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偏爱》水妖冰蓝

9、第九章

　　夜深人静，医疗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与两道交错的呼吸。
　　黑发少年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印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鼻翼间全是浓郁苦涩的魔药味。
　　他的喉咙里像是点着了一把火，正在灼热地燃烧着，紧绷的情绪在发现守候在床边的身影时，忽然就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哈利？你醒了？”
　　强撑着睡意的德拉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对方因为他问的问题太过愚蠢，给了他一个白眼，才反应过来。
　　“喝水吗？”
　　从没照顾过人的小少爷格外小心地扶起他，端着杯子凑到他唇边喂他喝了几口，脸上才露出那么一点轻松来。
　　“人呢？”哈利哑声问他。
　　德拉科放下杯子，嘴角耷拉了下去：“本来要扔回阿兹卡班的，被小天狼星揍得只剩一口气，不得不送到圣芒戈浪费医疗资源去了。”
　　哈利差点被他明显的遗憾表情逗笑了：“抓住就好。”
　　“好什么好，”德拉科黑了脸，“越狱事件解决了，犯人也落网了，就你不好，傻乎乎地躺在这儿。”
　　“我是为了谁啊？”哈利微微冷笑，“你再扔我东西试试。”
　　自觉理亏的德拉科不吭声了，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道：“那你，都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哈利有片刻的沉默，轻声叹息道：“有什么可问的，克罗尔被追得那么狼狈，要是碰上了我父亲，当然是怎么让他难受，怎么说了。”
　　“我很抱歉，哈利，”德拉科低下了头，难过地说，“我对那些一无所知，还自以为是地评判，说你……”
　　他咬着下唇，不敢再提那个单词了。
　　“没关系，其实我自己也经常这么想，”哈利按了按他还沾着灰尘与血迹的金发，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已经过去太久了，我却总是没办法释怀。”
　　“谁规定你就得轻易遗忘轻易释怀呢，”德拉科急切地握紧了他的手，“你又没错，就要记恨他一辈子。”
　　哈利为这种斯莱特林式的劝慰笑出了声，渐渐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有什么让你难受的，你都可以告诉我，”德拉科红着眼望着他，“别总是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让人知道。”
　　“其实，我也告诉过我自己，那些事只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那一小部分，它不该一直影响我。”哈利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浮起一丝怅然。
　　他总是不可避免地回忆起那段最灰暗的时光，在仍然能感受到血肉溅满全身的黏腻感时，被所有人明里暗里地指控应当为那个背叛者的死负责，尚且年幼的他欲辩无言，甚至不知道让那人死在自己的魔力暴动下是不是更大的罪名，他该承认自己害死过一个人，还是杀死过一个人呢？
　　“要释怀的确很难，德拉科，一个人更是如此。”他淡淡地说着，唇角扯起一抹苦笑，“我为此痛过，怕过，恨过，最最绝望时恨不能留下遗言一死了之，将一切血淋淋的真相摊开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痛苦后悔一辈子——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德拉科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上历经痛苦挣扎之后才有的平静，忽然很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没人开解，我需要开解自己，没人安慰，我需要安慰自己，没人可以依靠，我需要学着独立。”哈利慢慢地说，“我需要做的事太多了，没必要为了别人犯下的错误，那样惩罚自己，搭上自己的性命和未来伤害爱我的人。”
　　“当然，他们是爱我的，我知道。”他对欲言又止的德拉科微微笑了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我，早就不敢那么爱他们了。”
　　“没关系，你还有……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德拉科喉间发堵，小声嘀咕了一句，“波特先生他们明早还过来呢。”
　　“我知道，”哈利对此接受良好，“我想他们也有许多话想要对我说的。”
　　德拉科连忙表示：“你要是不想搭理，我就把人赶走，有什么想要说的，我也可以替你转告他们。”
　　“你不是已经说了许多了吗？”哈利无所谓地笑笑，“我倒是没想到，德拉科你还有这么好的口才，能把英国最优秀的傲罗骂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德拉科愕然地睁大了眼：“你都听到了？”
　　哈利忍不住揉了揉耳朵：“马尔福少爷声音大得连死人都能吵醒，我怎么会听不到？”
　　哦豁——
　　自他醒来一直尽量表现得平静些的金发少年，白皙的脸忽然就红到了脖子根。
　　哈利很稀奇地看着他：“不是吧，德拉科，你居然也会害羞的吗？”
　　“哈利·波特！”德拉科近乎羞恼地喊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比如说？”哈利疑惑地看着他。
　　德拉科用食指用力戳着他的手臂：“比如说，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不自己逃跑，非要把门钥匙塞给我，你不知道留在那儿会有多危险吗？”
　　“就是知道才这么做的啊，我怎么可能把你留在危险里？”哈利理所当然地回答。
　　德拉科吸了吸鼻子，又有点想哭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哈利？”他决定自作多情一次，哪怕之后会被这个毒舌的家伙嘲笑到地老天荒呢。
　　哈利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捏了捏他之前就哭到发红的眼皮：“是啊，我的小少爷，你才发现的吗？”
　　“怎么发现，有你这么喜欢人的吗？”飘飘忽忽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下来，德拉科抿紧嘴角不让它翘得太厉害，又有底气翻旧账了，“从小到大，就你爱和我作对，找我麻烦——”
　　“互相作对找麻烦，谢谢。”哈利出声打断，给他纠正了一下。
　　没见过告白还要挑人刺的，德拉科气急：“你要不要跟布雷斯学一学怎么追求人？”
　　“布雷斯？”哈利语调上扬，危险地挑起了眉，“你要真喜欢那种热情奔放的类型，开学后我订上一学期的玫瑰花，天天用吼叫信在礼堂里给你念情书。”
　　“不、不用了，”这家伙是真干得出那种让两个人都丢脸的事来，德拉科秒怂，委婉地说道，“其实我更喜欢矜持一点的。”
　　于是哈利凑了过去，很矜持地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在交缠的温热呼吸里低声笑道：“就像这样？”
　　紧贴的皮肤温度骤然升高，德拉科感觉自己都快要烧着了，他有想过两人互通心意后一定会在一起，却忘了情侣间的相处，和打打闹闹的小伙伴完全是两回事，他们会拥抱，会接吻，或者更亲密……
　　哈利不禁失笑，轻轻揉了一把他的金发：“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别食言了。”
　　“我可从没食言过——”德拉科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呃，你指的是哪一句？”
　　“你说的，我要什么你都给。”哈利将右手递到了他面前，“那，我只要你。”
　　望着黑发少年难得的认真到执拗的表情，德拉科的心脏又开始怦怦跳了起来，行动快过思考，想也不想地将手交付在他的掌心。
　　“你知道吗德拉科？”哈利眸光微动，轻声说道，“每一次，你毫不犹豫选择相信我的样子，总会让我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德拉科撇撇嘴，对他新鲜出炉的男朋友抗议道：“别瞎说，你本来就是最好的。”
　　“因为我有幸，遇到最好的德拉科了。”哈利呢喃着，捧起他快要熟透的脸，深深地，虔诚地吻了下去。
　　壁炉昏黄的火光还在缓慢摇曳，像是陷入一场柔软甜美的梦境，未尽的话语全都融化在相接的唇齿间。德拉科缓缓合上颤抖的眼睫，任由对方温热的舌尖撬开牙关，温柔地辗转吸吮，耐心品尝每一个角落。
　　漫长的一吻令他几乎要窒息，在终于能够喘一口气的时候，他挡住了想要再次靠近的哈利的唇，气喘吁吁地瞪了他一眼。
　　哈利微微一笑，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就是这样，一直看着我吧。”
　　他在那双漂亮的盈满水光的灰蓝色眼眸中，见到了另一个褪去所有尖锐防备的，截然不同的自己，就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心脏里复苏，蓬勃生长之后，全都弥漫在了那个少年温软的眸光里。
　　是得到了足够多的独属于他的偏爱，也有底气勇敢去爱的样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