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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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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眼前的「阿姊」大病初愈,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透着怪异,最腻烦油烟的她居然肯洗手做羹,最喜欢的明丽衣物居然打包当掉,钗环耳饰一概不佩。
最怪的就数刚才,那糊弄人的话简直是张口就来······她,她何时长的那个脑子!
周汤越想越怕。
瞧这情形,不会是冠山里的狐狸精上了身吧!
听村里见过精怪的道士说,狐狸狡黠,寻常法子不起作用。
而且精怪附体时,会吸食人身上的阳气,被附身的人痛苦不堪不说,阳气吸完,就只剩一把散碎骨头,风一吹就得化。
周汤吸进一口凉气。
想要赶快解决,就得请庙里的神婆用道火才能把精怪烧走······
周汤两手攥着车把,且俞攥俞紧。她暗自盘算着,要不一会儿乘其不备,敲晕直接把人带走。
打定主意,而后她一脸戒备地冲向周盼道:
“你怎么······你到底······”
周汤本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但她心里有事,又奈何嘴笨,张开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情况似乎有些棘手。
周盼喉咙发紧,但她只稍稍眯住眼,脸上又不见有多紧张:现在绝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她是穿来的不错。
对于正常穿越者来说,这种情况算不得棘手,只需仿照原主或者说出只有两人才知道的隐晦秘事,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但,这招行不通。
不是因为姐妹同心赋予了周汤超乎寻常人的敏锐直觉,问题出在周盼身上——
自她穿来后,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原主的记忆,对原主的一切更是一无所知······
而更头疼的是,这时周汤冲着自己的拳头吹了一口气,似乎重振旗鼓终于下好了决心。
周盼屏住呼吸:
看来终归拖不下去了,纵使她再不情愿,也只能使出那个杀手锏了!
周汤的年岁虽比原主小,可那拳头并不是开玩笑。
徒手掰苹果,单拳砸核桃,手刃大西瓜,都是周汤的拿手绝技。
眼见她那手握成拳头就要砸过来。
“你说,”
周汤听见声音,伸出的拳头顷刻顿住。
此时,周盼反倒先换出一副矫揉造作的扭捏姿态来。
只见她伸手摸了把鬓边碎发,蹙着眉回头委屈道:
“我那元郎,定不会如他这般嫌弃我的心意,对是不对?”
这······应该够夹了吧?
周盼维持着那个动作,面上没有半分动摇,但薄底补丁布鞋里的脚趾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抓地。
羞耻心便是周盼拥有这一百试百灵的绝妙良计,她却还是不愿意多用的原因。
这是她穿来后,照着「哥哥,哥哥~」苦练了不下百回,才最终练成的究极夹子神功,括弧保命pro版。
近一个月里,虽苦练良久,她的神功已经出神入化,可心理素质还不到pro的火候。
夹完后,她不是想脚趾扣地,就是想在午夜梦回时猛抽自己······
此刻,真假姐妹皆愣在原地,岿然不动。
而迎着周汤的审视目光良久,周盼现在只想把自己缩起来。
但随即她又发现周汤眼里的震动,只好强撑着。
周汤呆愣原地,忽地一阵委屈突然涌上心头,竟“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这不是她那提起负心汉就开始发癫的阿姊,还能是谁!
她本以为近日阿姊好上一些,只在夜里发病抽自己,不想,白天也会发作!
周盼立在原地,绞着手指一时无措。
如此反应着实出乎她意料,见周汤哭的伤心,她呆愣了半晌才想起给她拭泪。
但忽地又记起自己的人设,她便一边紧捂心口,一边剧烈颤抖着伸手。
太丢人了!
泪眼婆娑中,周汤见到那动作,脸上的委屈更是换成成堆的嫌弃:
“离我远点!”
好嘞!
听到这话,周盼心中窃喜,依言把手放下,这才敢吐出一口长气。
她穿来后,虽对原主的一切一无所知,但装模作样几天后,她也渐渐地从周汤的只言片语中,将脑里丢失的前情拼凑出个大概。
原主鲜少进厨房,对于厨艺技法更是一窍不通。
而周盼穿来的时机也不凑巧,正是原主恋爱脑发作的时候——
为了只见过一面的美男子抛家舍业,千里奔袭,从繁华富庶的钰洲,来到这北面苦寒之地,不是恋爱脑是什么!
舍业得来的钱,原主花得也甚是潇洒,可到头来,那位美男子却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一路舟车劳顿后,她的赤诚之心未能感天动地,原主自己倒先撑不下去,病没看好,这卖铺面的钱也所剩无几。
偏偏,周盼在同一时间出了意外,穿来之后,她只能代替原主收拾起这烂摊子,跟着原主留下来的妹妹周汤一起从零开始。
说来也巧,原主名叫周拌,而这大隶人偏爱将「拌」读作「盼」的音。
以桃代李的这几日,周盼对于自己的新身份并无多少不适,不仅顺理成章地和所谓的“妹妹”当起了拌汤姊妹,还把自己醒来后的奇怪行径,统统用原主的恋爱脑做掩护。
性情大变也好,起死回生也罢,不论她做了什么,都是因为她那朝思暮想,爱而不得的负心「元郎」!
知道周汤疑虑尽消,可在回家路上,周盼还是忍不住开始念起经来:
“也不知我那元郎,初次入书院时,是否也是饿着肚子!”
“也不知我那元郎,今日有没有好好吃饭。”
“也不知我那元郎,想我不曾······”
“······住嘴!”
周汤狠狠白了周盼一眼,嫌恶的表情更甚。
阿姊醒来之后的这几日,虽然怪里怪气,但也慢慢好了起来。从摊在床上不知饥饱到能跑能跳,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她已经心满意足。
毕竟阿姊可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能强求什么呢。
不想现在阿姊的恢复程度完全超出她预料,竟能与常人无异!
她本以为一切向好。
可谁能想到,最近只要提起那个负心汉,阿姊就开始乐得发癫,开口闭口元郎长元郎短,不骂她根本没有消停时候!
由此,她才打消了精怪附身的念头。
只区区一个元郎,哪家精怪会傻乐成这幅模样······
周汤又向旁边瞥一眼,而另一旁的周盼此时却笑出声。
从小到大,周盼独来独往惯了,身边突然白捡了这么一个“妹妹”,她自然感觉十分新奇。
相处了这些时日,她也逐渐摸清了周汤的脾性,知她是个说话不超过四个字的闷葫芦,时不时地就想逗弄她。
毕竟,那张肉脸一生起气来,跟个河豚一样,实在是太好玩了!
——
姐妹两人下山之时,本不该再供饭食的饭堂后厨却重新燃起灶火。
“外头那是哪家公子?瞧着派头十足!”
后厨中,一众厨子们对着外面的一主一仆窃窃私语。
“看管事那鞋拔子脸的谄媚样,就知道那公子定是家世不俗!”
“听说好像姓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磨磨蹭蹭地,那特供做好没有!”
距离那王公子落座刚不过一刻钟,书院蔡管事就进到后厨不住的催促。
眼前这公子,家世背景都不比山长的那位得意门生差,他自然得上心些。
“快了快了!”厨子嘴上忙着应和,手上的动作也明显加快。不一会儿,一份饭堂特供新鲜出炉。
把菜端上桌,退回后厨的厨子却并没有继续做事,反而和周围的人一齐挤在一边,往大堂探头。第一天来书院就指名吃这饭堂特供的,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这么想不开的人,自然是看一眼少一眼啊!
王怀斩正襟危坐,面上一副清朗自得的模样。
他并不知后厨中人对他的评价,一路赶上山,他早已饥肠辘辘,但为了维持那所谓的世家风度,他便一直端着气定神闲的世家姿态。
等见到那装着特供的盅盏上桌后,他还是忍不住,微不可见地吞了吞口水。
还未打开,盅盏上的热气随着气流盈到鼻尖,他眼底竟流露出一丝惊讶来。
那食摊娘子说的不错,这特供果真是名不虚传!虽是用鱼做的,却闻不见一丝鱼腥气,不知是厨师功力极为深厚,还是那当季黄花确实与众不同!
满怀期待地揭开,可里面的东西却让他愣住。
这盅盏里的汤色······又绿又寡淡,直透着不详的气息,难不成是······
他又极力摇头,伴着脑里那清泉之音,把勺再度拿起。
勺一入嘴,咳咳,王怀斩差点喷出来,这是······苦瓜!
他险些失态,又不信邪地尝了一尝,嘴里的苦水,简直快要把他的苦胆给吐出来!
苦瓜没去瓤不说,这汤里连盐都不曾放!汤水一进肚,苦的他肝胆脾肺都要扭在一起,咽下时,嘴里隐隐感觉到还有土茬!
这种东西,丢出去喂狗,狗都知道要刨个坑把它埋了。偏他还只能吞下去,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送汤水。
出门在外全靠装,尤其在这书院里,他更不能露出丑态!
而挤在一起的厨子们纷纷瞪大眼睛,这公子,是个狠人啊!一盅下肚都不带停的!
“莫不再来一盅?”管事赶紧凑上去。
他看着那盅里的汤就觉得嘴苦,可见王怀斩吃得十分开心,打算唤厨子再做上几碗。虽不知道这世家子弟抽的哪门子风,但想喝汤,管够!
可王怀斩直接伸出手来,表示已经足够了。
“明白明白!”管事笑得暧昧,这都是世家大族的假客气,不要,就是要的意思!
所以和王怀斩一行离开前他又偷偷叮嘱一番:这后厨须得有些眼色,往后这特供每日都得给他留一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