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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来不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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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危呆滞在原地,一会看向地上那具骨架,一会又看看那张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面具,他完全无法理解她怎么会想到拔自己的骨头来用。
柔川也没想到玉渊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怔住了片刻,想起来要去追的时候,玉渊已经没有踪迹了,他重伤未愈,这样惊怒之中冲了出去,恐会生出什么意外,柔川便催动浮山大阵,先寻出他的位置。
大阵才一启动,柔川的心忽而一阵刺痛,她这些日子消耗太大,又不曾好好休息过,灵力枯竭,浮山大阵感受到她的伤势,在警告她不要乱来。
则危见状赶忙上前去,但是他触碰不到柔川,连扶她起来都做不到,只能围着她干着急,“你怎么了?没事吧?还好吧?”
柔川扶着桌子站起来,掀开了那幅画卷,一掌按在画上,画上的浮山也映入她的眼睛里,不过片刻就寻到了玉渊所在,化作一道流光追了出去。
玉渊站在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对柔川给则危塑体一事一直是观望和放任的态度,或者说他也许从心底就不相信她会成功,不止是他,哪怕是则危自己也许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翻藏书楼的记载也好,用妖骨做尝试也罢,他都只在旁边看着,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拔了自己的骨头去试验。
则危的死本就不能算是她的过错。
他在她身上寻找一个原因,越看便越猜不透寻隐仙尊的想法,也更想把柔川从这局棋上拉出来,因为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身后脚步声传来,柔川没有刻意遮掩,她不知如何劝慰玉渊,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要追出来而已。
玉渊转身:“还放得回去吗?”
柔川诚实地摇头:“不行。”
“自来行此逆天之举者,有为爱者,为亲者,为友者,你为则危又是为何?”以至于能做到这种地步。
柔川道:“我承诺过。”
玉渊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场指责她,她怎么做是她的事,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玉渊不由问道:“你不相信那些灰飞烟灭的结局?”
“相信。”
相信却仍旧要去做,哪怕最后只不过是多一个人去死,她也要去做。
“哪怕有人阻止你你也要去做?”
柔川停顿片刻,道:“并没有人阻止过我。”
所有人间仙都渴求飞升与长生,所以他们从不劝阻任何一个想要逆天而行的人,因为只要有一个人成功了,那就意味着他们也有了机会。
玉渊怀抱最后一丝希望:“如果我阻止你呢?”
柔川没说话,玉渊便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她一定要做到底。
“来不及了,玉渊。”
柔川朝着他倒下来,玉渊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人,这是柔川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不过是谁都可以喊的一个名字,在她喊完之后却像是和他之间有了牵绊一样。
第一眼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就觉得她像是没有线的风筝,就那么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之中,飞不高落不下,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何方。
她懵懂地在一无所知地仙境里跌跌撞撞,寻隐仙尊只教她剑,却从不教她如何做一个仙人,她只能自己摸索着前进,她觉得仙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就照着什么样子去成长。
是浮山最尊贵的圣主,也是被放逐的圣主。
除了寻隐仙尊,没有人可以置喙她的成长。
“去圣宫。”柔川及时阻止了玉渊飞往天回宫的动作。
玉渊停在半空之中,她躲避天回宫檀抚仙尊只怕就是因为这根被拔掉的肋骨。
他不该纵着她的,但是脚下的剑还是转了方向,朝着圣宫去了。
则危伸长了脖子看外面,他离不开大方剑,能活动的范围只在大方剑一丈之内,对于那副成功的骨架,说不渴望那是假的,但是他也并不想要拔掉别人的一根骨头。
“她怎么了?”则危见玉渊抱着人进来,连忙将方才的事说了:“她方才出去追你之前,忽而心悸,疼得摔倒了,你抱她回来作甚?送去天回宫请檀抚仙尊看看才是正理。”
玉渊的脚步骤然一停,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则危说她心悸,他便想起她说她的心剑上有裂痕的事情来,也不知是不是和那道伤痕有关。
则危着急:“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要不是他被困在这里,他就自己上了。
玉渊将人放在床榻上,道:“她不去。”
“不去?为什么不去?是她自己能看病?还是你我能看?”
玉渊将灵力送进柔川体内,没回答则危的问题,则危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定是因为那根肋骨。
被檀抚仙尊一看,必会知道她拔了自己的骨头,岂会不追根问底,虽说他的存在不算是完全的秘密,但如果因为他而使得浮山的圣主有损的话,浮山和泊伏山之间的恩怨就要越积越深。
则危沉默下来,都是因为他,他看着那副骨架,突然觉得讽刺得狠,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论怎么算都是他的过错更大些。
对于这件事他一直很拧巴,而浮山圣主之前的态度其实还算正常,可是自从岐邙山一战之后,她就变得激进了许多,似乎一刻都等不及地想要将这件事做完。
她也从来没问过他那时候为什么要出手救她,就像她根本不提在凡间的时候他捅了她一剑的事。
她总是什么都不说,也不将他放在眼里,可为了他的事情又什么事都敢做。
则危摸不透她的心思,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没一会儿玉渊的脸色就变得苍白,他的伤本就没好全,又强行给柔川渡灵力,已是伤上加伤。
“喂!她没死吧?”则危隔得远,看不见柔川的情形,只能问玉渊。
玉渊散开柔川的头发,轻声道:“没有。”
“哦。”则危盘腿坐下来,心里乱糟糟一片,只得闭目养神。
玉渊坐了许久,柔川一直没醒,他将柔川刻好的头骨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就将它收了,又从那堆白骨里挑了一块出来,细细雕刻着。
他阻止不了她,只能帮助她。
则危发觉玉渊竟然真的在雕刻他的头骨,不由怀疑起他的精神状态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怎么了?疯病还能传染不成?”
玉渊略带警告地看了则危一眼,示意他这个头骨最后会长成什么样现在全由他做主,则危登时就闭嘴了,毕竟现在昏迷的那位绝对要把他塞进那副骨架里,不成功便罢了,万一若是成功了,此时得罪玉渊实在不划算。
圣宫里一片安静,柔川僵直地躺着,每隔一个时辰玉渊便会给她渡一次灵力,以确保她活着。
到第三天早上,柔川还没醒,玉渊却不得不走了,他师兄太微几次传音给他,他若再不回,九荒仙境倘因他和浮山起了冲突却是不好。
玉渊将刻好的头骨放在柔川身边,再给她渡了一次灵力才出了浮山圣宫,他才一露面,就被他师兄一把拽往天回宫。自见了他,太微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距离上回到天回宫也没几日,他的伤却又加深了许多,他像是疯了一样根本不顾及自身安危,只怕还是要请师尊亲至,方能管得了他。
玉渊才走没多久,柔川便睁开了眼睛,一扭头就和那个白色的头骨看了个对眼。
柔川拿起那个刻好的头骨一看,明显不是她刻的那个,她拿着头骨与则危的脸对比,发觉这就该是则危的头骨,十分的契合。
则危臭着脸:“玉渊刻的,他师兄寻他,刚走没一会。”
则危示意柔川去追,柔川却没有理解,只拿了头骨要下床,谁知略一动作她的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还一阵阵的疼,她不得已只能躺了回去。
反正头骨也刻好了,则危也跑不了,此时唯有她的状态不好,还是该好好休养一番,免得事到中途因她力竭而坏了事。
则危悄悄松了口气,他其实并没有准备好真的接受那副用她的肋骨和妖骨一起磨出来的骨架,他想拒绝却又开不了口,而且对方根本就没有给过他拒绝的机会。
柔川养伤,玉渊也养伤,九荒仙境的归尘仙尊近日事多,无法亲至,只能任由玉渊逗留在浮山。
太微看玉渊看得愈紧,却还是防不住他偷跑,而九荒仙境来的那位仙尊已经和十望仙尊好得要穿同一条裤子,他倒是不防着玉渊往浮山圣宫里跑,毕竟十望仙尊也要防着他们圣主往外跑,看一个是看,看两个也是看,他二人说说笑笑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倒也没什么不好。
等柔川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则危总觉得她有一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感觉,他就是那个将要被霍霍的猪羊。
“圣主,咱们再商量商量成不?”则危往后退去,可他再怎么退也退不到大方剑一丈之外,最终还是被柔川按在了地上。
“你不要?”柔川手中灵力汇聚掐住了则危的脖子要把他塞进骨架里去。
则危停下挣扎,他说不出不字,就像轻玄剑和天宸剑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也做不到拒绝去修复它们。
现在也一样。
“如果失败了呢?”柔川抓住了则危,则危却依旧碰不到她,他的挣扎只是徒劳。
“我会和你一起死。”
柔川把他塞进去,难以言喻地痛楚瞬间席卷了则危全身,妖骨的排斥让他痛得几乎要失去知觉,只想要离开这具白骨。
柔川却不松手,掌心灵光流动,尽力转移着则危的痛楚,适应需要一个过程,她不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甚至不知道则危会不会在彻底掌控这具白骨之前就死去。
圣宫之外阴云密布,雷声闪电交错,似是老天发怒,要将浮山毁灭。
柔川听着雷声就在想,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即将成功。
会在成功的瞬间彻底失败。
她看过的每一个有关的记载都在证实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