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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悠然自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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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得封贵人之后,皇上常召甄嬛侍寝,他偏好读过书的女子,说起话来言之有物,读书人大多喜爱红袖添香这种乐趣。
前往青海平叛的大军凯旋而归,胤禛不是不高兴,此战大捷,其他有异心的势力也要掂量一二,是否有背叛大清的本事与决心,只是年羹尧功高势大,始终是块大石悬在心头。
年羹尧立下大功,华妃这个妹妹自然得脸,胤禛少不得要常去看她以示恩宠。
但自己想去,和为着权衡不得不去是两码事,他脸上不表现出来,可去甄嬛宫里的时候更多了。
一来,甄嬛父亲不过是大理寺少卿,于胤禛来说,是宠是弃都不受掣肘,且又有人陪着说自己感兴趣的话,比在华妃宫里轻松。
二来,她与妻子相似,权当个念想。
青海之事收尾,政务难得轻松几分,他这才有空白日里到后宫来,在碎玉轩闲坐。
二人坐在窗前写字,外边如今已经回温,撑开窗子也不觉得冷。
“嬛嬛的字颇有风骨,了不得。”皇上看了一眼甄嬛手边的纸,如实夸奖道。
几番辛苦坐到太后的位子,摸过权势,做事自然锐意不少,字也一样。
“皇上便是说再多好话,臣妾也是不肯饶你的,二十遍,不许少。”
原是二人玩飞花令,皇上接不上来,输给了她。
“字如其人,果真是个有脾气的。只是出神落了一句,被你抓住就不肯松口,咱们再来一回,若你输了,朕也不叫你罚抄,只把朕这二十遍免了。”
“同人游戏还走神,难道不该罚吗?好在臣妾大方,就再来一回吧。”
甄嬛嘴上说笑着,心底却是讽意,他是看着她的样子又想起纯元皇后了,昨夜梦中还唤着菀菀,她只当没听见。
“得了便宜还卖乖,朕若不走神,你哪里赢得了。”
“不听不听。臣妾起头了,皇上当心说不上来,还是要罚的。”
甄嬛看着窗外的柳枝,说了一句“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
二人前一把定的规则是,不拘诗词曲皆可,只用前人作的,对令的要说出对方的是谁作的,还要说一句新的。
头一个字的位置要依次向后挪,上把用的荣字,这把用柳字。
胤禛对道“杨万里。杨柳岸,晓风残月。”
“柳永。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欧阳修。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
“杜甫。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这一句是甄嬛对的。
“白居易。”
见皇上只说了她那句的作者,没有对出“柳”字在第六位的句子,甄嬛调侃了一句。
“皇上对不出来?那可要愿赌服输。”
胤禛用笔杆敲了一下她的手,“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便是为着不让你如意朕也得想出来。”
甄嬛俏皮地笑起来,“皇上可要赶紧想出来,否则下回再玩臣妾要笑您的。”
“叫你失望了,还真有一句。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江人。”
见此甄嬛叹了口气,懊恼的说“竟忘了这句,否则准难住您了。不若咱们不玩了吧,皇上,小厨房的椰丝卷味道好极了,臣妾叫人端一份来。”
说着她就要起身,胤禛一把拉住她腕子,“打不过就要跑,皇后说同你下棋时你要掀棋盘,朕还不信,今日一见,定是真话。”
见跑不了,她顺势坐回来,“谁说要跑了,臣妾唤人来总行?”
她叫槿汐进门,吩咐她去拿一碟椰丝卷,又说道“哪有掀棋盘,只是想换一种棋子而已!”
“接着对,朕倒要看看最后谁输。”
甄嬛只得答应“好吧。郑谷,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之涣。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陆游。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
槿汐轻轻扣门,“皇上,小主,椰丝卷来了。”
甄嬛接过来放在小桌上,“皇上尝尝看,同欣姐姐宫里人学的,虽然比不得御膳房的,可也新鲜精致。”
胤禛把笔放下,问她“不对了?”
甄嬛拿过一块尝了一口,当做试毒。
胤禛这才抬手取过一块。
“美食当前,不对了。”
“有始有终,就把剩下的写在纸上吧。”
“皇上,臣妾能吃完再写吗?”
“你猜。”
“皇上这样大方,定然是能了。”
胤禛不理她。
再同她说笑,岂不是一点威严都没了,纵的她胆子大起来。
吃过点心总要喝一杯淡茶清清口,甄嬛这才动起笔来。
偶尔她还要问一句,“皇上,可否指点臣妾一句在第十三位的?”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春风御柳斜。飞花令,飞花二字出自哪也忘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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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此时不在翊坤宫,一早她就到启祥宫去了。
得知皇上难得有空却往碎玉轩去,她反而松了口气,爱到哪去到哪去,去了别处,反倒能让年家的势头消一消,如今盯着年家的人数不胜数,再这样烈火烹油,眼热的人岂不更多。
丽嫔得皇上宠爱,手里又有些银钱,赶上近几日暖和,她同皇上说想请个画师来作画,皇上答允了。
入了画好好收着,等温宜长大了还能拿出来给她瞧瞧自己幼时的样子。
这样的事自然是要请华妃过去的,此时都在启祥宫里坐着,商量着以哪里为背景。
华妃坐在窗边喝茶,询问道“丽嫔你请的谁来,可是郎世宁?”
因着华妃近来脾气温和许多,丽嫔也敢说笑驳她两句。
“皇上吩咐郎世宁作百骏图呢,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请动他来,只随便叫了个技艺好的,说是姓徐。”
华妃不乐意,“随便请个人,若将本宫画丑了怎么办?”
曹琴默说着好话哄她,“若画的出娘娘七分相貌,便得叫人以为是神妃仙子了。总归这回只先画出来收着,无非就是咱们自己人拿出来看看。”
“等到圆明园避暑,本宫叫人到如意馆找郎世宁再画一幅,这春装丝毫显不出本宫腰身,等温宜长大了以为本宫是个胖子怎么办?”
华妃抱怨春装太厚实,入画不好看,远不如夏衫轻薄。
丽嫔抱着温宜,低头问“温宜嫌不嫌华妃娘娘穿得多?不嫌对不对?”
温宜啊呀啊呀的说了一大堆。
她抬头说“娘娘,咱们温宜说不嫌呢!”
华妃不理会她,幼稚鬼。
“你这院子里既没有花草,又没有树木,光秃秃的往哪站能好看啊!”
“那咱们在屋里画?”
“算了。屋里太暗,给温宜打扮的这么好看,若是看不清岂不是浪费了。”
丽嫔的宫女珠联进来禀报“娘娘,画师在门外候着了。”
下人听吩咐把椅子都摆在院墙前头,给画师也抬了张桌子放置在廊下。
华妃坐中间抱着温宜,曹贵人与丽嫔分坐两边。
“劳烦徐画师画的细致些,要一眼看得出是谁,不拘你用什么手法,定要画的像才行。”
那徐画师连连应是,在纸上起了型。
要画的像,难免要坐的久些,温宜好动,一边伸手一边吐泡泡。
华妃把温宜跑到背后的项圈摆正,又给她理了理衣裳,“给你弄得这么漂亮,你就动吧,再弄乱本宫就不管你了,等你长大就知道丢脸了。”
温宜只知道笑嘻嘻的去攀华妃脖颈,把华妃弄得没脾气。
曹贵人笑着看她们,眼里满是慈爱与幸福,阳光怎么这样好呀。
丽嫔伸手挡着阳光,免得把脸晒黑。
曹琴默笑她,“你也不必挡,春风吹人也是要黑的,晚上涂些面脂吧。”
“哥哥给本宫送来了雪莲花,等本宫叫人拿来些。”
年羹尧自青海带了许多好东西回来,雪莲花清热解毒,补血养颜,是雪山圣草。
听说女子吃了好,他回了京就送进宫里,在宫里少不得有不长眼的惹妹妹生气,定得多吃些好东西才补的回来。
丽嫔高兴的道谢,“多谢娘娘,我若是永葆青春,准是因为娘娘体恤,舍得好东西替我保养。”
“是,你多说些梦话,长生不老的活着。”
听华妃笑她做梦,她也美滋滋的,做梦能得着雪莲花吗?
徐画师落笔如神,将细节勾勒出来,便叫几位主子进屋歇着去了,他也挪到侧间去接着画。
曹琴默拿出针线筐给温宜打个小络子,丽嫔与华妃对坐着染指甲。
“早知就该昨天染,今日入画指甲就有颜色了。”丽嫔有些懊恼。
华妃直接吩咐晓月到侧间告诉徐画师给指甲涂个颜色。
多简单的事。
直到指甲都染完好一会了,徐画师才画完。
三人仔细拿过画来看了一番。
天色湛蓝,白云停驻,墙外有柳枝摇曳,红墙前挨着坐了三个人,左边坐着的女子容貌艳丽,巧笑倩兮;中间的女子抱着个女婴,雍容华贵,面上好似不耐眼里又漾着笑意;右边的女子实在是温和,仅是坐在那就能看得出她的幸福,满腔爱意都在笑容里。
那个女婴就更是不得了,不光长的玉雪可爱,穿的小衣裳也精致极了,戴着的小帽子上有一颗玛瑙珠子,虎头鞋周遭还缝了一圈小珍珠,颈子上挂着白玉项圈,看起来就莹润润的,腰间还挂着小络子,可谓满身珍宝,想是家中娇爱。
华妃嘀咕道“果真是腰都没了。”
她嘴上说着胖,可也是她嘱咐徐画师画的要像。
也许她也很想原原本本地记录这一天。
丽嫔指着温宜说“瞧,温宜的小帽子画的跟真的一模一样,连我把玛瑙缝歪了也画出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呐。”
这画几人都很满意,丽嫔叫人拿来荷包,厚赏与画师。
徐画师局促的退出了启祥宫。
华妃嗤笑,“虽说木讷了些,可画技倒也能入眼。”
丽嫔知晓她满意,琢磨着下次还找徐画师,话不多还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