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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将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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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熙三十四年三月,京城姜府梧桐苑
“水,水.....水!”姜婵迷迷糊糊间只觉的喉咙灼烧干涩,不由地哼叫出声,心想这梁云翳匡了她,不是说递来的毒酒即刻使人死去没有疼痛吗?为何要这般痛苦难捱,等回头梁云翳也到了阴曹地府,定要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姑娘可是醒了,快把茶水递来。”守在姜婵身边的小丫鬟一叠声的嚷道,外边侍立的婢女不敢怠慢,忙捧过来一杯温热的茶水,又有机灵的早跑去唤郎中和主子,一时屋内只闻脚步纷踏声。姜婵无知无觉,只觉得浑身像是被包裹于一片黑暗中,又像堕入无尽的地狱中,找不到落点亦看不到光明,姜婵索性放弃般的不再挣扎,身形渐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自嘲一般的想到也不知道要去往地狱第几层。
“婵儿,我的婵儿还未醒吗?”一穿着娇嫩典雅的女子弱柳风风而来,眉尖微蹙,泪光点点,纵使有些憔悴亦未能遮掩住花容月貌。那小丫鬟忙从床上立了起来道:“小娘莫急,姑娘刚才醒来要了水,现下已传了郎中。”来人正是姜婵的生母江氏,正五品中侍大夫姜尚明的妾室。
江姨娘细细摩挲着姜婵的面容,见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连那双唇都没有了血色,掉了几滴眼泪又发了狠恨恨道:“那个老太婆忒偏了心,都是一般的姑娘,我女儿现下里还未醒,那六丫头倒只被责骂几句,连血都没流......”跟在江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素秋吓了一大跳,悄悄瞧着四周的婢女个个都垂手侍立装聋作哑才安下心喝令道:“姨娘来看三姑娘,你们都退下去。”又小声劝慰道:“姨娘,您小点儿声,这儿人多口杂,若让老太太听见又惹出是非来了。”
江姨娘愤恨的揉着帕子咬着牙道:“六丫头不是省油灯,她娘也不是,仗着有身孕霸占着老爷不放,婵儿病了这些时日,老爷可来看了几回?”素秋抿了抿嘴将目光移到姜婵身上转移话题道:“三姑娘病的好生蹊跷,都快四日了还未醒来,姨娘要不要请尊佛像来拜拜?”不提还好一提江姨娘就愈发的恼怒:“我何尝不想,那魏姨娘偏向老爷进言说什么现在圣上极厌巫蛊云云,老爷就不让了,她胡扯,巫蛊和佛像有什么关系?”说着又瞧见姜婵还没有转醒的迹象,悲从中来哭泣道:“我儿命苦啊,神仙保佑保佑她吧...”
还是姜婵身边得力的小丫鬟站了出来道:“姨娘不如先回屋歇息吧,郎中说了姑娘只是身体虚弱加上受惊受寒才一直未醒,姑娘这里有我侍奉着姑娘,姨娘可放心。若是姨娘再病倒了,那姑娘是真真没人保佑了。”江姨娘勉强擦干净眼泪,认得这是秋江,姜婵奶娘亲生女儿,大姜婵三四岁,自小相伴长大,最是忠心伶俐不过,当下就放下半颗心来道:“好孩子,怪我自乱了阵脚,婵儿有你我就放心了。”秋江见江姨娘肯听劝又犹疑道:“姨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该说。”江姨娘由素秋服侍着拭泪闻言道:“你说吧,我不怪罪于你。”秋江沉默了一下道:“那日姑娘与六姑娘吵架,六姑娘确实未推姑娘,是姑娘自己脚滑落进水里的。”江姨娘沉了脸色却未阻止道:“继续。”秋江低头道:“但让我奇怪的是,姑娘与六姑娘发生口脚时并未在池塘旁,而是在亭子里,但六姑娘一边往外走一边争执,就莫名其妙的到了岸边,又正巧除了我们几个再无旁人。”
江姨娘打断道:“我何尝不知此,那六丫头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推婵儿,我只恨她将婵儿引到岸边,等婵儿落水后在老太太和老爷跟前装可怜,倒像是我婵儿故意落水陷害于她一样。”秋江沉吟道:“往日里,姑娘争强好胜一般都是和五姑娘斗口角,四姑娘和六姑娘从来都是避其锋芒,只有落水那次,六姑娘先挑起话题再执意和姑娘发生冲突。”江姨娘皱紧眉头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怀疑六姑娘故意的?是故意引姑娘落水的?”秋江跪了下去道:“我未曾说过这话,只是将当日之景再度复述给姨娘。”江姨娘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亲手扶起秋江道:“你的意思我尽知了,当日我心焦未听出你弦外之音,婵儿有你也是她的福气。”秋江笑道:“姨娘不必说这些,我同姑娘一同长大自然感情深厚。”江姨娘念念不舍的又看了眼姜婵,站起道:“你好生服侍婵儿,我去太太那儿请安。”
江姨娘口中的太太自然是蒋尚明的正室夫人王若元,出身很是高贵,乃是太师王衡的三女儿,先时感情称得上是举案齐眉,先后生育了长女姜娥,长子姜松年,四女姜媛,可惜后来不知怎么夫妻感情变淡,二人除了年节便很少相见。王夫人便呆在暮苍斋时时吃斋念佛,不怎么见客,连府中的繁杂俗物都一并丢给了江姨娘。
王若元着一袭素衣,头上连个首饰也无,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由丫鬟扶着上了座,不过是三四十妇人,虽慈眉善目但一丝生气也无,浑身都浸染着檀香,像是个单发修行的修士不像个出身名门的官家太太。江姨娘有些讨好的唤道:“太太。”王若元并不看她,只淡淡道:“你不去照顾三姑娘跑我这里做什么?”江姨娘委屈道:“就是为婵儿的事来。”王若元嗯了一声道:“那日事我听说了,到底是三姑娘太过气盛。”江姨娘瞪大了眼睛,微微提高音量道:“太太,那分明是六姑娘诈她。”王若元数着佛珠平静道:“我知道,磨磨三姑娘性子正好,让她别那么掐尖要强。”江姨娘闻得王若元有不帮她的意思,难免有些泄气,嘟囔道:“太太再拜佛,只怕这个府里都快成魏姨娘做主了,老爷宠老太太爱,加上还怀有身孕,只怕啊我再过几个月也要陪着太太您吃斋念佛呢。”
这话说的有些不敬,王若元却不以为忤笑道:“你那性子未必肯吃吃斋拜佛的苦。”江姨娘哼了一声拢拢头发道:“老太太还那儿活蹦乱跳呢,我要是和你一起吃斋念佛,只怕这府里已经没我们容身之地了,一起打发去别苑了。”王若元笑了一下又极快的恢复到原样道:“行了,吃了茶便好好照顾三姑娘吧。”
江姨娘顺从的放下杯子站起来欲要离开,又转身道:“太太,我知道您心里难受,可这日子总要过,您看看松哥儿看看五姑娘。”王若元道:“我会看顾好自己的孩子,但这日子我委实不想过了,一想到当初的那场婚礼是他骗来的,我就不想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