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狡诈的凡人 ...
-
两个姑娘急得团团转。这场面怎么看不懂了，老道士是杀了小上官吗？怎么变成了红衣鬼，要知道红衣鬼可是最凶的。
她们看向元衍，意思很明显——要不要救？
这红衣背对他们，又搭了四根箭，展臂拉开……
不对啊，要是老道士也会射箭吗？
吃了小上官，就会射箭了？
百发百中了？
元衍冷着脸：“救你，你哪里值得救？”
四箭齐发，钉在了杜雨的大腿上。
他手脚被固定了，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红衣越来越近：“你是……不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是小上官？”
小上官半人不鬼，连杀心都没有。
等等……
红衣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血红的指甲差劲杜雨的胸膛，挖出一棵心脏来。
跳动的，鲜活的。
几乎是一瞬间，那群被符纸镇着的鬼开始乱嚎乱撞。
所幸符纸很好用。
杜雨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心脏被红衣填进了胸膛，他胸膛空洞洞的，人皮太脆弱，倘若不及时缝上，这豁口只会越来越大……
这些都不重要……
上官珩生的心脏，一直在他胸膛里吗？
什么时候……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雾气里的饭馆，进入镇子后一心想要小上官的心脏……
最后，心脏就在他的身体里，又被活生生挖走。
他想起了刚才，纸扎破损，红衣流出的血。完整的魂魄完全不可能如此，只有残魂，残魂要缩进纸扎，必然要忍受竹篾纵横之苦，流出的血都是魂力，不多时都会因此消亡。
怎么会有鬼敢如此？
“塞都塞进去了，还咧着个大嘴干嘛，来来来，排好队，等着仇报了，一起去过忘川啊。”
何小花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一看不就是那个小二嘛。
小二笑了笑，腿边还有个坐着的大黄狗。
红衣再次四箭搭弓。
杜雨连忙道：“我想起来了，原来这个境……”
四箭离弦，齐齐朝他空心处射去。
“你怎么……”
再四箭。
“我……”
再四箭。
“元……”
再四箭。
魂飞魄散。
红衣这才转身，可他的弓没有放下，他再搭四箭，对准符纸中的鬼魂：“之前欺辱过我父母的，出来受死。”
没有鬼动，反而挤成一团，生怕被撇出去吃箭。
红衣拉满弓，他耷拉着眼睛，四箭化作一箭，朝天一射，顿时化作无数箭矢，箭尖冲下，布在镇民上方。
小二见状连忙拉着大黄狗跳出圈子。
不一会儿，几个鬼魂被推挤出来，与其他鬼魂泾渭分明。
小二又跳进去，将这些个男女老少都提出来，几个鬼瑟瑟发抖跪了一地，满天箭矢化作几支，一一对准。
“上官少爷，我真……”
“我冤……”
话没说完，箭矢就已经落下。有几个见识了杜雨四箭四箭又四箭，自知多说无益，四下逃逸，有的甚至往元衍这处跑……
然而，快不过红衣的箭，纷纷魂飞魄散。
一时之间，该死的死惨了。镇民们不知是唇亡齿寒还是如何，不敢多言。场面一片死寂，幻境开始弥散。荒郊野外，断臂残垣，这幽冷令何小花与李泉纷纷搓起手臂来，但她们已然清楚已经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小二带着一群鬼魂，路过她们身边时笑了笑，随即往雾气深处走去。
红衣踉跄了一下。大仇得报，手中弓箭逸散，两手空空，往元衍这里走。
元衍没有动。
任由他踉跄走近，扑在自己怀里。
衣袍落下，又成了小上官。
他耷拉着眼睫，大概是魂魄圆满了，性情也变化，半天不吭声，红着耳朵：“哥哥……”
半人半鬼，没了怨念。
支撑着他的是元衍。
他甚至没有把两个姑娘考虑在其中，只是向元衍讨封：“你看我像什么？”
他究竟在幻境里徘徊了多久，竟已然能够修为讨封了。
元衍只是道：“哥哥身上好闻吗？”
他说的是那夜，偷闻他衣服的红衣。
上官珩生竟然笑了笑，轻声道：“很好闻。”
远处传来悠悠鸡鸣，天将白了。若是讨封不成，只有落个魂飞魄散了。上官珩生不是那个残魂小上官，他隐忍阴狠，不问缘由不彰显自身，四箭齐发，直到杜雨灰飞烟灭。
也不仁慈心软，倘若那几个坏鬼不出来，那漫天的箭矢谁敢断言不会落下。
这样的人对自己也心狠，硬生生撕扯魂魄，一部分天真留在原地当饵，剩下的串进纸扎中，淌着血也要等，魂飞魄散也要等。
等挖他心的鬼上钩。
这样的半人半鬼，元衍还能说什么呢。
骗他只是他恶行中微乎其微的一项罢了。
可元衍也委屈。令神明委屈的，这鬼应当是头一个。
元衍道：“我看你像个狡诈的凡人。”
正如同此时，这狡诈的凡人身体一软，呼出了热气。他明知自己讨封，最少也能捞个神仙当当，偏偏要将这权利交由他手里。
就好像是说，对不住啦哥哥，我任由你惩罚啊。
这惩罚不是打手心，不是责骂，是可以让他成仙，也可以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句话。
他的意思是，哥哥，你说，我在听。
毫无怨言。
这歉意好光明正大，也好卑劣。
可元衍不是虚伪的神明，他有气绝对不会憋坏自己。把他耍了一大圈，自己去当神仙？
想也别想。
还是当个人，当个被剖过心的人。
当个快要咽气的人。
元衍扶着他坐下。两个姑娘背对着他们坐在不远处，互相靠着，睡着了。
天光乍现，初日露出了一点点轮廓。
元衍在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可以爱他一点，对他说了一个秘密：“我打过赌，不再等一个叫珩生的人，随便哪个长得俊俏的，我就握他的手和他一起……”
珩生眼皮子半耷拉着，闻言还是露了小上官的端倪：“哥哥怎么能够这样！”
元衍道：“你耍我，我还不能忘了你？”
“你说过我可以忘了你。”
珩生的确说过。这时候，他嫌弃死那个笨的要死的小上官了，傻成这样，还忘记……
他又卖乖：“我错啦。”
这个人宽于律己，别人的讨饶他一个字也不要听，自己却说得好听：“哥哥慢点走嘛，我一定追上来，把你……把你……”
他眼皮沉重，仍旧心有挂念，握住元衍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小声道：“我听到哥哥说年猪，有一瞬间觉得被你吃掉也没关系，肯定很温暖……”
“嗯？”
“和哥哥在一起……很温……”
他要闭上眼睛了。元衍摇晃他，他不舍得，有牵挂，便又颤抖地睁开眼睛。
荒野里，元衍坐在他身边，肩膀任由他枕靠，然而他一口气吊着也那般淘气，斜歪在他怀里。
元衍托住他的手，将掌心的微光放在他手心。
两点微光互相嬉戏，又似察觉到了珩生的存在，停在空中，静静等着他。
上官珩生湿润了眼眶，轻轻地说道：“真不想离开……哥哥呀……”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几个光点盘旋飞舞着，元衍抬头看着，身后传来何小花的声音：
“这么冷的天气还有萤火虫啊？”
李泉：“好像还是一起的。”
她们察觉元衍的动静，起身拍拍身上的露水，走了过来：
“元衍，接下来什么打算？”
何小花捅了捅她。
不太对劲。
元衍偏头，慢慢道：“先安葬吧。”
两个姑娘本来提议说找个村镇，买副现成的棺材，元衍否决了。小上官娇气，上官珩生可不娇气。
两个姑娘想想也是，好在并不是随地一埋。元衍还是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方才的日出好看，上官珩生应当喜欢。
他亲手挖的坑，亲手埋的土。两个姑娘采了一捧明艳的野花，放在坟堆的前面。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原来的镇子原址成了荒草地，元衍看过去，满眼的荒芜，却依旧能辨认出，上官珩生的院子在哪处。
物是人非，从来如是。
他转身。两个姑娘知他与小上官情谊深厚，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反倒是元衍问道：
“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何小花说自己要回去看看，毕竟十分担心娘亲。李泉与她一同去，暂且还未有什么打算。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三人在柳下告别，元衍掏出一些钱银相赠。
两个姑娘自是推辞。
元衍又道：“相逢就是有缘，幻境中你们多有襄助，此物不足贵，聊表心意，如今一别，保重。”
两个姑娘也没再说什么了，执手离去。
元衍站在原地，看了许久，从怀中掏出血染的话本来：“月老。”
月老应声而出：“哎呀，老祖宗，来了来了。”
“我又要离开了……”
“这就是你说的天道之子？”
月老皮一紧，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天道之子，就是波折多了些，你看他最后讨封，本来是那两个姑娘的……”
这意思，珩生倒是真的有神仙的命格。
元衍横他一眼：“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哪敢哪敢。”
元衍道：“下个世界，把这个给他……”
月老接过话本子：“这这这……”这神仙的话本给了珩生，那孟婆汤不就失效……
“还有，我不当神仙了。”
哎呦，我的老祖宗！月老哪敢不让他当神仙，罪神也是神，只能隐去他的记忆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狡诈的凡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