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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封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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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不比地面那般炎热干燥。地牢明显比地面要闷得多,一旦有什么气味,那整个空间都将弥漫开来。
白景不是什么仁义之士,或者说他的仁义不会留给他认为的愚昧之人。
牢里一股腥味,不可名状之腥味,光这股味道就已经让周涟几乎失去所有审讯的兴趣。
两个所谓饮茶作诗之文人,被这样拷打还是守口如瓶,这行径连周涟也不免有些佩服。
“姜主簿,崇旭二年任职……那您也做了快十年的主簿先生了。”
姜主簿歪歪斜斜地坐在审讯椅上,上气不接下气,也就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至于昏倒在这冰冷的牢里。
“……我没什么可说的。”
“陈爱才死了,姜主簿。吊在你们县衙偏堂里,看着很惨。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自缢,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无声无息地死了,周某只感到惋惜。”
听到这里,金水镇的主簿明显有些动摇,但他本就浑身是伤,动作也不算明显。
“杀人,可以封口,永远地封口。杀人,也可以抹除人证,抹得干干净净。所以姜大人,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陈大人有贪腐的情况下,他怎么会去自缢?他为什么要去自缢?或者说,姜大人,您知道他为什么会自缢吗?”
这下这主簿大人的反应愈加明显,他本来只是有些气喘,此刻开始战栗,“我,我我……我不知道……”
周涟本是想诈他,看看能不能诈出些线索,没想到这人不禁诈,一下就暴露出破绽。
“您在说谎,您本是个口齿伶俐之文人,眼下您的伤势比隔壁的杨大人要轻得多,不至于结巴。还是说您是有什么苦衷说不了实话吗?”
周涟不比白景,与其说鞭打这些贪官污吏,倒不如和蔼一些。
更何况此前白景已然让这些人体会到大理寺的不讲人情,那便没有必要再来一次。
“大理寺胡言乱语随意断案……你以为你能有多大的权力,连赃款也不曾查出便血口喷人!”言到此处,他还真应景地咳了几口血痰。
“司农寺卿遇害案,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一桩杀人案一连扯出了一大串案子。现在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都空前繁忙,没人会去理会一桩漠北小县城的贪污案。大理寺即便此刻给你定罪,贪污腐败,且不带任何的证据,您猜猜有谁会给您鸣冤?金水镇的百姓吗?他们可是最想送您上路的。”
姜主簿闭上了嘴,但仍有不甘之意。
“或者说您的父母兄弟会为你鸣冤。但您知道每日有多少桩冤案等着大理寺复查吗?少说上百多则上千,您觉得有多久能轮到你?”
“……”
“我们查过姜大人的案底,很干净,寒窗多年直到而立的岁数才中了举人,却自荐到了这么一个不毛之地做官。您又能图什么呢?现在您若能回答我的问题,那就是将公赎过。”
这姜大人垂着眼,周涟看不清这人的表情,但比起先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明显是顺服很多了。
他接着问道,“陈爱才自缢你知道些什么?金水镇粮仓里所谓的坏粮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粮食移走了,我们没贪钱。”
这人的声音太小了,和刚刚那副强硬的模样截然相反。
但再来,姜主簿便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可周涟觉得怪异,这人本就伤重,上下喘气,他念了那样一句话后,竟然看起来连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不对劲。
“姜大人?”周涟试探性地唤他,可那人垂着头,一句话也不再说。
周涟凑上前去,这人分明还睁着双眼,却一眨不眨,口唇微张,却没有气息。他愈发感到怪异,伸手去试姜主簿的鼻息,一点儿气也没有了。
他脊背发凉,迅速跑到另一间牢房去查看县丞杨大人的情况,而这个仰面朝天唇色青紫,也是毫无生气。
两个都没了。
算到今时,不过半个时辰,接连不断的命案,一共四起。
都说事不过三,但一下没了四个,有三位与这桩贪污案有关系。
“你们两个,把温大夫请过来,看看这两人怎么没的。”
有什么人想把这案子的秘密藏着,最好永远不要暴露在众人眼里。
温止尘到了后掰着死者的脑袋看了半天,说是中毒,若是拷打用的刑具没有问题大概就是把染了毒药的东西吃进肚里。
“他们有吃过什么?”周涟向这边狱卒问道。
“白大人审完后说是让他们喝点水,他们只喝了水。”
周涟看向白景,“他说的真的?”
“是有这事。”
“几时几刻端来的水?谁端来的?”
“午时一刻左右,让赵玖端来的……就是被割断喉管的那个。”
“……还没收尸吧,去看看他。”
回到向东门的那间屋子后,周涟扳着这个赵玖尸体的脑袋观察它脖颈上的切口,切了大大小小五六处,有些慌忙的意思。
如果这喉管上的切口是他人的“杰作”那么赵玖生前应该与某人有过争斗,但是衣装完整,甚至没有多少褶皱。
一旁丢着的佩刀沾了血,只在刃锋上,如果这是砍伤对方才留下的血渍,那么对方应当也会在房里留下血迹,但是房里只有他喉管里流出的那一滩。
其它地方几乎可以称得上干净。
周涟把自己的推测讲给众人听。
白景有些震惊,“你是说赵玖是自杀?”
“十有八九,况且我还猜,这人在姜大人和杨大人的水里下毒,然后自杀,很强的信念感,还伪装出他杀的假象想把我等引到别处去。温大夫,你说这些毒都是一样的是吗?”
“一样,剂量也相差无几,刚刚白大人他们在院子里找到了药包,就是那个。”
温止尘答道,把药包递过去,“小心,别沾到皮肤上了。”
如果下的毒相同,指向这三起命案都是同一势力所为,将毒药弃在院里,制造出犯人逃跑的假象。若是县衙的人杀人畏罪潜逃大理寺一查便知,所以这虚假的嫌疑直指金水镇的百姓。
“他是想通过自己的死创造一个或多个不存在的他杀者,把矛盾引到金水镇的百姓身上去,再把自己撇干净,反正就是避免我们查他。可惜他做的太粗糙了。”
“要是大理寺真随了他的意,这又是起悬案,怕是要躺在证物室里吃灰了。”
白景看似毫不怀疑周涟的判断,还在一旁打趣,这多少让温止尘有些疑惑了。
这白录事不知是因为工作还是性格使然,多疑。先前温止尘为其他大理寺巡捕诊查身体的时候就在他身边问七问八,现在竟然一句话也不问。
“这赵玖是什么人,有他的档案吗?”
“那要回去才能查了,况且没立案,没有搜查令户部也没可能让大理寺查。”
“行,搜查队什么时候结束?”
“最晚今天晚上。”
“那明早就收队,那什么……温大夫,你是想去哪儿来着?跟着大理寺顺路就一起走吧。”
周涟同白景哐哐三两下似乎已经决定好了所有事,仿佛案子已经全结了。
“你们不查了?”
“不是不查了,只是目前金水镇已经查不出什么了,没有百姓做人证,当事人被害,我们需要回大理寺整理。”白景答道。
“那,这三起命案……”
“温大夫,查案是需要先立案的,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先回去。”
周涟听白景和温止尘争论,觉得吵闹,“在那之前把县衙再搜一遍,把这案子记得详细点,查不出赃款刑部根本就不会让大理寺结案。温大夫,你和不和我们一起走?”
“温州城,望各位带一程。”
温止尘是个大夫,不懂官府查案还要上下牵制,便闭嘴不再多参合。
话音刚落,王六急急忙忙从县衙里间走出来,和白景耳语了几句。
瞬时白景脸色不对,王六他们在陈爱才的卧室中,搜到几片纸灰,字迹大部分认不出了。只看出了“粮”和“女”二字。
“侍女在陈爱才自缢前收拾过他的房间,没有见过这些纸灰,猜测是他自缢前烧的。”
白景和众人转述,气氛又凝重不少。
“你还记得徐老汉和我们说的,陈爱才女婿的事吗?”温止尘想起什么。
“……回户部查一下陈爱才的女儿和她丈夫,今晚就在县衙凑活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