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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欠她一场柳暗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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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不会永远沉睡,他终将重返人间,倾其所有来还原怪诞的真相和终止罪恶。
护士轻轻的声音从虚掩的门缝中飘进来,“683今天办出院手续,你跟主任说一声,准备给家属打单子......”
\"683都昏迷好几年了,竟然还能醒过来!当时送过来的时候那情况,啧啧,真是命大......\"
“嘘!干你的活去!有你什么事!”
脚步声渐行渐远,江承瑾没有反应,他靠在窗前的躺椅上,幽深的瞳孔映出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更远处蔚蓝的天空,眼中如同一汪深潭,千斤巨石投入也惊不起波澜。江时在他浅眠时的话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有人小心靠近。江承瑾没有回头。来人直到身侧才顿住脚步,轻声道:“江哥。”
柳珂一身藕粉色连衣裙,素净的妆面,淡雅的白色包包,如瀑长发随意搭在肩上,手上还拿着刚从医生办公室里带出来的大信封,见他目光投来,盈盈一笑,温柔淡雅,清丽出尘。“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手续都办好了,车就在楼下,咱们走吧?”
江承瑾轻轻点头,柳珂推着轮椅往外走。
这是津海一家条件极好的私人疗养院,即便只是挂着仪器维持生命,也收费不菲,更何况他醒来时身体状况良好,想来沉睡时得到了相当精细的照料。但不管怎么说,整整两年的昏迷,生理上还是很难立刻恢复如常。
“听说那个昏迷了两年的683床是她男朋友。”
\"哇,好端端一个美女竟然这么痴情,看那穿着虽然低调但也不便宜啊!\"
“可是人家683床长得也不赖啊,要我有这么帅的男朋友,我也愿意守着他。”
“可是他年纪轻轻的就这样了,以后不会站都站不起来了吧?”
“说什么呢?干你的活去!”护士长威严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柳珂推着轮椅走进电梯,门缓缓关闭,将门外的窃窃私语隔绝。电梯开始下降,金属门上映出江承瑾毫无表情的脸,倒是身后的柳珂表情不太自然,双颊有些红。但江承瑾不开口,柳珂也不好意思开口解释。江承瑾在体制内混了这么多年,又做过卧底,再不在意也看出来了柳珂的窘迫。开口替她解围:“当年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死了。”
“不不不,不是我,如果不是江哥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片荒草地里,当年到这的时候护士让填表,里面有家属关系,我也是有点着急,我就......”柳珂越说声音越小,后面甚至成了嗫嚅。
“但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江承瑾出言打断了她的嗫嚅,“我行动不便,还有性命之虞,你小心别被我拖累。”
半晌自嘲的笑了笑,“我现在连名字都不能用自己的。”江承瑾闭了闭眼,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缓缓开口:“有和小时联系过吗?”
柳珂轻轻摇头:“没有,副队自从您出事后就没有露面,历城警方那边的说法是跟您一样在爆炸中牺牲了。”
对于这点,江承瑾倒也不奇怪,就算柳珂没有告诉江时,以草花A对她的宠爱和她与黑桃K的关系,查到这里不过分分钟的事情,再说,他人能在这里活着,要说里面没有黑桃K的手笔,那是不可能的。
华灯尚未初降,道路旁的路灯已经亮起,一辆大奔唰啦停在独栋小洋楼前,柳珂下车抢步打开后座的门,刚要去扶,江承瑾抬手制止了她。
江承瑾抬手抓住车门,发出不明显的闷哼,用力起身,片刻后竟然真的缓缓站了起来。柳珂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挡开,江承瑾就这样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柳珂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江承瑾从苏醒到现在尚未满一个月,快到门口的时候,江承瑾呼吸已经不稳,甚至开始喘了。柳珂快步上前打开大门,开了灯又回去搀扶江承瑾。江承瑾抬眼看看一屋子的画板和颜料,客气道:“还在画?咖啡店还开吗?”柳珂轻声回道:“喜欢,开着呢。开着店附近的消息都能知道点,比在家画画消息灵通不少,反而安全。您先住我画室里,这边比较偏,警方一般不会来。”
“一二楼都是库房和画室,三楼是卧室,我平时就住这,条件一般您先将就着。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杯水。”
柳珂事先布置过,桌椅床铺摆设一应俱全,没有电视,沙发正对窗口,可能是为了方便观赏景色找寻灵感。江承瑾抬眼望向窗外,这一片绿化很好,正值仲夏,蝉鸣有些聒噪,对面霓虹灯光闪烁吸引了他的注意。
“江哥,来喝口水。您看什么呢?”“对面是?”“哦,对面有个酒吧,还挺近的,我有时候没灵感了就去喝两杯。这附近人多眼杂也不方便,过几天买的房子安顿下来,也好有个藏身的地方。历城那边查不到我这里,这都几年了,他们早以为你死了,等再过两年要还是没动静,我就把店关了,我们远走高飞......”柳珂在自己的地盘话就慢慢多了,絮絮叨叨地说着,窈窕的身影走来走去地收拾东西,拉上了窗帘。
江承瑾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穿衣镜上,昏黄的灯光照出他的脸,眼睫,鼻梁投下极为立体的阴影,冰冷的眼窝和唇角埋没在黑暗里。
那边柳珂还在碎碎念:“中国那么大,往广西,云南那边犄角旮旯里一躲,没人找的到我们......江哥,洗漱用品放这了。”
柳珂一回头,只见江承瑾坐在落地灯旁,光影勾勒出身体挺拔的线条,修长的十指交叉,指尖泛出细微的光。上天赋予的容颜再美貌都熬不过病魔,惨烈的车祸和两年的昏迷足以使漂亮的皮囊改头换面,岁月的打磨使他不似年少时意气风发,棱角磨平后江队也只是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人,他不再高居神坛,也算不上英雄。
可那个瞬间,柳珂看着台灯下的江队,却觉得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有些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摄人心魄的东西,和年少时并无二致。柳珂并没有出声打扰。
直至良久,江承瑾沉沉道:“过段时间我行动方便了,回一趟历城,你收拾收拾东西找个僻静的地方避避风头吧。”
“不,什么?”柳珂十分意外,“江哥,那些人做事斩草除根,如果他们发现你没死,肯定会来要你命!更何况不止他们,还有那个......”柳珂的声音像被人扼住喉咙似的停了。有个更可怕的存在,不必提起名字,就令人恐惧。江承瑾默不作声地看着柳珂,柳珂也瞪大眼睛看回去,顿了片刻柳珂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带,继续劝说:“而且现在副队一直没有露面,我们也没联系她,警方那边说她牺牲虽然我不相信,但现在她也可以说生死未卜——副队不在那人要是真动手我们只能等死啊!”
江承瑾平静得听她说完,随后缓缓开口:“我知道,但塑料厂爆炸时,我队里的人都在里面,引线一点填进去十多条人命。我得对他们有个交代。”
还有小时,他唯一的血亲,他亲手埋葬了她的大好前程......
柳珂哽住,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江承瑾冲她一摆手让她不要多说。
“帮我准备一套身份证件,手机电脑,非实名电话卡多买几张。”
柳珂嗫嚅片刻,也知道多说无用,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出了房门。
柳珂把江承瑾的话交给助理去办,交代立刻仔细,然后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楼的吧台前,开了一瓶红酒。
柳珂是个画家,也是个咖啡店老板,因为很多年前的案子认识了江承瑾。那时候咖啡店刚刚有些起色,咖啡店老板娘长得好看,时间长了总会有小混混闹事;又一次闹大了,柳珂情急之下拿了店里的花瓶砸了领头的男人。小混混欺负柳珂年轻小姑娘出来做生意也没什么背景,恼羞成怒一口咬定她故意伤害,欺辱不成就要敲诈一笔。那或许只是江队百忙之中顺手处理的小案子,甚至都到不了他手里,他过去看现场只是顺路,可就是这顺路的一个案子拯救了少女的一生,也埋下了年轻的悸动。
后来柳珂始终想要接近江承瑾,机缘巧合做了他的线人,也就多了接近他的机会。
画家嘛,又是女孩子,柳珂其人温柔内敛,性格使然,她喜欢很多充满美好意象的词汇,她认为它们的存在代表美好光景的化身,当然也对意气风发的江队产生过幻想,不过迫于江队不染俗尘,也只能压在心底。
她幻想过“初雪,毛衣,吉他曲,慵懒,first love,晚安,明天见”
“小樽,礼幌,北海道,新年,meet again,命运,坠落”
或许巨像化一点是“走廊上逆着人流只为擦肩而过的匆匆一眼,蓄谋已久的一次次偶然相遇,很多年后的一次重逢,只有一次机会的飞机加速起飞,藏在时空胶囊里的那封隐匿的情愫,在人生命运一掷后不回头地冲向你。”我们会在初雪时漫步在雪地里,会在礼幌的黑色海滩牵起手告白,会在新年机场的航站楼里遥望彼此,会在雷克雅未克的机翼下深深拥抱。
然后我们,在七十亿分之一的可能性里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