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眠》水零玉

3、第 3 章

　　邵宗佑前阵子出差刚下飞机，便被耿泓轩叫去北京饭店，美其名曰接风洗尘，顺便给他个大惊喜。

　　他俩的母亲是亲姐妹，又都是家里的独生子，二人好得像亲哥俩，邵宗佑平日里总是纵着他这个不太省心的弟弟。

　　他驱车前往东城区，内心犯嘀咕，这是哪门子的惊喜，这是不让他消停。
　　进了包厢，发现一桌子人多是昔日同窗或是少时大院里一起长大的人。

　　“这是什么阵仗。”
　　邵宗佑随便挑了一个空座，将沾了寒气的外套搭在椅子上。

　　他旁边的男人笑了：“我们邵大公子还不知道呢……”
　　孟津话说一半就被耿泓轩打断，说是秘密，不能说。

　　“这接风洗尘，接的可不是我的风吧。”

　　耿泓轩哎呦了一句：“哥，你可误会我了，你这刚回来，不是给你接给谁接？”

　　邵宗佑哼笑一声，想看看这帮人打得什么算盘。

　　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聚来聚去无非就是圈子里这些人，熟悉得很，谈话的内容从东扯到西，说到哪个女明星，哪个模特，哪家的花边趣事，哄笑声不断。

　　不知道谁提起的，他们突然聊到了褚宁，那个小丫头。

　　知道的他们问有没有什么发展，不知道的又问这人长什么样儿，毕竟能和邵宗佑扯上关系的，也是在他们这有名气的人。

　　好的名气还是坏的名气，就不好说了。

　　“上哪儿发展去？人一学生，跟我能有什么发展。”
　　邵宗佑在外奔波一个多月，此时也有些疲倦，懒懒地开口回着。

　　男人们揶揄他装什么大尾巴狼呢，真把自己当好人了。
　　他忽地想起那日大雪她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的模样，轻声笑了一下，又补一句：“许昭函那丫头是个没良心的，我跟她要人家手机号，她不给，上哪发展。”

　　许昭礼愣了一瞬，很快又笑起来说回头帮你教训她。
　　包间的门突然被人拉开，从外面进来一个女人。

　　是个长相标致的东方美人。

　　耿泓轩连忙起身，大声道：“恭迎明善姐回京——”

　　辜明善瞪了他一眼，说他这么多年还是没个正形，席间众人纷纷跟着起身，亲切地问候几句，唯有邵宗佑稳稳地坐在那儿，有些不快。

　　他和辜明善几天前因为她是否要留在国外发展起了争执——他觉得她没必要回来。
　　辜明善听不进去劝，果然没两天就回国了——甚至没告诉他。

　　“邵宗佑，你坐那儿干嘛呢。”耿泓轩招呼他。

　　辜明善坐在他旁边的主位上。

　　他问：“回来怎么没告诉我。”
　　辜明善挑眉：“告诉你干什么？”

　　没两句邵宗佑就在她这吃了瘪，他自觉无趣就不再问了。

　　他和辜明善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邵辜两家一向交好，老一辈还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所以他们二人从小便有婚约。

　　辜明善对于家里的其他安排她都言听计从，不是个反骨的，所以当她极力反对婚约的时候，没人是不意外的。

　　但邵宗佑对她可是青睐有加，旁人都知道他喜欢辜家大小姐，被人家嫌弃了还不恼，笑他痴情种。

　　邵家倒也没重新看别家的姑娘，钟菀庭对辜明善跟对亲儿媳一样，对此大家都心照不宣——这邵辜两家联姻，是迟早的事。

　　辜明善倒也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一直与邵宗佑保持着朋友关系，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

　　饭正吃到一半，许昭礼起身要提前离开：“昭函她同学住了院，她自己应付不过来，我去帮忙。”

　　辜明善点点头说快去吧，没多问他。

　　邵宗佑听他这话，抬起眼皮，淡淡开口：“褚宁？”
　　“让她好好休息，明天我去看看。”

　　碍于辜明善在这，他们哪敢像刚才那般插科打诨，只是彼此笑笑，不说话，待许昭礼走了，她倒是扭过头问他。

　　“哪家的姑娘？”
　　辜明善没少见过他那些形形色色的“女朋友”，但能让邵宗佑如此关心的还是头一个。

　　“你不认识。”
　　“哪天带给你看看？”

　　–

　　那天褚宁回到寝室后便觉身体不适，吃了药之后想着挺挺就过去了，哪想腹部痛感愈来愈重，等许昭函回来时，她蜷缩在角落里疼得脸色发白，许昭函慌慌张张地把她送到医院。

　　但她自己一个人，又从小娇生惯养，哪会照顾人，褚宁的外婆年龄又大了，离这儿远，便打电话给许昭礼，让他来帮忙。

　　许昭礼替褚宁办完手续后走入了病房，两个女孩正凑在一起说话，他路过时买了小米粥，随手放在旁边。

　　“真不好意思，麻烦您跑一趟。”
　　褚宁笑起来，招呼他坐下。

　　他今日穿的很正式，打着领带，长手长脚的坐在小椅子上，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许昭礼开玩笑道：“没事，昭函不会照顾人，万一给你照顾得不周，可是我们家的不是了。”

　　许昭礼说话进退有度，不失风趣，长得又是眉清目秀，整个人是温柔的，后来褚宁想为什么能和这人一直相处下去——大概是因为他身上多了邵宗佑身上没有的烟火气。

　　许昭函撇撇嘴：“我怎么不会照顾人啦？”

　　他没想和许昭函拌嘴，对褚宁说：“身体好点了吗？”
　　褚宁摇摇头：“胃病，老毛病了。”

　　她觉得这俩兄妹身上似乎是有魔力，明明不是很熟悉，但面对他们的关心和热情都不会觉得不舒服，也不会觉得他们唐突。

　　病房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个气质出挑的男人，其他病人和家属都往他们那儿投去目光。

　　褚宁抱歉地笑了笑，注意到他这身浅色西装，说：“应该很忙吧？”

　　“一朋友回国扯了个局而已，这么客气干什么。”

　　许昭函问：“明善姐到了？”
　　许昭礼嗯了一声。

　　邻床的大爷笑眯眯地来回看褚宁和许昭礼：“小丫头，你男朋友真俊啊，就是不太会说话嘛。”

　　褚宁涨红了脸，摆手说不是，不是男朋友。

　　大爷又说：“哎呦小伙子，你关心人家丫头得热情点嘛，这么害羞干什么。”

　　褚宁一连说了七八个不是，许昭礼也解释说大爷，不是女朋友，这是我朋友。

　　“女朋友，女朋友好。”大爷笑呵呵地继续说。

　　家属连忙道歉说大爷有时候不太清醒，让他们别介意。

　　“老爷爷，您看我朋友这么好看，他哪配得上啊。”
　　许昭函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插了一嘴。

　　“配得上，配得上，这俩人多俊嘛，哪配不上。”

　　褚宁怼了怼许昭函的胳膊，让她少说几句。
　　许昭礼没辙了，只能笑笑又重复几遍不是女朋友。

　　天色渐渐晚了下去，他们聊了一会儿，嘱咐好褚宁有事叫医生，给他们打电话后便走了。

　　褚宁躺下思量着明日就出院回去，再住下去可太麻烦许昭函了。

　　这时手机突然亮了，她打开手机，发现一条短信。

　　是来自于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北京。
　　她心没由来得一跳。

　　她有点紧张，惊喜，甚至有点期待，她好像知道是谁。

　　“你身体好点没？”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褚宁却看了一分钟。

　　“你是？”

　　邵宗佑那边的局还没散，辜明善先走了，他们又去了长安俱乐部。

　　那帮人醉生梦死，好不快活，他有些累了，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什么，迷迷糊糊间褚宁那张素净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估摸着这会儿褚宁应该还没睡，跟许昭礼要了她手机号——妹妹不靠谱，哥哥总行了吧。

　　他本想直接打电话过去，但似乎有点不礼貌，还是发了短信。

　　邵宗佑见褚宁回得两个字，笑了。
　　“第一次见时认得我，发短信就不认得了？”
　　“早点休息，明天我去看你。”

　　他没给褚宁拒绝的机会。

　　褚宁看着屏幕上那一串话失了神。
　　自跨年夜那晚两人一直没有什么联系，她没有给他手机号码，但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褚宁却一直记在心里。

　　他们两人之间大抵是有缘分的——褚宁相信缘分这一说。

　　多一步显得名不正言不顺，退一步显得戛然而止突兀至极，他们好像在僵持着，在看谁会在这场闹剧里交付自己，坦白投降。

　　他们各不让步，但显然，邵宗佑已经在暗暗掌控着全局——

　　现在褚宁每一步走得都很艰难。

　　他恰到好处的关心和隔着轻纱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她总觉得她聪明，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

　　第二天上午，褚宁办好出院手续，回学校的路上她给邵宗佑打了电话。

　　虽然那位少爷也许只是善心大发随口一说，但万一让人家找不到人总归是不好的。

　　褚宁等了十几秒后那边才接起。

　　“喂，”他清了清嗓子，带上褚宁熟悉的戏谑的腔调：“怎么舍得打电话给我了？”

　　“……”
　　“我回学校了，你别来了。”

　　不知为何邵宗佑突然想到等不到情人的少女嗔怪，明明她那句话说的听不出情绪。

　　他出差的这段日子里，公司有一堆事务等着他处理，他本想着下午有空去看望她，没想到差点扑了个空，邵宗佑想下回还是问好时间。

　　“今天什么时候有空？”

　　褚宁本想抬头看看天空，却只能看见高楼建筑的顶部，大厦反射的光晃得她眼睛疼。

　　她开口，少女清冷的声音是她自己都听不出的颤抖。
　　她说，邵宗佑，你什么时候来，我等你。

　　那边的男人明显愣了愣，随即又低笑一声：“行。”

　　回到学校后她去教室上课，心却早已飞远。

　　褚宁看了看身旁的许昭函，想起那天晚上，她对她说的那番话——
　　你说他是个重感情的人，那能不能，能不能让他爱上我呢。

　　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从北京的阳春三月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