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天下：行路难》风欤

43、北境往事 上

　　“倒是你。”
　　燕星河轻抚相鼠的麵具，变得低沉的声音缱绻如丝：“半夜闯进我的房中意欲何为？”
　　“当然是谋权，篡位！”说完，相鼠就自己先笑得东倒西歪，没骨头似的伏在桌上，偏着脸威胁般看着燕星河。
　　燕星河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当个首领算什么？”燕星河的话说得格外意味深长，激得相鼠瞬间来了精神。
　　“看来我的好二哥早有成算！”
　　“大嫂嫂可是有能耐的人，小心她早晚发现你这只小小老鼠，扒了你的老鼠皮！”燕星河目光一转，并没有就着话题延续下去，忽的变了话头。
　　听罢，相鼠再次笑得花枝乱颤，不再压着声线恢复成了原本燕怀曦自己的嗓音，一反其道，故意掐着娇滴滴的声音求饶：“二哥救我哈哈哈！”
　　虽说如此，燕怀曦话里话外却对燕星河的恐吓并不为然。
　　要说燕大夫人当真是个聪慧的奇女子，身为江湖儿女丐帮中人，能嫁入阮州燕氏成为当家夫人，与夫君燕勤客也是相敬如宾锦瑟和鸣。
　　燕大夫人这次回府和武林大会有关，不足为虑。又言之，燕怀曦自恃能耐，对自己这位嫂嫂没放在心上。
　　“你说，要是小皇帝不打算给那曲凌云申冤，要护短，这戏不就唱不起来了吗？”
　　“急什么？”燕星河瞥了她一眼。
　　“武林大会展开在即，小皇帝要是现在当堂问审，不就明晃晃告诉所有人他在这里吗？”说到这里，燕星河低笑起来。“他不敢。”
　　朝廷和江湖天然对立，要是被江湖人知道小皇帝出现在武林大会上，这大会开不开得下去还两说。要是有人趁机想做些什么……
　　这些燕星河想得到，自然也有其他人也想到。
　　听说了武林大会一事后，曲凌云便再度面圣，主动请示司马玉龙自身案子延后一事。
　　“只是这样就委屈曲公子了。”
　　“臣深知国主安危紧系天下百姓，一切当以国主紧要！”曲凌云不卑不亢答到。他想得明白，自己所遭这一难本就可能是某个阴谋之中的一环，而非单独针对他曲凌云个人。
　　既然已经知晓是阴谋，那申冤一事就不再紧要。为今阻止小人阴谋得逞互全国主安危才是头等大事，个人荣辱安危实在算不得什么。
　　“你有心了。”司马玉龙神色动容，只道定不会使一人冤屈，还曲凌云一个公道。
　　曲凌云离去后，司马玉龙兀自出神半晌，最终低叹口气后，浅笑出声。
　　“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一旁的赵羽不解，忍不住出口询问。
　　司马玉龙摇摇头，耐心解释给他听。
　　经过昨日中毒一事，司马玉龙方才回想起来所经历的种种，发觉那坐在幕后和他下棋之人虽说聪慧有余，却沉稳不足略显浮躁。
　　许是娇纵狂妄，一旦发觉事情不如对方所预想的那般，便会冒进。急功近利，一不小心就失了分寸漏了马脚。
　　换而言之，他们越是端得四平八稳，对方就越是着急冒失。
　　虽说如此，赵羽仍是忧心忡忡，即使看穿了对方了心思，局势想要化被动为主动还是颇有难度。更何况，司马玉龙有毒在身，拖字一诀并没有那么好使。
　　司马玉龙心中微叹。他已经将身后之事安排的七八，可小羽却不愿接受。司马玉龙心中也跟着难过，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开导赵羽。
　　紫衣公子一展折扇，清风朗笑：“窗外风和鸟鸣，想来别有一番风情。”
　　话罢，司马玉龙摇扇而出，见状，赵羽也暂压下心中琐事紧随而出。
　　二人并行，虽说司马玉龙骤然失明有诸多不便，但他终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短短时日已经把这片黑暗世界熟悉的七八。乍看去已和旁人无异，只是细看下来还是能发觉其中端倪来。
　　两人并未走远，撞上了正在练武的贺渡。
　　贺渡武功不弱，当初遇袭正是贺渡和司马长林所救，前几日又同他们在燕府拦下一次刺杀，司马玉龙印象深刻。
　　赵羽看贺渡的路数有几分眼熟，正要仔细打量了一番，不曾想贺渡也发现了两人，脚下一顿，下一瞬拳头拐弯朝赵羽挥来。
　　司马玉龙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风力，面上却是笑容不变，仍是不徐不疾摇着扇子，像是无知无觉般。
　　赵羽正对贺渡的武功感兴趣，也不避让，当即迎了上去。
　　两人使得都是拳脚功夫，路子又都是大开大合，招式刚猛直撞，倒是打得畅快淋漓。
　　“好！”贺渡大笑，配上那头空中乱舞的短发，整个人显得相当豪迈潇洒。目光一转，贺渡一招虚晃，竟朝一旁驻赏的司马玉龙攻去。
　　赵羽当即变了脸色：“公子小心！”
　　拳头带来的风吹动司马玉龙两鬓长发，看着翩翩公子犹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贺渡明知对方武功不弱，但还是不禁替对方担忧起来，不知不觉收了几分力道。
　　待人逼近，司马玉龙手腕一转，同时侧身躲避，用折扇将这只硕大的拳头给送了出去。
　　一招不成，贺渡没有收手，径直趁势横扫过去。
　　司马玉龙不慌不忙，手中折扇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待眼清目明，这气势汹汹一击早已被司马玉龙以四两拨千斤化去。
　　若说和赵羽打是拳拳到肉的酣畅淋漓，在司马玉龙这里便是出去的拳头都落到了棉花上，总不够尽心。再加之黑脸赵羽杀到，贺渡顺手悻悻住手。
　　等贺渡受力停足，赵羽适时开口：“我瞧这位少侠拳脚有些特别，可是曾参过军？”
　　司马玉龙也适时点头附和：“贺少侠口音听起来不像本地人，莫不是北境的走马游侠？”是长林的好友，侠客作风，又听小羽言招式之惑，想来定来自北境。
　　贺渡大笑，大刀阔斧在两人对面坐下：“楚公子猜的不错，贺某来自北境，至于赵公子所问，难不成赵公子也曾入伍？”贺渡挑眉，某种好奇心盛。
　　贺渡这一身武功的确脱胎于军中，其中有糅杂了其他，一般人可接触不到，也看不出来，除非是同道中人。
　　“惭愧，只是幼时受家父教习几年，还未曾入去过。”
　　一道打扇声传来，赵羽看到自家正掩扇低笑的公子，眼中也掠过笑意。
　　两人在这唬人，那厢贺渡一本正经的认同点头：“当初叶家掌权，入伍可不是个好去处。”
　　“哦？何以见得？”
　　司马玉龙被挑起了好奇心来，说完便察觉出不妥，急忙解释：“我们兄弟二人之前一直生活在谷内避世不出，后初出世也曾听闻北境王一事，为此唏嘘，道听途说，可其中内情却是一知半解，方才听闻贺兄所言，一直不免好奇。”
　　“我家公子句句属实，若有不妥之处，还请贺兄海涵。”听司马玉龙改口，赵羽也是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
　　两人一唱一和，贺渡倒是没有怀疑其中是否居心叵测，又或者说，他并不在意把这段算不得什么秘辛的往事说出来。毕竟当初是叶家父子不做人，他们又何必帮人捂嘴。
　　“当时某年岁尚小，了解不多……”然后贺渡就竹筒倒豆子霹雳扒拉地说起来。
　　当初叶氏篡位，北境王知晓此事欲进京勤王。然叶氏早有谋算，与鞑虏骊王合谋，让其佯装南下北境拖住北境王脚步。
　　京城局势瞬息万变，短短几日便被偷天换日一切尘埃落定。
　　叶氏上位后，立即翻脸骊王。骊王大怒，当即假戏真做大举进攻北境。
　　贺渡曾听师父说过，骊王曾遣使前欲来与北境王合作，助北境王夺回王位。北境王暴怒把人赶了回去，两天后两军正式开战。
　　可笑的是，北境军在前方和鞑虏交战保家卫国，后方补给不足缺衣少粮。北境王多次请求粮草不得，到后来叶氏丧心病狂，装也不装了，直接断了一切补给，任由北境军和骊王互相消耗，他好在中渔翁得利。
　　最终，北境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驱走鞑虏，自己也是损伤惨重。
　　叶氏一旨圣旨假意惺惺褒奖北境军护国佑民之功，恩封北境王之母为护国夫人，变相软禁在京城为质，让北境军在北境自生自灭。
　　“叶氏……”司马玉龙听得暗自咬牙，冷笑连连，握住扇骨的指节微微泛白。一旁赵羽也是怒气丛生，忍不住怒骂出声。
　　司马玉龙也曾听闻过北境王一事，只是不如今日来自震撼，让人头皮发麻，心生怜惜又……怒不可遏！
　　乱臣贼子死不足惜！
　　贺渡把两人反应看在眼中，只不过他也曾是经历者，见证者，心中滋味比二人好不到哪去。
　　话及此处，一阵悦耳曲音飘来，几人寻声望去，见神情略显低落的司马长林斜躺在树上，摘叶吹曲。
　　曲音悲凉沧桑，如立于北境空旷大地之中，凛冽寒风刮骨而过。
　　贺渡神情落寞，将此曲的来历缓缓道来。
　　此曲名做《战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