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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帝台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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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琛把自己关在寝宫里,不吃不喝,也不让人进来,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守在殿外的奴才没了辙,只得去慈宁宫请了太后。
可怜太后老人家,一把年纪还为这事操碎了心。
门外的人轻轻推开了门,本以为皇帝又要像前日那般发疯让他们滚出去。谁知,沈琛只是静静地坐在龙榻上,眼神失焦,正摆弄着什么东西。
太后看了满屋的狼藉和魂不附体的沈琛,再多的重话也说不出口了。
好歹是自己的儿子,这副模样看了都心疼。
太后走近沈琛,柔声词道:“皇儿,你在弄什么?”
沈琛头也不抬回答道:“凤印..”
太后不解:“什么?”
“我在修凤印,阿晏说它碎了,修不好了,可是……我一定要修好它。”
“修好了阿宴就回来了。”
沈琛脑子不太清明,迷迷糊糊就只会说这句话。
太后眼眶一热,轻声哄道:“皇儿,别修了,别修了好不好?”
沈琛手上被划了大大小小十多个口子,像不知道疼一样,还拿着那碎成几块的凤印左拼右拼,那殷红的血染红了白玉制的凤印,十分骇人。
沈琛像个幼童一样摇头:“不要,我要修。”
一定能修好的,一定能。
太后心一狠,手掰开了沈琛的手,将那几块凤印全抢了过来,扔得远远的,然后拉过沈琛,按住他的肩膀。
“碎了!碎成渣了!修不好了!”
太后这一吼,把沈琛吼回了神。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一滴两滴落在太后手背。
他声音沙哑,藏不住的悲痛:“母后,是我错了…”
是我错了,是我对不住他。
沈琛像小时候一样,一伤心就要缩到母后怀里掉眼泪。
太后揽着他,像哄小孩一样:“皇儿不哭,不哭了哈。”
沈琛也顾不得帝王仪态,在母亲怀了哭的撕心裂肺。
“母后…阿晏不要我了。”
他不要我了…
太后拿手帕给沈琛擦眼泪,看他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也止不住的难过。
“你若是想清楚了,那就撤掉圣旨,将攸晏寻回来如何?”
沈琛却一个劲的摇头。
他的阿晏不会再回来了。
冗长的沉默后,太后将沈琛扶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
“人总要向前走的,陛下。”
沈琛愣愣的看着她,太后垂眸,抹去了沈琛眼角的泪花。
“你出生皇家,万事皆由不得自己。你不可以任性,不可以闹。因为你身后有江山社稷,有黎民百姓,朝堂万臣以你为仰仗。”
“身为皇帝,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沈琛一时无言,心中闷闷的疼,像被枷锁穿过,被桎梏困住。
太后摸了摸沈琛的头,继续说道:“坐上这个位置,又是何等的艰辛,那些如覆薄冰的日子你又怎么能忘?若是为了一己私欲,断送了这十数年功绩,你甘心吗?而史书之上又会如何写你?”
沈琛这下半点情绪也无,失神道:“成了皇帝,便不能有七情六欲了吗?”
太后无奈叹气:“世上焉有两全之法,贵为天子,你便只有一条路。”
“大崇如今局势未稳,你需得让天下人看到你是一个明君,让臣子真心臣服于你,大崇国运才能得以延续,也不枉攸晏这十年的功绩。”
太后拍了拍沈琛的肩膀,起身朝殿门走去:“至于攸晏,缘尽于此,便随他去吧。”
“他并不适合待在皇宫,你也不必两相为难。放了他,又何尝不是放了你自己。”
殿门打开,突如其来的白光晃了沈琛的眼睛,他望着太后远去,殿门关闭,有陷入了一片黑暗。
沈琛告病修养,罢了几日朝。
再回朝堂议事,便恢复了往常神采,兢兢业业,整日忙于案牍之间,不闻旁事。
若有立后,充补后宫之事一概回绝,碍于沈琛的功绩,朝中百官也不敢多说什么。
明元十二年,初春。
宋攸晏离开后的第二年。
春回大地,日光渐暖,沈琛于宫中散步,无意路经帝台。
这帝台,是他登基那年修建的,也是他与宋攸晏成婚的地方。
那年初春,帝台两旁百花齐放,万蝶涌来。帝台春色与大喜之红交相辉映,灿烂之景未复有能与其相比者。
万邦来贺,四海同喜。
可如今,又是一年初春,帝台百花却仍是一片枯枝败叶,不见当年半点光景,一片荒凉。
一朝失君心,帝台春色无。
沈琛沿着台阶走上帝台,大崇皇宫尽收眼底。
深宫茫茫红墙困,不见故人旧踪影。
沈琛的思绪被拉的很远,他忽的想起了宋攸晏的话。
“若有一日,你我分心,让我离了你,你若悔了,便到江南寻我。”
“我在哪等你一个解释。”
沈琛看天色沉沉,苦笑一声,喃喃自语:“江南……”
“不去了……不去了……”
如何能去?
期望是所有痛苦的根源。若是去了,寻不到那人,又该如何?
沈琛是个胆小鬼,他赌不起。
可在江南,在无人寻觅之前,已有人等候了多年。
十年纠缠终消散于世间浮沉,相忘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