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常青树》朝雾时雨

6、追上你了

　　从小就是那样，讨厌人类，包括同属于人类的自己。没有咒力、看不见咒灵，在这个把一切都奉献给祓除事业的家族中，这样的自己只是拖累而已。没人觉得毫无咒力亦无术式的孩子具备活着的价值，就连自己也一样。只是很奇怪的，在内心最深的地方，怨恨着、嫉妒着，血亲们看向彼此、看向弟妹们的目光。
　　并没有觉得自己强，并没有觉得之前的任务本质不过是让自己送死，并没有意识到父母区别的对待着自己与弟妹们……只是服从着命令，像每一个听从命令而活、把忠诚与性命都交给御三家的“望月”那么生活着。
　　或许是天与咒缚的坚韧，让自己顽强的活了下来，可以有成为御三家的从属的机会。说是从属，实际不过是佣人和斥候而已。沉默而顺从的成为下属，然后去奉献自己的生命，这是自己在生下来就被定下的命运。本来，自己的结局无非是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斥候、为禅院家死去，对自己的血亲而言，如此不得体的自己，至少死得足够体面。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在禅院还会有另一个与自己同样的存在。或许是出于戏弄吧，具体是什么缘由其实都无所谓，自己就这样被安排到了那个比自己更年长、更强大的“同类”身边去。那个人并不在意上下级，只是让自己跟着他学习技艺而已。
　　如果前半生全都是苦，那在他身边学习的时光就是罕见的甜了。在那时候就暗暗发誓，自己将视那个人做榜样，只要对方提出了，自己会追随他到底。

　　但是，为什么在忍无可忍、决定离开这个魔窟时，没有选择带上自己呢？

　　就这样困惑不已的滞留原地，像个笨蛋那样傻等着。自己一厢情愿的榜样始终没有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过。

　　*

　　“嗨~炸掉地铁站的恐怖分子。”说什么来着？力是相互的，可能人类和缝合脸咒灵也是双向奔赴的——当你想要追击他时，他也会向你奔来。
　　四季的千里眼无法分辨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本体，但这件事对他倒不是很重要，因为解决这个困扰的办法只有一个：把所有的缝合脸咒灵都杀了，那就可以了。

　　没有搭理咒灵的必要，也不需要感情波动，只要把所有感觉到的全部解决掉就好了……就像——曾经在老家、就像在禅院的时候那样便可。对方的两条前肢是第一等威胁，想要下一步更顺利的进行，就需要优先解除对方威胁程度最高的武装。
　　首先卖个破绽，引诱对方伸出双手。在那双手靠近自己身体的瞬间，一切时机成熟。释魂刀像切奶油那样切掉了对方的一截小臂；同时，使用妙法村正攻击对方的后肢，由于妙法村正造成的伤口不会愈合，这迫使对方由于腿部肌腱受损而失去平衡、摔向地面。此时此刻，即便对方想要改变身体、扭动着闪开致命一击也来不及了。被惯性所裹挟的咒灵在变形并重新获得平衡之前，释魂刀更快一步将对方一刀斩首。
　　这一个，就手感来说应该不是本体，太柔弱、太无力了。
　　不过，是不是本体完全无所谓。一个一个的杀，就像方才那样，连同对方的灵魂一起大卸八块。

　　一直那样狩猎着人类的你，当反过来被狩猎时，还能露出像以往一样的微笑吗？

　　*

　　当四季赶到时，七海建人已经在与真人的战斗中落了下风。不过，似乎是忌惮于释魂刀的威力，真人改换了战斗方式，不再继续选择近身战斗，转而改用先前储备的改造人作为武器，试图从精神与物理的双重层面上折磨自己的对手。当然，除了造成精神上的伤害，这样的方法也是存在适用价值的，至少真人可以利用这种办法将人类们单独分开，然后逐个击破。

　　首先被放出的，是像被吹鼓了的气球那样过分膨大的改造人。这样“皮薄馅大”的外表应该是一种骗术，其本质诱使对手急速上前一拳轰击的陷阱。如果真的那么靠近并一拳打在了上面，大概改造人会在被击中的瞬间发射或刺出尖锐的器官。这样的构造还是很精巧的，在逼退前来支援的敌人的同时，还能予以对方一些伤害、甚至是士气上的折损。但是很遗憾，这种东西对四季并没有什么用，龙蜕之衣卷起的风将改造人与其刺出的尖刺一同切碎。身披蛇神之蜕的杀手冲破了层层障碍，披挂着先祖蛇蜕的后代就像现今肆虐在涩谷上空的龙蛇之神那样所向披靡。在无常而爆裂的风面前，改造人因无为转变而变得庞大坚硬的身躯也在瞬间支离破碎，红色的血液与切口平滑的肢体像节日使用的拉炮那样喷洒得到处都是。

　　“真是的，搞得我好想吃水煮肉片和毛血旺。”就这样高强度工作到了深夜，无论谁都会肚子饿得发慌的吧？

　　“哈哈，你本性好糟糕！”缝合脸的咒灵本想借此机会接近四季、以无为转变一劳永逸的，可惜动作被千里眼的持有者看破的同时，以释魂刀挡住了他的进攻路线。迫不得已，真人也只能暂时放弃进攻计划。

　　“什么时候你都配笑话我了，咒灵？”谁讲这话都可以，唯独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不行。“虽然我是个烂人，但论糟糕的话，还是你更烂一点哦。”

　　“别这样生疏，既然都是人类，就和同类们好好相处嘛！”和四季同样有着异色眼睛的咒灵笑着改变身体形状。随着打斗时间的拉长，它也逐渐的适应了风切的频率，一边发射更多的改造人，一边将身体变形成网状结构，尝试将这个棘手目标包裹起来。接下来，只要轻轻触到对方的身体，自己就赢了。

　　“哈！看来你一时间忘了些教训。”王牌斗没有尽出，又谈何黔驴技穷。掩藏在龙蜕之衣下的两柄咒具此时才露出锋芒，像毒蛇的两枚毒牙那样刺向真人。闪着寒光的释魂刀在化作天罗地网的特级咒灵身上切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帮助自己的主人再度逃出生天。

　　迫于四季的存在，真人不得不撇下七海，与这个身披特级咒具的凡夫撕咬在一起。与其说像是人与咒灵的争斗，不如说更像是两个咒灵斗做一处。

　　*

　　虎杖悠仁一路循着改造人涌现的源头进发，而他踏进商场的瞬间，就看见真人几乎完成了口中的结印，必然可以杀死人类的领域即将展开。那该死的东西朝他的方向笑了笑，好像自己每次都慢它一步，每一次都会被它夺走想要保护的人！
　　也就在黑发的接应与七海要被包裹进去的瞬间，一道霹雳自天而降，随后就是骤雨一般不断落下的雷电。这样倾盆的雷击打断了真人即将展开领域的动作，他起初只以为是意外被击中，但当第二道、第三道……无法计数的闪电打落在他身上和周围时，所有人都能意识到方才的雷电绝非意外，而自云中不断传来的隆隆声与几乎要将附近建筑物的外墙剥走的狂风都在无不彰显着降下雷电的存在究竟是何人。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如果被锁定的目标没有死亡，那这场雷暴就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被它锁定的人粉身碎骨。

　　“看什么，快点跑！”身披着怪异咒具的黑发男人立刻反应了过来，几乎是在瞬间舍了真人，在抓起一旁的七海的同时，也没忘了拉走还在急速冲来的虎杖。此时不跑，即便自己真的不在是被这雷电所追逐之物，恐怕真的要当一条被殃及的池鱼，同真人一起葬身在这雨一般的落雷之下了。

　　*

　　“……”
　　在脱离商场的下一刻，方才与真人交战的地方就在似乎永不停息的雷电的轰击下轰然塌陷。由于底座倒塌，建于其上的其他建筑也因此开始垮塌，非凡的重量像脱轨的火车一样冲向地面。如果不是龙蜕为中心环绕的风为三人吹开了因大楼倒塌而产生的冲击波，恐怕他们三个的下场或许会有些不太体面。

　　不过，如果他们能有些闲暇移动视线、将视线锁定到某个还在空中与龙蛇之神斗法的独眼火山头身上去就会发现方才振聋发聩的雷击已经将他的脑袋劈得通红……好吧，几乎可以说是在夜空中如霓虹灯般熠熠生辉了。可惜，现在谁都没时间去注意脑袋变得像大红灯笼似的、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的漏瑚。还不等放松下来，四季就感到一种背后如同被针刺扎的寒意和一阵阵就连骤雨都无法压抑的血腥味正从附近传来。
　　不需要用理智去做出反应，本能就已经做下了判断——不妙，极其的不妙，有什么很麻烦的东西要来了。

　　“……妈、妈妈？”
　　红色，从背后的方向一直蔓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