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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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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飞望着司徒静熟稔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握住安宁的手腕,细看过她手掌轻擦过的伤痕,她本来就娇贵,这几下折腾,她的手上已经红了将近一片,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
楼上脚步声将近,安宁抬头,看见先前楼上那位青衣公子带着书童从楼上走下,一把折扇轻轻地扑着鼻子。
大约是感受到了安宁的目光,青衣公子朝她这边望了一眼,点头一笑,与她错身而过。
真是个怪人,安宁心想。
正欲抽回右手,却被对面的人握得更紧。
安宁不服气地与他较劲,白云飞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带了点怒意训斥她:“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也敢和别人打架?万一我今日出现得不及时,你伤着了怎么办?”
一旁的无双很自觉地架着家丁和被打得落花流水的男人下了去,将地方留给他们。
安宁却觉得他很不讲道理,自己如何与他有什么关系?
以前她和司徒静打架的时候,他看到司徒静占了上风她处于下风不是开心得很么?怎么如今不分青红皂白,倒训斥起她来了。
安宁一把甩开了他怕弄疼她而松了些禁锢的右手,十分不客气地不领他的情。
安宁哼得扬起了下巴,“我如何关你什么事?你怎么不指责你的三妹只骂我,论有错,我们不都一起有份吗?”
白云飞似是没想到她还能扯出司徒静,像是只被拔了刺的刺猬一般,松开了她的手,愣在了原地。
安宁望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开始暗自后悔自己的嘴不经大脑思考就说了出来,司徒静就要是她的未来嫂嫂了,就算管也轮不到他这个大哥来管啊。而且她这不是就在他本来就未愈合的心口上又扎了一刀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安宁不知所措。
“我的意思是...算了,对不起,刚才激动了些。”
“但你知道的,我脾气一直不好,我有不好,我改。”
白云飞敛了敛双眸,眼波下有太多的暗涌,一抹受伤的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他轻轻摇摇头。
“无碍,是我鲁莽了,和你没什么关系。”
“先前关心三妹,是因为我不知道她和二弟的感情已经这样深。但那天经过你的劝导我已然放下,也许正如你所说我可能还未释怀,但我心里确实已经对三妹不再抱有男女之情...”
白云飞定定地望着她,双眼如青山撞入怀,直接碰得安宁的心神一晃荡,不忍挪开。这下安宁终于相信,金陵三月的春,真的都尽数落在了世子府,只是不是落在了无双的眼中,而是白云飞的眼里。
“我知我先前伤你太深,本没有资格再说喜欢你。”
白云飞停了停,接着道:“但爹又给了我这个念头...两家联姻,于是我想着再试上一回,也许能博得你的一丝好感能看看我也不一定。”
白云飞苦笑了一下,“但我好像一直都在让你不满意。”
“等——等!”安宁终于反应了过来,及时地打断了发展越来越奇怪的剧情。
“你方才说,说什么?”
白云飞疑惑地望着她,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一直都在让你不满意?”
安宁怒了,谁会满意一直让你吃不喜欢的食物还指责你说你武功烂的事啊。
“上一句。”
白云飞这才意识过来说了什么,脸几乎是一下子便红了,让人不由得就想多看几眼。君子如璞玉,如琢如磨,不过如此。
不愧自己当时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非常的有眼光。
“我想再试一试,也许能博得你的几分...”
“好感?”安宁奇怪地看向他,非常不解。
“不用啊,我本来就对你十分有好感,先前不是还一直说喜欢你。”
“可你先前还说过,我们只做朋友。所以我想问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全然对我...已不似从前那般了。”白云飞有些失落地望着她,像是不知如何是好。
像是说什么都不对。
这样的情境安宁以前也见过,只是彼时是他兴致冲冲地将与她解除联姻的事告知司徒静却挨了司徒静的一顿痛骂,那时的他就好像没了家的孩子。
曾经她说,是因为他对她了解不够,所以才会不喜欢她。因为她太了解他,才会先他一步心悦于他。他说她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不再是那个娇蛮纵横的公主,她很好,心地善良。
那时他还说只有喜欢是不够的,最后又证明只有喜欢确实不够,但至少重要的是,她仅仅是那样喜欢过他。
安宁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将前几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问出了口。不过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事情,也不过是再失望一次罢了。
“我只问你一句,你只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好了。”
“前几日的提亲,到底是云南王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安宁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像是等待最后的发落。
最后一次了。安宁这样告诉自己,她不知什么叫悔过。
撞南墙撞疼了她也可以自己环抱自己说上一句没关系,她只是有些累了,厌倦了没有尽头的追逐,受够了期盼的落空。
那天湖心畔边,安宁第一次见到她这位驸马爷。
身着白蓝色连衣的俊俏公子,她的半颗心不由自主地便陷落了,于是娇蛮地用哼来掩饰自己最后的女儿家害羞,几乎是落荒而逃。那是第一次除了皇兄外将她欺负的那么惨的人,他故意用石子掷向湖面,溅起她满身的水,哪怕当时他只是想为了司徒静出口气。
她偶尔也会想起那次会面,他进宫前来请求她的原谅,她害羞地在他的唇上亲过,惊得他从椅子那头跌了下去。他说那是惩罚,那个时候她便知道,她要吃很多的苦了。
可是没关系,女孩子家勇敢些不是什么坏事的。李青曾半眯着眼,不知道是胡乱绉的亦或是真心实意地对她道。
“女孩子嘛,碰到喜欢的人该不要脸就不要脸些,面子能当饭吃么?不能,最没用的就是面子。”
安宁不喜欢政治联姻,也对未来要离开自己熟悉的金陵远嫁至云南而辗转反侧,但只是御花园内一眼,她就知道,大概就是他了。
死生契阔,死生最难测。她做过许多关于白云飞和她与子成说的梦,也在求而不得后打算将余生尽付山河,沉默下所有的不舍。
解除联姻后安宁自诩还未全然放下他,也舍不下他,所以她追到了他的身边。
若能重蹈覆辙,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选择勇敢地那样做,还是会选择一直追随在他身后,哪怕只是擦肩而过也值得。
白云飞双颊一片绯红,显得他原本就白净清秀的面目更熠熠生辉,如同一方上好的研墨,打磨去了所有棱角,留下夺目的光华。
“你是我父王认的儿媳,那自然也是我认的...安宁,但倘若我不愿意,旁人又怎能强加于我?”
安宁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是了,他一向是个自命不凡清高的人。
曾经的他蔑视天子旨意,一心一意为了司徒静与她解除婚约,哪怕是父亲威胁,他也不曾在乎半分。
喜欢一个人时心里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人,余其他外人,皆不入眼。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
他们何尝不相似?何尝不是同一类人。
安宁闭上了双眼,缓缓说道:“云飞,我曾经真的想过放下你只和你做朋友,如果就算有朝一日你带着那位能够打动你心意的姑娘来见我,我也会送上我的祝福....后来你放下了司徒静,你让我又觉得其实我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你对我的了解不够。”
“细想这半路过来,我一直都跟在你的后头跑,可我觉得没什么关系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好。”安宁疲惫地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人。
即使是现在,安宁也依旧不得不承认,她仍然舍不下他。
内心深处依旧有一团微弱的火花不时闪烁,临了快到灭了又重新燃起,如此反复。
“所以你现在回头,有没有看到我半分?”
安宁在旁边坐下,将打斗时不小心洒落了一地的果盘收了起来,又将倒在一旁的茶壶提了起来,给自己同白云飞各自添了两杯茶水。
一杯递向他,另一杯自己捧起。
茶水已经有些凉了,不似始时滚烫,泉水浸过甜茶的味道,舌尖还卷着微微的苦涩。
白云飞端起了她倒给他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倘若说,其实早在许久我自己还未发觉之前,其实它就已经注意到你了呢?”
安宁蓦然抬头,正好对上白云飞低头俯看的双眼,他手指所指向的位置,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那个位置,替她挨过他爹的一掌。
白云飞的右手遮住了他的双眼,眼前一片黑暗。
曾经这双眼睛,没有先落在她的身上。世人寻事追根总爱探个究竟,来回追溯也不过是缘分二字。
后来有年外出探春,安宁踏过九十九级台阶,站在佛门净地前抬头望身前巍巍大树。
她跪在菖蒲上,面对慈祥的弥勒佛诚心叩首。
只是那时并不知缘浅情深是她,福薄是他们。
他们之间其实并不算得上是佳偶天成,良缘难觅。
白云飞并未回答她那些个弯弯绕绕的问题,嘴角弯起略微苦涩的笑,像是在嘲笑彼时的自己。
“从前我一直用这双眼睛看人看物,以为许多事非此即彼,非黑即白。”
“后来我又发现其实并非如此,亲眼所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情的全面,了解一个人并不能只从表面出发。”白云飞拿下了他的手,露出一双星目。
“早在更久之前,我的心就已经替我做出了答案。”
“只可惜那时的我,还不愿意承认。”
安宁有些失神,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放下,另一只宽厚的手掌已然将它于半空中牢牢握住,再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