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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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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广阳宫的大门才打开不过一天,又闭门谢客了。”
冬禧和春祺站在廊子下,远远看着皇后身边的人将宫门关上,嘟哝道。
春祺不知道御花园中发生的事,还向身边的冬禧询问缘由。
冬禧摇摇头,脸色十分难看:“咱们这主子啊,等着看吧。”
没过几天,宫中传言四起,说沈才人不自量力顶撞皇后,被皇上抓了错处关了禁闭,一时间,沈宁琛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转眼十天过去了,到了九月中,天气凉爽,空中都飘着桂花的香气。
这天晚上,沁芳阁迎来一位许久未踏足的人。
彼时,沈宁琛刚从沁芳阁后面的小园子里摘了些桂花,才吩咐了夏安晚上做些夜宵。
甫一进门,就看到了端坐在书桌前的梁晔,那人正低着头欣赏着她最近新作的画。
沈宁琛一愣,环绕了一遍屋内,四下无人。又探头望了望屋外,却见沧海并王桓远远的站在廊子下朝她笑,广阳宫的大门依旧紧闭。
“你要在外面站多久?”
屋内的人发了话,沈宁琛也不敢再耽误,掀开中间的珠帘,精神饱满的走了进去。
“不知皇上驾临,妾身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梁晔盯着面前的女人,她此时低着头,竟如此恬静、守矩,任谁也无法将她和那天御花园中乱咬人的小狮子联系在一起。
“你的罪何止这一条?”梁晔淡淡的语气,让底下的人捉摸不透。
沈宁琛眼睫轻颤,怯怯的抬头打量这他,却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
梁晔的眼里带着轻微的冷笑,环顾四周,注意到了桌角的托盘:“这是李氏送来的?”
早在下午的时候,王桓就提前将打听到的事情告知他,说李宝林派人送了一只金步摇给广阳宫赔礼。
沈宁琛下午不在房中,摘桂花的时候只听秋绥提过一嘴,现下如实说道:“应该是李宝林派人送来的,妾还没来得及看,让沧海放在这儿的。”
“这支步摇倒是华贵。”梁晔拿起托盘里的物件,漫不经心的评价:“就是不知,可抵得上她碰坏的那支‘御赐之物’?”
听到这话,沈宁琛心里咚的一下,眼睛不由得睁大,皇上明显话里有话。
“沈才人,朕怎么不记得赐给过你九十九颗上等珍珠的步摇?”
“皇上。”沈宁琛抬起头,眼圈都红了,声音颤颤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梁晔莫名的放低了声音:“为何要撒谎?又为何要当众故意演那一出,等着被皇后罚?”
“妾,妾没有。”沈宁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小声强调。
“呵,没有?”清冷严肃的声音再次传来:“沈才人是想欺君吗?”
沈宁琛轻咬唇,扬起脸庞眸光轻闪,似是委屈地瘪嘴,她将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眸子越来越红。
“嗯?”见她还是不开口,梁晔有些不耐:“都说沈家的女儿,自小都是当未来主母教养,仪态端庄、蕙质兰心,一言一行皆有规矩,朕不觉得你一个受过严格教养的名门贵女,会当众做出和嫔妃打架这么无理的举动。”
“没准是因为,妾身年纪小,受不得委屈,一时失控才乱了分寸。”
梁晔走过来,立在桌前,侧着身子斜睨她,语气平静:“你连借口都找的这么好。”
眼前的人忽地跪下:“妾不敢。”
“不敢?”
“自上次称病修养开始,你躲在广阳宫不见人、不请安,若不是朕派闻思亲自给你诊脉,你还准备装多久?如今刚出来一天,又迫不及待的想闹出点动静来,被皇后拿了错处,关起来。沈宁琛,你是嫌弃朕,不想做朕的嫔妃?”
“不,不是。”
沈宁琛吸了吸鼻子,泪珠滚落眼睫:“妾,妾害怕……”
“怕?你不仅算计皇后和李氏,连朕都敢算计?”梁晔眯起眸子,定定地看着她。这些日子,她在做什么,心底想写什么,他都看在眼里。
“妾出自安国公府,在宫中还有太后和两位族姐,一入宫就被皇后娘娘和其他贵女提防。不管妾身有没有争宠的心思,都免不了被旁人眼红编排。和皇上越接近,妾身的处境就越难。”
沈宁琛的脸色变得苍白,睁着双眸怯生生地看着他,哽咽着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妾自知皇上并未真心喜欢妾身,只因前段时间陪皇上多下了几天棋,请安时妾都成了贵人们嘲讽的对象,招惹来不少怨气。妾害怕到时候,成为众矢之的,很难保住性命,与其如此,倒不如……”
“倒不如离朕远一点,或是让朕现在就冷落了你,你也可以远离是非,是不是?”
沈宁琛眼里的表情十分复杂,却无声的默认了。
梁晔拧起眉,他知道后宫女子皆不易,身份尊卑几乎都要刻入骨子里。
沈宁琛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即便位份不高,但家世显赫,沈家百年基业早已树敌无数,那些人又岂会乖乖臣服于她。
梁晔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扳指,什么话都没说。
沈宁琛轻声坦白:“妾年纪小,自小受家中父母长辈细心呵护,从无争宠害人之心。但自入宫以来,却受到百般刁难,妾真的害怕……”
梁晔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放眼这后宫的妃嫔,没有家世的不被人放在眼里,家世太高的又惹人眼红。若非知晓如此,他又怎会如此放纵她。
梁晔松了口气,好歹她还愿意说实话,他抬手抚了抚她耳鬓的发丝:“朕也要思量前朝势力的变化。”
沈宁琛愣住了,皇上这是在跟她解释吗?
“不过,朕想护的人还是能护得住的。”
“那……”沈宁琛抬眸望着他,眼里星星点点:“那妾身,是皇上想护的人吗?”
梁晔别有深意的看了她半晌,轻笑出来,随意抹了抹她的脸颊:“哭哭啼啼的,没个主子样。”
沈宁琛的心随着他这一笑也放了下来,陪笑道:“皇上也不必时刻袒护妾身,妾想要的不过是一世安宁。”
梁晔斜了她一眼:“袒护?朕有这个意思吗?”
沈宁琛知道梁晔是在打趣她,红着眼睛,撅了撅嘴:“妾的手好疼,皇后娘娘罚妾抄写佛经,皇上都不心疼心疼妾。”
梁晔原本拧着的眉间舒展了开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沈宁琛如此娇气的一面。
“手伸出来。”
沈宁琛一顿,缓慢地将手伸出,放在了梁晔张开的掌心上,卖乖道:“皇上,妾确实任性了,皇后罚的……”
“这不是你在园子里摘桂花划伤的?”
沈宁琛尴尬的眨了眨眼睛,自己的手腕还在男人的手里,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忽然,殿门被人扣响,落尘探了颗脑袋进来。
“皇上,主子。小主先前吩咐的桂花汤羹做好了,可是现在端上来?”
沈宁琛倏然欣喜,朝着落尘点点头。
想到还杵在屋里的皇帝,好声好气地提议:“皇上可要一起用点宵夜,冯嬷嬷做得桂花红豆丸子汤可好喝了,安神又养胃。”
梁晔松了她的手,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见时间尚早,点头答应了。
“落尘,多盛点来!”
“好嘞!”
看皇上对沈宁琛的态度还算和悦,落尘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地领着宫人拎着夜宵进去。
用膳时,梁晔屏退了伺候的人,他这人一向喜欢安静用膳。
可身边的女人,不知是尝到了喜欢的吃食太兴奋了还是怎的,吃个宵夜都不消停,碟子碗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皇上,这可是我亲手摘得桂花,这里面还加了红豆和芡实,您多喝点。”
梁晔看着她献宝似的架势,心情好了不少,不由得多喝了两口。
“你宫里的那两个内侍,叫沧海和落尘?”
沈宁琛含着勺子,抬眸望着他,点点头:“是妾给他们改的名字,皇上觉得好听吗?”
梁晔敛眸,平淡地问:“展开说说。”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沧海沉稳包容,落尘忠心内敛,妾觉得这两句诗很符合他们二人。”
“沧海月明珠有泪……”梁晔突然想到这句诗。
“蓝田日暖玉生烟?”沈宁琛还一心沉浸在桂花甜汤里,想也没想的就接到。
“文才不错。”
沈宁琛和汤的动作一顿,上次被皇上夸赞还是他们俩下棋的时候,然后她就被迫和他下了五天,还平白遭受了后宫嫔妃的白眼。
“妾也是运气好罢了,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了。”
“嘶!”沈宁琛只顾着谦虚,忘了碗中滚烫的汤,一口下去,嘴皮都快烫破了。
梁晔放下勺子,冷冷的扫向她:“激动什么?”
沈宁琛委屈:“皇上还是别夸妾了。”
梁晔脸色不悦的站起身,却听得后面轻声传来:“妾身会骄傲的。”
沈宁琛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虽不是样样精通却也略懂一二,身上难免有些自命不凡的傲气,谦虚二字有,只是不多。
梁晔被她的解释折服,也明了她的顾忌,无奈的摇摇头,朝外叫了人进来。
“照顾好你们主子。”
顿了顿,他有补了句:“禁足期间,不可叫她再出去惹事,好好养养性子。”
秋绥和落尘错愕,连忙低头称:“奴婢记着了。”
被嘱咐的人却依然专心的喝着汤,梁晔见状嘱咐王桓道:“沈才人的吃食不可短缺。”
王桓一愣看了看冷着脸的皇帝,又看着一脸无事发生的沈才人,心里有了主意,皇上虽表面冷着沈才人,实则并没有怪罪她。
不管什么原因,总是值得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