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配角》山山加元

4、第四章

　　九月是夏秋交替的时节，风中带着点难得的轻快。一中校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白杨；另一棵还是白杨。
　　“别走！”，雄厚的男音咆哮着回荡在校园上空。
　　齐鲸午听到声音身子微微一顿，然后拄着拐的手更加卖力的摇摆。
　　“对！跑起来！”体育老师站在操场角落，看着两步三喘的男生女生从他旁边跑过，一脸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
　　身体素质太差了！哪有一点年轻人的样子！
　　齐鲸午艰难前行，眼睁睁的看着身后一个又一个同学超过她。哦，他们已经超过她整整一圈了。胡曲寒边跑边笑着回头冲她大喊
　　“齐姐加油啊！”
　　丢脸，小小的体育难倒了大大的齐鲸午。
　　陈济默默追上来在旁边宽慰她说还有一圈就结束了。

　　自由活动的时候，齐鲸午双目没有聚焦，一个人坐在石阶上，拐杖放在一边。
　　陈济觉得这时候的她像一只被人遗忘在角落中的小狗，高傲又孤独。
　　“要去看我们打球吗？”
　　一瓶水被递到了齐鲸午面前。她抬头看到了陈济，他逆着光，像清澈湖水中的锦鲤；像太阳中的黑子；像宇宙中最夺目的行星。这是齐鲸午第一次正视陈济，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模样。他再次将她从噩梦中拉出。
　　“好啊”
　　她听到自己说。
　　该找个医生看看了。齐鲸午坐在篮球场地不远处，手里还拿着陈济刚脱下来的外套。她盯着远处带着球满场跑的少年，看着他投了一个完美三分后笑着和同伴击掌，这是陈济内里的模样，阳光、自信、意气风发。
　　除了陈济他们在打篮球外，还有几个男生在角落里偷偷打牌，何霜尧也和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讲八卦，这是正常少年少女该有的样子。
　　齐鲸午想，或许自己病了。
　　陈济投进球后看向她，眼里带着少年人的骄傲。他在对她笑，齐鲸午看到了。很突然的，在这一刻，齐鲸午觉得自己还有救。

　　周五的开学典礼如约而至，顾思无和齐鲸午都穿着深蓝色校服在后台等待上场。
　　“你没写稿子吗？”顾思无挑了挑眉，看着齐鲸午手里空白的演讲稿。
　　“照着稿子念很无趣。”齐鲸午莫名想起陈济，想起他看见她拿出空白演讲稿的反应。他当时笑得很好看，“这是皇帝的新装？只有你能看到的秘密武器？”。
　　他们真的很不一样。
　　很不一样。
　　顾思无觉得现在的齐鲸午很奇怪，或者说，从车祸那天之后的齐鲸午都很奇怪。但以他的性子，连一句怎么了都不会问。
　　开学典礼上发言的领导很多，冗长且无聊。所以当顾思无搀着齐鲸午出现时，观众席一片轰动。俊男靓女总比秃头校领导来得好。
　　在听过顾思无官方得演讲稿后，陈济、胡曲寒几人都坐直了身子，他们都见过齐鲸午的“无字天书”。
　　齐鲸午双手拄着前面的桌子，披散的长发落下些许。她的声音还带着笑。
　　“一班代表已经把官方完美发言说了，那接下来就有我来一段不太完美的发言。”
　　“我想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的家庭条件；不是因为我信奉社会主义；更不是因为我的美貌。今天，我能站在这里对大家侃侃而谈是因为我的成绩。”
　　“优异的成绩源于什么？”少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抬起自己的手“是靠我们的脑袋，是靠我们的行动。成功靠的从不是马克思、不是所谓的为了任何人。我们该是为了自己，为了梦想也好，未来也罢。”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我们今天的努力、奋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一个光明的未来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之所以能在世界上繁衍生息，开疆扩土，不被任何事物所奴役。就是因为我们不断在探索，我们利用身边一切资源，建立电网、互联网、5G、卫星。我们将自己定义为高等生物，我们区分自己和动物的区别。在这广阔的天地中，我们是适者。”
　　“伟大的思想家鲁迅曾在《狂人日记》中写道：他们会吃人，就未必不会吃我。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所以各位同学奋进时也别忘了及时行乐。”
　　“今日与诸君共勉，推心畅谈。实乃我之幸事。”
　　“谢谢大家。”
　　陈济在下面看着台上的齐鲸午，这是他喜欢的女生，耀眼、高傲、自信，语言发人深省。胡曲寒嘴巴张成O型，救命，齐姐也太能说了吧，看着一张白纸能编出这么多东西。何霜尧一脸崇拜的看着台上的女生，她好酷！我想和她做朋友！台下的其他同学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这段发言被载入一中史册。

　　齐鲸午火了，因为她别具一格的发言。有人说她很酷，也有人说她哗众取宠。不过这些齐鲸午本人并不知情。她在去医院的路上，这些天她一直在做噩梦，每晚被噩梦惊醒。总有声音在告诉她遵从已定的命运，这个世界不过是一本书。后来齐鲸午慢慢回过味来，这是一本书，男主是顾思无、女主是何霜尧、而她是做尽坏事最后结局惨淡的恶毒女配。Hello？没事吧你。
　　齐鲸午不信这些没有科学依据的鬼话，还是去看了心理医生，接待她的心理医生姓代，很少见的姓。她在心理医生那呆了很久，齐鲸午觉得在她说出她脑袋里有声音告诉她这世界是一本小说时，那位代医生差点笑出声。啊喂，你专不专业啊！走出咨询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齐鲸午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大笑出声。但没人会觉得她此刻是开心的，因为她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
　　妄想性障碍，她的精神出问题了。
　　她不信，不管是什么高级生物在控制她；还是什么见鬼的妄想性障碍，都给她滚。

　　10月初旬时，连远在6中的林念都察觉到了不对，齐鲸午很久没回过文苑了。且她已经很久没主动联系过她们了。连拆石膏这种大事都是和二班的几个同学一起的，于是她和林颉裕找上了顾思无，听到他们的问题，顾思无抿了抿唇角。齐鲸午确实奇怪，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奇怪，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
　　众人协商过后，由林念开头邀请齐鲸午小聚，齐鲸午答应了。
　　在吃饭时，林念、林颉裕这对表兄妹分别找了一些话题，齐鲸午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直到服务员上了一道南瓜烩土豆，顾思无皱了皱眉。他对南瓜过敏，几人都知道，所以从小到大他们聚会没人会点带南瓜的菜。
　　“你好，这道菜不是我们点的。”林颉裕也看到了这块，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没人会点这道菜。
　　“哦，这是我点的。”齐鲸午中午的时候听陈济他们说这家的南瓜烩土豆很好吃，就随手点了试试。
　　林念看到顾思无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了一下。她心里叹了口气，怎么自己不在两个月，他们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午姐，顾哥对南瓜过敏的。这菜…”
　　“菜放下，谢谢。”顾思无维持着礼貌请服务员离开，然后转头看向齐鲸午，“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齐鲸午皱眉，
　　她忘记了顾思无过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