卖不觉得,到了年底老客户三五斤的下订单,天天都要泡上好多麦芽,天冷,什么都放得住,酒酿米饼也是订单的大头,更不用说春芽独一家的藕粉圆子和藕饼,每到年底宋家女人包括大伯娘都是早早的来,天擦黑才回去,宋家男人不是磨米就是磨面,粮食一包一包的消耗着。
“你们说,这忙碌了一整年就是为了张嘴巴啊,”大伯娘切着泡发好的拉拉菜菜干说:“如今吃了菜干包子还要吃青菜包子,不要说我小时候了,就是十年前这也是想都不敢想的吃法啊。”
靠山村冬日种菜的人家越来越多,宋老四干脆收了包了一些新鲜的青菜包子送人。春芽也在家里包了两笼青菜包子,吃得人都说比肉包子好吃。大伯娘好笑地说:“你们哦,这是没过过苦日子,哪里有菜包子比肉包子还好吃的。”说着又拿了一个菜包子:“人啊,也怪,这平常吃惯了不觉得。等到一下子没得吃的又会觉得好吃的不行,冬天的菜就是比夏天鲜甜爽口一些。”
“伯娘,青菜如今六个铜子一斤呢,”玉树笑道:“猪肉还是老价钱。”
平常大伯娘做盐菜的时候,三个铜子能买两斤菜。大伯娘吃完手里的包子又喝了一碗米酒继续切菜:“菜贵好啊,菜贵了才有钱买肉吃。”
年底照例是春芽算账的日子,林家姐弟第一次参加春芽的算账日,看到厚厚的一摞账本不由地乍舌,等知道有春苗嫁妆田的账本,林子药材的账本,木头一笔一笔自己记账的账本,林师姐佩服得对着春芽抱拳:“大姐,你——你太,”林师姐不知道心里的酸楚是怎么回事,只得竖起大拇指说道:“您是这个!”
“春苗自己看账本,”春芽拿了一个印章和存单给她:“钱都在县城钱庄存着,过完年我带你们去换手摸子。”
“大姐,”林师姐按住账本,:“大姐你这样跟管家有和区别,玉树,管家的月钱是多少知道吗?府城能干管家一年要十个八个金元呢。”林师姐顿了一下:“亲家大姐,我知道你是体贴妹妹的心,只是收益的是我们林家,这账本我们看得亏心。”
“种地能有多少收入,”春芽拍了拍林师姐的手:“春芽二十亩嫁妆田一年还不到三个金元,哪里需要请管家?这也是因为我们家里有人开店收入才高一点,卖给粮铺收入就更少了。”
“大姐,你按佃户给我们算账吧,”玉树说道:“要不然我们也没脸收这个钱。”春苗笑嘻嘻得看着点头。
“你啊,你是哪一头的?”春芽好笑的点了点她。
“反正不是宋家得钱就是林家得钱,哪家得都少不了我的。”
过完年木头和林子都十五了,靠山村也不再是过年只有门前的对联和窗檐的喜字是红色的。鼓鼓囊囊的棉袄取代了厚实的稻草,外面也不再是靛青的粗布,大姑娘小媳妇碎花的袄子,系上或者镶边或是绣花的棉布裙,伙子的衣裳也是明快的青色蓝色,就连长年下地的庄稼汉子也会穿一身明蓝或是红褐的袄子,只有那最懒惰的人家还是黑压压的大袄。难得的轻松的时光,靠山村里飘来荡去的是人们欢快的笑声,在外面跑动的孩子身上不是绣着花朵就是小鸭子,黄橙橙的一坨热热闹闹的挂在衣角,是每个孩子独有的小伙伴,虽然一样是灰白的冬日,却不再像以往那样沉埋,春天的绿色还没有到来,人们多彩的春衣上已经充满了节日欢乐的气氛,装点着这个寂寥的村庄。
趁着年后清闲,二春赶着把青石媳妇娶了回来,二春媳妇回娘家黄各庄娶的媳妇,黄二舅的大女儿,人憨憨的,只知道出力干活,谁叫她都清脆的答应着“哎,我就来。”在春芽家干活,看到有人干活都笑呵呵道:“放着,我来。”只是春芽这里都是肉菜,新妇只能怯生生的看着,不会做。谁也想不到新妇后来干得最多的事是帮着春苗带孩子,春芽一家都是对新生儿拿不起抱不住的新手,倒是青石新妇在家里帮着爹娘带大弟弟妹妹,哄孩子,洗澡,换尿布信手拈来,看得玉树一愣一愣的,跟在新妇后面团团转就是不敢抱孩子。
十六是林子的出花园礼,林师姐兴致勃勃的参与了全程,等大伯娘带着林子在村口祭拜念着靠山村几十年来家家户户念叨的祝福语,笑得直不起来腰来,大伯娘不顾林师姐捂着嘴笑弯了腰,继续念叨着:过往神仙仔细看,我家闺女叫春林,一份人品两分貌三分手艺呱呱叫,不求财不求保,但求健康活到老,过往神仙收元宝,保我春林福寿全。
“你们靠山村的出花园真是朴实可靠!”林师姐伴着大伯娘林子往回走。
“这当爹妈的养孩子,只要孩子吃得饱穿得暖不生病有个好身体就是最好的事了。”大伯娘看了看林师姐说:“儿女孝顺当然好,不孝顺也没关系,只要他们把日子过好了就好。你这样也好,玉树娶媳妇也好,你爹娘都会觉得好。”
“伯娘,”林师姐学着林子抱住大伯娘的另一个胳膊:“我算是知道大姐还要春苗为什么都信服您了。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就是宋家的定山大宝贝。”
过了正月,花朝节那天,春苗生了一双儿子,虽然个头有点小,小家伙一个三斤六两,一个三斤八两。小小的邹巴巴的样子谁也不敢伸手。还是大伯娘过来给春苗做月子,林师姐和玉树拉着伯娘谢个不停,林师姐很是下功夫给大伯娘做了一身绣五福的裙褂。
林家两个双胞胎百日的时候,老村塾先生不幸再次落榜,只是玉树两个小娃娃实在不能远行,玉树决定多留一年,第二年村塾老先生再次名落孙山,玉树春苗又留了一年,第三年,村塾老先生不负众望考中了秀才,玉树这才带着能跑能跳的两个儿子回家,两个小家伙回到府城两个月闹得鸡飞狗跳,不到半年又回了靠山村,直到六岁要去学堂了才老老实实得跟着爹娘回家。
林家双胞胎满月的时候柱子媳妇在满月宴上晕倒了,大夫来看了才知道柱子媳妇怀孕了,年底的时候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整六斤。
“柱子哥,这是我们的儿子。你看,”柱子媳妇抱着儿子一脸满足:“阿奶总算可以放心了,她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光宗就是我了,我没生下儿子她总觉得对不住宋家,如今阿奶总算可以放心了。”
“来,喝汤。”柱子接过儿子。
“哪来的汤?”柱子媳妇喝了一口:“好喝。”
“大姐做的。”柱子盯着儿子的小脸。
“我就说生儿子是不一样的。”柱子媳妇丝毫不在意这是给春苗做汤顺带给她的一碗,直认为这是生了儿子的缘故:“你说咱们儿子取名就叫‘种子’好不好?老宋家的种子。”
“还是问问大姐吧,春苗夫婿是秀才呢,叫他取也行。”
“做什么叫一个外人来取?大姐取名也就算了,小名就叫种子,你的种子。”
等春芽听到小如意“种子种子”的叫着忍不住过来说:“你们给孩子取这么个名也不臊得慌?孩子就叫青果吧,小名以后就叫果子,果子比种子好了不知道多少,意思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