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华灯初上 ...
-
等待了许久的林表哥一直没有兑现他的承诺。
不仅如此,甚至自从第一次见面过后他就再也没来看望过易玉,她想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结果说曹操,曹操派遣的小兵就到了,原来是林安修派人送了一块玉佩。
这块玉质地很好,澄明又温润,只是半点大的玉中间却夹杂着滴鲜艳的红,使这块玉的价值大打折扣。
但仔细品味,会发现这滴血色像是就地燃烧而起的火焰,又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火蝴蝶。
这块瑕疵俨然成为了这块玉的心脏,跳动着,赋予了它灵魂和生命。
一同来的还有一封信。
表妹亲启:
你常说玉无完玉、人无完人,总不相信世界上有完美的东西存在。
今得一瑕玉,虽生来残缺却也因此更显珍贵。愿玉常伴左右,代我陪伴你。
到此易玉才知道两人已经相知到这种地步,这位表妹的所有心思和想法,他全都明白,一直谨记在心。
也因此,易玉才知道,林安修是奉命接西北使臣进城的外交大臣之一,借着即将到来的中秋节好促进两国友好关系。
这样的政治目的易玉就能理解了,毕竟违背皇命是要掉脑袋的嘛。
转眼间就是中秋节了。虽然宁府只有父母和易玉三个,但却是要好好热闹一番的。
不仅主子们要团聚,仆人们也要回家团圆的。因此他们中大多都放了假。
绿珠也放了假,易玉身边就只剩下一个黄妈守着。
黄妈中秋前去探亲实则是奔丧,她自己家最后的亲人她的老母亲离开了人世,所以宁府就成了黄妈今后唯一的家了。
黄妈妈是易玉见过的顶乐观、顶可爱的人,她爱操心,爱说话,又心直口快,在外面冲着外人叫自己小姐,背地里没人了就心肝肝、宝贝的叫,因此易玉对她比自己的母亲还要亲切的多。
转眼间,中秋将至。
易玉,早已经下定决心,在中秋节这天出去转一转,见识一下这个殷国。
一大早起床后就她带着黄妈妈直奔厨房,亲自做了一些月饼去给父母亲请安。
精致的小糕点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青瓷盘子上,易玉恭敬地将它们放到爹和娘的眼前,不出所料,两位老人都被感动了。
母亲更是惊讶,连着感慨说:“我们的落落变了,越来越知道体贴家人了。”说完后久久没再开口,只是细细品味着小小的月饼。
可以看得出父亲深陷的眸子闪着泪光,却是有些悲伤。
在易玉的预估里,两个人应该感动,但更多的应该是欢喜,但是她却能看得出来,明显他们的悲伤大于欢喜。
易玉大概也能猜得到,眼前的父母,在她的面前不过是两个失去女儿的老人,可怜得让人心疼。
她故意撒娇地向父亲提出了要求:
“爹,我今天想要出去看看,在家里待了这么多天,我都要闷死了。”
宁国侯显然还处于感动与悲伤之中,愣了两秒中才应允到:
“好,正好今日我和你母亲要去九华山上礼佛祈愿,你一个人也无聊,就出去看一看吧,让黄妈带着你。”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外面人多,不要走丢了。”
抛开不能改变的现实,易玉决定过好眼前的生活,最起码要将这个地方玩个遍,这样才算不虚此行。
换上一身利落的衣服,吩咐黄妈带好钱袋子,易玉决定把之前做魂魄时候的遗憾全都补回来,好好享受人间美好。
金秋气节,已经退去了夏日的湿热,显得格外的清爽,尤其是宁府外面的空气好像更加清新舒服。
天空没有一丝一缕的云,只是一大片瓦蓝,很高很高,高到好像完全与人间隔离,高到好像上面和下面并不是同一个空间。
蓝色的衬布上挂着太阳,它也那么高,离这个宁侯府那么遥远。
易玉刚想迈开步子,一辆马车便停在她的眼前。
黄妈在车上招招手,“姐儿,上车。”
易玉也大手一挥斩钉截铁说道:“我不坐,我要边走边逛!”
黄妈脸色却变得紧张起来,“姐儿啊!你还是没有出阁的大姑娘呢!抛头露面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黄妈正了正脸色,权威似的,说:“姐儿,抛头露面多有损清誉啊!”
“这有什么的?我又不会坑蒙拐骗,怎么会有损清誉呢?”
黄妈急忙回应“女孩子以后要嫁人的,抛头露面多了,人家要讲闲话的!”
“让他们讲去,我就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现代文化!”
黄妈暗自嘀咕:“什么现代不现代的,姐儿啊,小心嫁不出去!”
不理黄妈,大步向前。
“姐儿姐儿……”
黄妈一时无言,易玉生气了。
“姐儿,不坐马车就不坐了。”
黄妈焦急地解释而又慌忙地跟着,易玉听着黄妈叽里呱啦没完的话,又不觉心情转好。
这里是殷国的都城——郢京。一个繁华昌盛、和平安稳的盛世,几十年前的战乱并没有让一个城市消亡或者一蹶不振,反而使这里的生命更加顽强地与命运抗争。
目光所及之处,一派繁荣景象。
道路宽敞而又干净,两旁的商楼高低错落和谐有致,这是平常的景象。
而今天是万民同庆的日子,原本宽敞的马路现在只剩下仅够人们步行的空间,因为大大小小的商贩依托着自家的商楼延伸出了自己的小市场。
衣料店、裁缝铺,茶馆、酒楼、客栈,都会在自家门口在支上一个摊,因为几乎不能想象这一天京城的人流量是多么可怕。
就拿酒馆来说,一到三层的内部空间已然不够容纳顾客的,还需得利用门外的空间,搭上几个凉棚,摆上几张桌子几张板凳,这样便生成了一个酒摊。
普天同庆的日子,下面郡县的百姓们会上京来购置物品,如果有在京的亲戚朋友,便住上一日,酒摊就是专门为这些穷人们备下的。
在这一天,普通百姓是进不去酒楼内的,能够在内部欢乐消遣的必定是高门大户,往往非富即贵,而楼层越高越是代表了身份和地位,因此每年都会有因为争夺场地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发生。
像这样万人空巷的节日一年仅有这么一次,平常商市管控也是十分严厉的。
除了本来就有店铺的商家,也有临时的摊贩趁着节日找上一个空地,支开几张桌子,摆上几件货物——女人们的胭脂水粉、伪冒的珍玩配饰;应景的还有面具、头纱、同心结、孔明灯、河灯等等。
马路拐角处,地方更大点,便会看到戏耍杂技表演,耍刀弄枪还都是最次要的,更有格斗比武大会,勇士们往往在这里聚集,他们早就签下了生死状,死生在天。
这些有关商业与贸易的政策会放松不少,商人们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简直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表现自己,酒楼、茶馆、饭馆甚至于当铺都不缺少生意。
在这样举国欢庆的日子,皇帝也会大赦天下。
然而这种宽容却容易成为了罪犯们猖狂放肆的资本。
黄妈多次嘱咐易玉,一定要小心,往年哪一次没有走失妇孺、拐卖儿童的事情,匪盗们尤其爱在这个时间浑水摸鱼。
因此黄妈像盯着逃犯似的跟着她,寸步不离。
这是白天,黄妈告诉易玉晚上会更热闹,当今皇上、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会在今晚亲自放灯为百姓祈福。
易玉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一口咬掉一个,心想,好不容易来这么一趟,皇帝的面还是要见一次的吧,否则不是很亏吗?
眼睛一眯,心中暗喜:那晚上还要再出来一次,一睹天子圣颜。
这一路上看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没有一点用处,但是很符合易玉的审美,她挑了一副青面獠牙鬼面具戴上,猛地一下转过身,大喊一声:“黄妈!”
黄妈看到这个吓人的鬼脸,一下子退了几步远,然后才大叫一声“哎呦”,易玉哈哈大笑,黄妈真是滑稽又可爱。
回到府中,两老已经礼佛回来了,正在安排着晚饭,因为家中人手不够,免不了家中两位大人亲自下手,而易玉也叽叽喳喳加入了准备的行列。一家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易玉将所有的饭菜摆到桌子上,接着把桂花糕摆成爱心的形状,安排好之后落了座。
“母亲父亲,你们操劳这个家辛苦了,能做你们的女儿真的是太幸福了。”
顺手端起一杯茶,“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此话一出,二老俱是一顿,宁国侯微微给夫人使了个眼神。
“落落真的长大了,这么懂事了。”
宁国侯满眼慈爱,宁夫人这会却红了眼眶,笑着说“确实,落落长大啦!”
易玉心下也明白了过来,恐怕这两位老人早就意识到,眼前人并不是心间人,但他们依旧欺骗自己,心甘错把女儿认错。
这份默契易玉也已意会。她也没有刻意装作宁侯府女儿,她装不了,也没必要。
就让这份默契延续下去吧,易玉心里想,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浓郁。
和父亲母亲吃完团圆饭,陪着他们说了说话,易玉就又按不住性子拉着两位大人还有黄妈一起去看花灯了。
一路上两位老人安静得很只是我叽叽喳喳个没完,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聒噪之后,她便找了个借口,和两位大人分开了。
让他们两个人过一个二人世界也好。
“黄妈,我们去那边看一看”,易玉指着前方人群拥簇的地方,拉着黄妈快步走去。
街上的女孩子都带着面具,各种款式的都有,别说,戴上面具确实很方便,可以不用顾忌他人的眼光放肆地做自己。
宁也带上了自己的鬼面具。
正是人声鼎沸之时,只听见有人高喊:“皇上、皇太皇太后要在城楼点灯啦!大家快去看啊!”
说罢,人们纷纷向城楼方向涌动,而易玉也是拼命往前冲的一员,说实话是被人流带着向前动。
然而城楼前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了,只能看见无数攒动的人头以及满天的孔明灯。
易玉被人群带着东倒西歪,人群里不时传来被踩脚的抱怨声,但人们更多的还是兴奋,都仰着头抻长了脖子朝城楼望去。
心下暗暗想这现场堪比流量明星接机现场,皇帝也免不了要博眼球。
易玉在被踩了五次后,终于没了耐心,趁着混乱偷偷逃离了黄妈的目光,刨着人流出了包围圈。
易玉到走到一个小摊位前面。
一张简陋的支撑桌子倒是摆着不少的物件,问了摊位上的大哥得知只剩下一个河灯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付钱时,河灯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抢到了手里。
这人也带着一个鬼面具,和易玉的倒有三分相似。
身穿一套浅灰色便衣,一看质地就知道是上乘的布料,衣袖、领口处是金线勾勒,腰带也是金边镶绣。
尤其是挂于要带上的两块玉佩,色泽上不比林安修送给她的相差半点,而且毫无瑕疵,散发着温和的光泽。
他径自对卖河灯的大哥说:“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易玉一时无语,愣愣看了他两秒。他倒毫无愧色。
那位大哥倒是公平得很,回答道:“这位小兄弟,这个河灯已经要卖给这位小姐了。”
对方漫不经心缓缓张口:“她付钱了吗?没付过就不算,我要了,这是二两银子足够了。”
那大哥一看到银子就不再说什么了,对方拿过河灯扭头就要走。
这下把易玉惹毛了,她一个步子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反手一拽阻止了他的步伐。